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最近可是又头疼了?”
椿棠在房内点上自己带来的安神香,到万老夫人身侧,抬手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太阳穴。
“若是萋萋如你这般,收敛着些脾气,我自是不必日日头疼,还不如你的安神香来得舒心。”
“萋萋这般多好,潇洒自在。”椿棠笑笑,适当加重手上的力道,“若真似我这般,老夫人指不定又要如何说教呢。”
万老夫人把玩着手里的物什,闻言轻哼一声:“你是在说我这老婆子不懂满足,只知挑人毛病了?”
“您惯会曲解訚訚的想法,我可没这个意思。”
“也就你这个晚辈敢如此与我说话。”万老夫人说着取下头上的金钗,让她放回匣内,还特意叮嘱匣子的模样,莫乱动其他东西。
椿棠打开那紫黑木匣一看,果然存放着一份卷轴,她感叹万老夫人真是心如明镜,自己尚未提及一字一句,对方便对她此行的目的了然于心。
凌不疑仍在前厅与万松柏攀谈,直至手下侍卫上前耳语,他方才面露喜色,寒暄了几句便作辞行。
凌不疑走后,椿棠也不多逗留,出府时听到万老夫人房内传出的哀嚎声,不免一阵心虚。
叶衎回府走了没几步,就被匆匆而来的半夏请去了椿棠房内。
“阿兄,訚訚有一事要问你。”
叶衎盯了她半晌,没瞧出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来便是,这般小心翼翼,阿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椿棠抿了抿薄唇,斟酌着开口:“我听萋萋说,前些日子军中抓获了一个贪墨军械的人,怎么抓到的?”
“确有此事不错,这人是程家的舅爷。至于怎么抓的”叶衎低头抿了口清茶,继续道,“听子晟说是程家四娘子,大义灭亲,把那董仓管的藏身之处给指了出来。”
程四娘子?
椿棠听得云里雾里,照凌不疑所言,他是听了自己说的话,顺东追捕,这才抓获了逃犯,怎的又和少商搭上了关系。
“哎,那个程四娘子,不是与你交好吗?”叶衎自顾自说着,没注意眼前人的神情变化,“她此举在当时可是引了不少非议,她竟没与你提起过?”
“武将亲眷贪墨军械又不是什么光耀门楣的事,如阿兄所言,少商若见了人便提此事,岂不是让程家臭名远扬。”
椿棠放下手中的杯盏,嘴上应着叶衎,心里却把凌不疑这厮问候了个遍。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关心这些事了?”
“还不是——”
还不是你成天挂在嘴边的好兄弟子晟,她一时气急,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幸好嘴上把住了关。
叶衎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诧异:“我倒很少见,你面上神情如此变化多端。”
变化多端?怕是被凌不疑气得青一阵白一阵都不为过。
好个凌不疑,他分明就已经认出当日马车里的人就是自己,却又闭口不提此事,故意说那些话让她以为董仓管被捕与自己有关,从而对少商流露出愧意,又抓住两人之间的姐妹情,好让自己帮他去取蜀地堪舆图。
原本因救命之恩而萌生对他改观的想法,此刻也荡然全无。
真是难为他这玲珑心思。
是夜,杏花别苑里,凌不疑正在案前细看到手的图纸,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倒是引起了旁边梁氏兄弟的注意。
“少主公,你在万府感染风寒了?”
凌不疑抬眼将梁邱飞一看,又将心思放回图纸上。
“没那么矜贵。”
“哦”梁邱飞见状,也将头往前凑了几分,“少主公,为什么要让叶家娘子去取图纸,如此大费周章。”
到底是自家兄弟,梁邱起纵然无奈也不好明说他笨,只得提醒:“少主公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只管听着便是。”
哪想对方还是死性不改。
“不过这小女娘貌美又聪明,”梁邱飞似在回想什么,美滋滋地说,“厨艺也不错。”
“阿飞啊”座上的人语气没泛起什么波澜,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寒。
“我看你这几日胖了不少,日后吃食减一半。”
——
到了万老夫人的寿宴那天,看到万松柏一瘸一拐地出来迎客,椿棠就知道,老夫人肯定没留情,幸而自己走得早,否则心里必定更加难安。
她原想与少商等人待在一处,却被林氏叫了去,说是见故人。
椿棠还当是谁,原是那胶东袁慎,阿母想来许是与他夫子有些联系,旁得她倒也看不出什么。
“早就听闻叶将军家的二娘子温婉大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椿棠哑然,两人打照面至今,尚未说上只言片语,也不知这“温婉大方”,他如何看出。袁善见的名讳在都城流传也算广,都说此人像只精狐狸,现在看来,还是对方更配这“果不其然”。
“善见公子说笑了,倒是善见公子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她这话也是一半真心一半凑合,袁慎生得一副玉面书生模样,手持羽扇立于一旁,活脱脱一名儒士,难怪都城不少女娘芳心暗许。
此处聚于一堂的均是富家子弟,她一女娘也不好多留,是故找了个借口离开,却在半道遇上了不愿见的人。
椿棠看着步步走近的凌不疑,只恨此处没有旁的路可让她选。
“叶娘子。”
他倒先拱手作揖。
“堪舆图一事,多谢叶娘子。”
椿棠轻哼一声,予以回礼:“凌将军凭自己聪明才智取的东西,有什么可谢的?”
听到对方略含暗讽的语气,凌不疑有些不解,上前一步,问道:“这是何意?”
面对他的突然靠近,椿棠便下意识后退。
“小女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将军莫要靠的这么近,小心我将病气过了给你。”
她见对方没了下言,正要离去时又听到他带了些玩味的话语。
“我连你自幼身患的恶疾都未曾怕过,又怎么会怕小小的风寒?”
闻言,椿棠一下联想到与他初见的情景,登时冷了脸。虽是自己欺他在先,可凌不疑既已认出自己,仍假装不知,反利用此事,这气如何咽得下。
“凌将军,恕我直言,我与阿兄不同,椿棠从未想过与你做朋友。灯会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将军日后若有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施以援手。”
她顿了顿,还是继续开口:“同样,我也从未觉得将军将我当做了朋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也仅此而已。我自诩心思不似一般小女娘单纯,却也不喜心有城府之人,与将军,想来不是同道中人。”
这次离去,身后之人出乎意料地,并未出声阻拦。椿棠暗暗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方才何来这么大的勇气,敢在凌不疑面前说这些话。
凌不疑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眼前,垂了垂眼眸,不知里头是何情绪。
并非同道中人如此看来,是将自己当作了城府极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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