“你别这么早回海城,成吗?”
听着小姑娘卑微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冯淮顿时心软了。
“我不走。”
这话像是安定剂一样,林点雪环紧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真的吗?”
她把冯淮当做了最后的稻草,想紧紧地拽住。
她怕一松开,自己就永远爬不起来了。
冯淮趁机拉开了她的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真的。”
林点雪哭过,眼眶又红又肿,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
莫名的,冯淮心里闪过了一丝痒意。
他快速移开了目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还真没有。
林点雪暗想。
“可你刚刚在电话里说让高助理帮你订机票回海城。”
冯淮哑然,有些哭笑不得,“是我妈。”
林点雪长睫轻颤,羞愧地哦了声。
她发觉自己刚刚有点无理取闹了,“阿淮哥,对不起。”
她咬了下唇,“又给你添麻烦了。”
冯淮眉头紧敛。
这些日子,她不是在跟自己说谢谢,就是再说对不起。
小小的走廊安静了片刻。
最后还是冯淮败下阵来,他声音润朗,极致温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起,林点雪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不等她回答,肚子就率先咕噜一声,替她回答了。
林点雪:“……”
冯淮自是听见了她肚子叫的声音,唇角很浅地勾了下,声音清润:“我让高成业帮你订了餐。”
林点雪点头:“嗯。”
正说着,房门铃声响起。
是高成业送餐过来了,顺便带来了酒店的行李。
林点雪看到高成业带过来的行李,心里陡然生了几分安心。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冯淮就产生了依赖感。
就好似,有他在,她完全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心。
冯淮接过宵夜,打开,又招呼林点雪过来吃饭。
“今晚就别吃那么辣了。”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我让高成业给你买了粥。”
林点雪点头,大眼湿润,“好。”
高成业就买了一人份。
林点雪喝了一口粥,眨巴眼看向冯淮,“阿淮哥,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嗯?”
冯淮抬眸示意了下桌上打开的保温桶。
林点雪顺势看了过去。
“是六年前的味道。”
冯淮唇角弯了下,如是道。
六年前——
林点雪轻咬了下筷子,又想起当年两人一起去采莲子的事。
没想到他还记得。
冯淮见她垂眸若有所思,敛了下唇边的笑意,“吃饭。”
林点雪回过神来,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眸如点漆,眉眼温邃。
她轻声开口:“阿淮哥,我想去看奶奶。”
冯淮顿了下,应:“嗯。”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先吃饭。”
林点雪乖巧地点头。
高成业买来的夜宵味道不错。
但这会儿,林点雪实在没有胃口,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阿淮哥,我吃好了。”
冯淮看着桌上的剩菜。
几乎每样都没动过。
林点雪见此连忙补充,“我明天吃,不会浪费粮食的。”
冯淮在意的倒不是这个。
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声音温柔,“真的吃饱了?”
林点雪:“嗯,吃饱了。”
到了,冯淮还是没逼她吃完。
他站起身来,“走吧,我陪你去。”
“好。”
冯淮没让高成业过来开车,他开了赵杰森的车,驱车到了殡仪馆。
林奶奶被医生确定没有生命体征后,就被医院送进了殡仪馆。
这一切,冯淮都安排好了,不管是医院,还是殡仪馆,亦或是入殓师,他都差人安排地十分妥当。
夜深,殡仪馆除了夜班工作人员,几乎没得旁人。
许是心理作用,林点雪一跨进来,就感觉阴气森森,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了十来度。风声寂静,她忍不住往冯淮身边瑟缩了一下,试探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衬衣再次被拽住。
冯淮想起车上那会儿,被他拽出来的衬衣衣摆。
他想让林点雪松开,但看着她惊慌失措,明明害怕又强忍着的表情,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由了她去。
锦城这边的丧葬有守灵的传统。
作为逝者后人,要为其守灵三天。
林点雪作为林奶奶唯一的孙女,自然要为她守灵的。
这三天,奶奶的灵堂也离不开人。
…
殡仪馆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但夜晚降临后,来人就少了,只剩下来守灵的家属。
今日天阴,傍晚时分,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林点雪换了蜡烛,见冯淮还在,她抿了下唇,走上前。
“阿淮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来殡仪馆两天了。
这两天里,冯淮也不曾离开。
或许是知道她害怕,他特意留下来陪她。
林点雪对他的感激无以言表。
冯淮瞧见了她眼底的淤青。
这几日她也没睡好。
他唇角微启,话音还没说出来,手机便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
冯淮眼神示意了下林点雪,便出了灵堂去接电话。
电话是赵杰森打来的。
“阿淮,你在哪儿呢?”
“殡仪馆。”
冯淮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林点雪。
见她站在门口,一双清眸,就算隔得远,也看的真真的。
“还在?”
赵杰森觉得不可思议。
前两天赵杰森就打电话过来找过冯淮,得知他在殡仪馆后,就没说什么了。
他已经从冯淮的口中得知,林点雪就是当年带他走出灵溪村的小姑娘,他那“金屋藏娇”的笑话也不敢开了。
不过这都两天了,他怎么还在殡仪馆?
“嗯。”
冯淮应了声,“找我什么事?”
赵杰森想起打电话来的重点,“你和李绍那个项目不是提上日程了吗?今晚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想邀请你来,怕你不答应,就让我来说说客,”
冯淮顿了下,“那替我回绝了吧。”
赵杰森愣住,“你晚上有事?”
冯淮:“守灵。”
赵杰森:“你又不是林家人。”
在他看来,冯淮做的已经够多了,早已偿还了当年的恩情——
结了医药费,特意给林点雪找房子,现在还要陪着守灵。
冯淮脑海里浮现出林点雪那双胆怯又水润的眼睛,声音轻了些,“她还小,胆子也小,在锦城也只认识我一个。”
赵杰森:“……”
行吧。
-
林奶奶的后事,基本是冯淮一手操办的。
现在不允许土葬,冯淮便在锦城郊区买了一块墓地。
入葬那天,阴了几天的锦城终于下起了下雨。
阴雨绵绵,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气息。
林点雪把手里的花束放下,站在墓前许久。
“奶奶。”
除开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无人回应。
“等我长大了,赚到钱了,就把您和爷爷合葬在一起了。”
林爷爷去世后葬在了灵溪村。
若是要迁坟选墓,不仅要人力物力,还要花不少钱。
她现在没这个资本。
她也不好意思去麻烦冯淮。
她已经欠他的够多了。
雨越下越大。林点雪视线被雨幕模糊,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沁透,黏黏地站在皮肤上。
她抬手擦了擦飘落在脸上的雨珠,就在这时,视线一暗——
林点雪稍稍抬头,看见头顶上方撑过了来一把黑伞,将大雨隔绝在了伞外。
她像是心有感一般,侧头,望进了一双烟雨朦胧般的深眸里。
“雨下大了,回去吧。”
林点雪嗯了声。
她又看向墓碑,“奶奶,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这次回答她的,依旧是淅沥的雨声。
林点雪收回视线,和冯淮并排离开了墓园。
从墓园到清水嘉苑约莫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家里后,冯淮先让林点雪去洗个热水澡:“身上淋湿了不少,别感冒了。”
林点雪身上的衣服在车上就干了。
不过,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淋雨的热水洒下来。
林点雪一直紧绷的心突然击溃。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地明白——
原来,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奶奶送入灵堂时,她没哭。
下葬时,她也没哭。
但现在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她不敢哭大声,捂着嘴,像只孤苦伶仃,被人抛弃的小兽,小声地呜咽着。
…
冯淮等了一个小时,都不见林点雪从浴室出来。
他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点点?”
话落,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门打开,林点雪穿了件白色t恤,衣服很长,盖过了大腿,裸露的小腿细长白嫩。
“阿淮哥。”
她低下头,声音偏哑。
“抬起头来。”
林点雪唇角翕动了下,顿了半秒,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
冯淮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才问到:“饿了吗?”
林点雪:“…嗯。”
冯淮伸手过来,摸了下她的头发,“冰箱里没有吃的,给你煮点面条,吃吗?”
林点雪:“是阿淮哥煮的吗?”
冯淮温柔地笑了笑,“是。”
林点雪心脏蓦然一跳。
话落,冯淮便去了厨房。
林点雪也跟了上去。
锅里的面条不知什么坨了,黏糊糊的一团。
冯淮揉了下眉心,“我让高成业给你送一点。”
外面雨越来越大。
林点雪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没关系的阿淮哥,不能浪费粮食。”
她小声道:“都怪我洗的太久了。”
说着,她拉开柜子,取出了一只干净的碗筷。
面坨了不好挑出来。
林点雪夹了半天,干脆端起了锅。
面虽然坨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还是第一次吃冯淮做的东西。
林点雪吃了两口,就看见冯淮已经回房间换好了衣服。
他穿了件休闲白色衬衣,袖口和领口都有金色暗纹。衬衣扎进西裤里,更显得腰身比例极好。
身形虽清瘦有余,但挺拔颀长,一身的光风霁月。
林点雪放下筷子,“阿淮哥要出门吗?”
她提醒:“现在在下雨。”
冯淮唇角稍牵,眸里映着房间里的微光,如雨后新霁。
“嗯,有个饭局。”
林点雪哦了声。
随着冯淮开门的动作,林点雪跟着站了起来。
她跟到门前。
“怎么了?”
冯淮动作一顿。
林点雪看着他,轻咬了下唇瓣,犹豫地问他:“阿淮哥,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冯淮没动。
他目光与林点雪相触,看到了她眸中的倒影,沉吟了声,温声说:“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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