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点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矫情的话。
她说出来后就有些后悔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他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里，安静到连他的呼吸林点雪都能听见。
一深一浅的呼吸声落入耳膜里，凭添了几分痒意。
林点雪下意识地摸了下耳朵。
有点烫。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冯淮松快的声音，似乎带了点笑，酥酥麻麻的。
“但你这语气可不像是开心。”
林点雪：“……”
她鼓了下腮，转移了话题：“阿淮哥，我早上接到了明礼中学的老师打来的电话，她说让我明天早上去报道。”
冯淮气息稍敛，隔着网线都快察觉不出来了。
林点雪又试探性地问：“是你、帮我的吗？”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
就是冯淮帮她的。
她在锦城没有别的熟人，能帮她的也只有他。
冯淮稍顿，他没有承认，只是道：“好好学习，别辜负奶奶的期望。”
林点雪心里热热的。
她重重地应了声，“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也不会让你失望。
冯淮笑：“嗯，我知道。”
他那边话音刚落，手机里又传进来一道声音，“冯总，公司到了。”
林点雪听清楚了，是高成业的声音。
“嗯。”
手机里传来冯淮的回应声。
紧接着，他又说：“在锦城，有什么需求，就给高成业发消息，他会差人办理的。”
当然，后面这句是他对林点雪说的。
林点雪：“好。”
末了，她还是补了一句谢谢。
说完，冯淮也准备挂电话了。
他手还没按下去，林点雪的声音再次急急地响起，“阿淮哥——”
“怎么了？”
冯淮停下动作。
林点雪压低了声：“那你、八月底还来锦城吗？”
她记得在很早一次聊天中，他说过，他八月底还会来锦城。
“嗯。”
冯淮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来。”
林点雪心头一喜，瞬间雀跃起来。
“那我等你过来。”
“好。”
…
林点雪的复习资料陆陆续续地从云江镇搬了过来。
次日一早，她便带上学校让准备的身份资料出了门。
刚下楼，就看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门口。
林点雪本没注意到车，奈何倚在车门上的人太过于扎眼。
她想不注意都难。
那人穿了件深紫色的衬衣。
他长得不丑，甚是是俊俏的。可这紫色的衬衣穿在身上，一点儿都没有稳重成熟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流连花丛的风流劲儿。
林点雪认出了男人——
他是冯淮的发小，赵杰森。
赵杰森见林点雪出来，摘下墨镜笑眯眯地叫她：“小雪。”
林点雪犹豫了下，还是大步走了过去，像高成业那样叫了他声赵总。
赵杰森啧了声，“我跟阿淮是多年好友，你也像叫他那样，叫我一声森哥就行。”
林点雪：“……”
她张了张嘴，有些叫不住来，干脆直说：“您找我有事吗？我还得去学校报道。”
“这不巧了吗？”
赵杰森笑：“我就是送你去报道的。”
林点雪：“……”
她立马戒备起来。
赵杰森见她一脸防备，轻咳了声，“是阿淮让我陪你去报道的。”
听他提起冯淮，林点雪这才稍稍放下警惕。
“真的？”
赵杰森：“……”
他揉了下眉心，没好气地开口：“我这么像骗子？”
林点雪微窘。
主要是他这身紫色衬衣太有浮花浪蕊那味了，又依在豪车门前，太像猎艳了。
她摇了摇头，诚恳道：“不好意思，误会您了。”
赵杰森清了清嗓子。
他哪能跟一小姑娘置气，这传出去他得多没面子。
“上车吧。”
“好。”
林点雪微微颔首，“谢谢。”
说起来明礼中学离清水嘉苑不远，约莫十来分钟的车程。
赵杰森的腿不方便，便由助理开车。
林点雪偏头一直看着车窗外，努力记住这一路的街景。
豪车一路行至学校。
赵杰森下车，拄着拐，带着林点雪到招生处报道。
他腿伤虽然没有完全好，但走路完全是可以的，医生建议使用辅助工具。
林点雪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学校。
明礼算是公立学校中最豪华的了，倒是都是诗词伟人的题句，学习氛围浓郁。
教导主任似乎是知道赵杰森过来，亲切地倒杯茶，“赵总怎么亲自送人过来了，打个电话让人去接也成啊。”
明礼私立的那部分，是由股东集资。
赵家也出了资，算是股东之一。
赵杰森把拐杖放下，面色严肃起来。
他嗯了声：“朋友的妹妹，刚来海城，不认识路。”
冯淮回海城前，特意叮嘱过他，送林点雪来入学。
她是靠关系进来的，总得撑撑场面。
林点雪眨眨眼，没戳破他的话。
教导主任了然地哦了声，又笑眯眯地看向林点雪，“那林同学带以往的成绩了吗？”
林点雪连忙点头，从书包里取出了各科的成绩单。
主任大致浏览了下，眉心稍皱，“英语这块得下狠手补补，文科可不能拉下英语。数学还行，但还有进步的空间。”
“语文和文综是强项，要继续保持。”
云江镇高中的英语普遍比较差，林点雪也不例外。
至于数学——
数学她虽然不差，但最高分也只考过110，这个成绩放在以前的学校还行，但来了明礼就不够看了。
林点雪：“我会补起来的。”
主任收起了成绩单，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林点雪是靠关系进来的，但人挺乖巧的，成绩也不算太差，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老师一般都喜欢听话乖巧的。
“嗯，不错，有决心就好。”
说完，主任又看向一旁的年轻女老师，“小戚啊，林点雪同学安排在了你班上，你一会儿带她回班。”
林点雪顺势看过去——
被叫做小戚的老师，年纪并不大，气质温婉。
戚语笑笑：“没问题的，主任。”
这边报完名了，赵杰森也没什么事，他拄着拐离开。
林点雪把他送到了门口。
赵杰森顿了下，说：“我堂妹也在那什么戚老师板上，有什么事，你就找她。有她在，也没人欺负你。”
林点雪稍愣。
没想到赵杰森竟然主动帮她。
估计又是阿淮哥授意的。
“谢谢赵总。”
林点雪乖巧地弯了弯唇，“也请赵总帮我谢谢阿淮哥。”
赵杰森：“……”
这关阿淮什么事啊？
他就是帮下朋友，让小姑娘在陌生环境不受欺负，怎么最后就成了阿淮的功劳了？
不过，赵杰森倒也没往深处想，离开了学校。
这边也到了上课时间。
戚语叫上林点雪，前往高二三班。
准确来说，现在应该是高三了。
上一届高三毕业后，即便没到九月份开学，他们就已经是准高三学生了。
校园安静。
这会儿高一高二都考完试放假了，唯独他们这些准高三还得补课。
要等到上七月末，才得放半个月暑假。
路上，戚语也跟林点雪说了班上的情况。
戚语是教语文的，她这个班，班上好成绩的、凭借着家里关系的，各占一半一半。
相对于纯考进来的、或者凭关系进来的，这个班是冯淮给林点雪选的最合适的。
戚语带着林点雪回到班上。
原本闹腾腾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
“大家安静一下，这是我们这一期转来的新同学。”
林点雪倒是不怵，就是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突然就有点紧张了。
“大家好，我叫林点雪，双木林，点数的点，下雪的雪。”
介绍完，底下响起了轻微的讨论声。
戚语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就把她安排在了第三排的位置。
林点雪走过去，她的同桌是个长相精致的女生，一头长发微卷，带了点棕栗色。
她没穿校服，穿了身偏复古的红色短衬衣。
暑假补课时间，学校也没规定高三一定要穿校服。
女生看了过来。
她涂了口红，偏淡，但容貌昳丽，口红只是加分项。
林点雪友好地冲她点了点头。
邓璇也好看，但这女生跟她是不一样的风格。
女生眨了下眼，面露友好，“你好，我叫赵凭珂。”
林点雪愣了下。
姓赵？
莫非她就是赵杰森的堂妹？
不等林点雪确认，任课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这个时间段，该学习的课程内容基本都讲完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做卷子、讲卷子。
一上午的时间，林点雪能感受到明礼与云江中学的区别。
明礼这边压力大得多，而且学生自律性跟高。
而云江中学那边的学生，有些人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了，整个一学期都在摆烂，甚至一天天的连学校也不来了。
林点雪整理完最后的一点随堂笔记。
明礼这边课程要深一点，即便是她复习了一年，还是稍微有点吃力。
“叮铃——”
下课铃响起后，教室里的学生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赵凭珂点了点林点雪的桌子，“去吃饭。”
林点雪抬头，看到赵凭珂眉眼里散发的善意邀请，心头微暖，“好。”
她合上书本，跟赵凭珂一道出了教室。
中午食堂人多，稍微去晚了点就没位置了。
两人去的时间不算晚，但空余位置都已经被占完了。
“老赵！这里这里。”
正在林点雪找位置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是坐在她后面的男生。
林点雪也刚知道这男生的名字，叫蒋晏，这几节课总找赵凭珂借东西。
他每次借，赵凭珂都会无语地翻白眼。
但，最后都会借给他。
林点雪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很好。
赵凭珂拉着林点雪走过去。
桌上饭菜也打好了，三人份的。
赵凭珂拍了拍蒋晏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懂事的眼神。
蒋晏挑了下眉，又看向林点雪，“林同学，我不知道你的爱好，就点了和老赵一样的。”
林点雪不是个挑刺的人。
而且别人帮她打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连忙道：“没关系，我不挑食的。”
蒋晏哇了声，“那你可好养活多了，不像某位赵同学，这不吃那不吃的，跟……”
话还没说完，腿就被赵凭珂踢了下，他故作痛苦地嗷嗷两声。
林点雪：“……”
明礼中学饭菜丰盛。
三人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赵凭珂和蒋晏在说。
两人吵吵闹闹的，好不快活。
蒋晏在这时突然欸了声：“林同学，你和杰森哥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在他的印象里。
那个朋友是从海城来的，跟林点雪隔着大半个中国。
上午林点雪已经确定了。
赵凭珂就是赵杰森的堂妹。
她咬了下筷尖，捡重点说：“六年前，他来锦城旅游时认识的。刚好我帮了他，一个月前我又碰见了他，听说我要复习，就帮我找了学校。”
林点雪没有细说。
她跟这个蒋晏才认识半天，不想、也没必要把细枝末节都告诉他。
蒋晏哦了声，没怀疑，又问：“你之前在哪个学校？”
“云江中学。”
“云江中学？”
蒋晏疑惑：“这是哪个学校？我怎么没听过。”
林点雪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便扯了扯唇角，礼貌地笑了笑。
“在哪里呀？”
蒋晏又问。
林点雪有点尴尬。
她刚想回答，蒋晏面前的碗就被赵凭珂敲了敲。
“吃饭，你调查户口呢。”
林点雪：“……”
蒋晏：“……”
他被迫住了嘴。
一顿饭还算和谐地吃完。
回到班级，林点雪趴在桌上小眯了会儿，养养精神，就开始拿出卷子刷题。
赵凭珂对着镜子补了点唇色，偏头看向正在刷卷子的林点雪。
“你中午没休息？”
林点雪回：“睡了一小会儿。”
班上人基本都没醒。
而且他们还没正式进入高三，没有林点雪的紧迫感。
赵凭珂忍不住感叹，“你这也太拼了。”
林点雪笑了笑，“想考个好大学嘛。”
－
明礼有上晚自习的传统。
不过因是高三暑假补课，晚自习便只上两节课。
林点雪没住校，出了校门后，她扫了辆共享单车。
骑车回去时间也挺快。
约莫九点半，她就到家了。
洗了澡，林点雪回房间拿出了手机。
白天上课时，她把手机放在家里没带上。
林点雪朋友不多，一天没看手机，上面除了邓璇给她发的，也没几条消息。
她点开冯淮的微信头像。
与他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昨天。
林点雪想着要不要跟他说一下学校的情况，就看见手机上方突然跳出来“正在输入”的提示字样。
她心房蓦一紧。
下一秒，冯淮的消息便跳了进来。
［下课了吗？］
［新学校还适应吗？］
林点雪：［挺好的，同学老师都很好。］
她顿了下，又说了找赵凭珂。
［赵总的妹妹对我也很好。］
或许赵凭珂是因为赵杰森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但林点雪还是挺开心的。
毕竟她是第一个邀请她一起去吃饭的人。
冯淮会的很快：［嗯。］
之后或许没什么话题，又或许是他在忙，就没再回复微信消息。
林点雪盯着手机页面看了几秒钟，随后她盘膝坐在客厅地板上。拿出本子，一笔一笔算着钱。
从奶奶住院到新学校，基本都是冯淮出的钱。
她算了半个小时，得出了最后的总价——
八万六。
虽说这些钱对于冯淮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她却不能装作不知道，甚至是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这笔钱。
林点雪自小受的教育是，虽穷但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林点雪默默地把数额记上。
其实她对冯淮，不光是还钱这么简单，还有困境里帮她的恩情。
这才是她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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