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渴望
于允修双眸一片血红，静静地看着人群中那一抹淡然的身影。
前世她的样子不断地从他眼前闪过，娇气的、开心的、不甘的、愤恨的，还有同现在一样淡然的。
原来他一直错怪了她。
细细想来，后来他能遇上那小妾，也是因着林君烨的关系。那小妾与宋嘉元长得极像，却比宋嘉元单纯得多。
不，是他以为那小妾要比她单纯得多。
于允修只觉自己犯下了一世也无法弥补的错，胸口疼得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一股腥甜涌入喉中。
他的痛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被他厌烦的时候，被母亲罚跪的时候，被府上的下人说三道四的时候，他迎娶小妾进门的时候，对她来说都是一刀一刀的凌迟，让她终于变了性子。
“我看到了。”于允修咽下口中的血味，缓缓走了出来。
宋嘉元双眸一凛，半晌才朝于允修看了过去。
“我看到了，是林小姐推你入水的。”于允修又走近了些。他那时的确没看到是谁推她入水的，但稍微想一想便知道，是林君烨无疑。
林夫人眼皮狠狠跳了跳，现在她若是不压下这事，日后林家的名声可就毁了。
“夫人，都是些小孩子的玩闹，也别因为这事误了大赛的时辰。”林夫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上前拉了一把林君烨，“我现在就将她带回府好好罚一罚，省得在此碍了夫人的眼。”
李景华扯了扯定国公夫人的袖子，小声道：“母亲”
夫人本意也只是想杀一儆百，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开口道：“日后别让我再瞧见她，我们国公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说罢一行人离开了。王嬷嬷也吩咐人将采莲和秋月二人带了下去，会如何处置却是未可知了。
此事虽轻轻揭过了，但林君烨的名声却是彻底臭了。众人皆暗叹这女子蛇蝎心肠，又纷纷推测先前宋嘉元的坏名声都是被林君烨设计，却是对宋嘉元有了改观。
众人散去后，宋嘉元仍怔怔地站在原地。方才于允修头顶的五颗红心她看得一清二楚。不会有错的。
于允修双眸尽是悔恨，带着一腔深沉不安的渴望，一步一步朝宋嘉元走去。
“元儿”
话音未落，宋嘉元已从他身侧离开，于允修悬在半空的手紧紧握了握，一滴热泪从脸颊缓缓滑落。
锣槌已落，今日的比试正式开启。
台下众人屏息以待，都已将方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此轮由定国公大小姐现场出题，由小厮带着题目送去少爷们在的屋子，作答后再由小厮们带回来给李景华过目。
宋嘉元在女眷们后头的圈椅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后的双眸微垂，让人看不出情绪。
“小姐，万绣楼的于公子说是要退赛！眼下似是已经离开定国公府了。”梅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宋嘉元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你多派些人去门口拦一拦，我想想法子。”宋嘉元放下茶盏，心中纳罕。
她不由得开始揣测于允修退赛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她方才那红心也奇怪得很，莫不是他今日得知前世落水不是她故意为之，突然就不可自拔地爱上她了？
宋嘉元嘲讽地笑了笑，随即喉间涌上一股苦涩。
若是如此，那他应当是不会回来参加比赛了。宋嘉元起了身告知了定国公夫人和李景华。
最终李景华黑着脸坚持到比试结束，宋嘉元不得不推迟了公布人选的日子，将众人一一送走了。
·
“你疯了吗？！”于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茶盏当即裂成了碎片。
于允修淡淡地站在厅中，对于母的怒意视而不见。
“好好地你退什么赛？”于夫人怒目圆睁，“我都打听过了，夫人极为看重你，我看那大小姐也对你似是满意的，你怎么说退赛就退了！”
“我都不知你何时又变得如此任性了！原本我都跟你父亲商量好了，连彩礼都备好了，只等着大赛结束就先将你二人的亲事定下，如此一来，下个月你入京前，所有的事宜就都办妥了，可你现在是犯了什么病？说不比就不比了？你如何怎么对得起于家的列祖列宗？！”
于允修一想到前世宋嘉元在府上受尽了屈辱，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平息，他恨他自己，可他还有机会重来。
“说够了吗？”于允修面色乍然变得狠厉，以往的儒雅不见了踪影。
于母第一次看到于允修脸上出现这般可怖的神情，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而后颤颤巍巍地起了身，抬起手怒指道：“你现在是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吗？”
“我先前便跟您说了，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不需要您插手。”于允修甩了甩袍子朝门外走去，突然又脚步一顿转过身。
“正巧您彩礼备好了，明日我便去宋府提亲。您若是阻拦，下个月我便不入京了！您也趁早将那望子成龙的心思收了吧！”说罢抬脚出了门。
于母半晌才反应过来于允修口中的宋府是哪家，当即气得眼前发黑，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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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夫人坐在靠窗的塌上，耐下性子安抚着怒气冲冲的李景华，宋嘉元默默地立在一旁，心下百转千回。
“我瞧那王家的二公子也不错，你怎就非于允修不可了？”定国公夫人说道。
“谁又非他不可了！”李景华抹了抹眼泪，又道，“他若是瞧不上我，一开始就别来参加！偏生快要结束了，无缘无故地走了！”
定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疼惜道：“怎么会瞧不上你，说不定是家中突然有了什么急事，你可莫要乱想了。”
李景华双眸一亮：“真的？”
“你要是想知道，明日派人去于府问问就知道了。”定国公夫人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本来我办这个大赛，也是为了你，不想你日后在自个儿夫君面前受了委屈，若你真喜欢极了于允修，母亲明日便派人去打探打探于府的意思，他们定是会应下的。”
看到李景华停止了抽泣，定国公夫人又道：“这几轮比试下来，我瞧着于允修也是不错的，日后对你应当也是极好的。”
夫人说着拍了拍李景华的手，李景华脸颊染上几分羞赧，小声反驳道：“都说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宋嘉元眼眸低垂，她没想到李景华对于允修的好感已到了这个地步，但转念一想，于允修这一世确实变了不少，成熟稳重的灵魂套上气度不凡的少年壳子，大多未经世事的少女都会倾慕吧。
即便于允修突然对她有了情意又如何，想必他也是会应下这门亲事的。宋嘉元稍稍一想便知道，这一世于允修是想努力往上爬的，何况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利弊得失他自会权衡。
“宋姑娘，虽说你这比赛出了不少意外，但总归你费了不少心思。”定国公夫人敛起笑容，朝身旁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先前的过失便不提了，你也受了不少苦，这银子你且收下吧。”
两名小厮提了个小木箱，跟在王嬷嬷身后进了屋。
宋嘉元心中讶异，这银子若是有满满一箱，怎么说也有七八百两了。
宋嘉元也不矫情，毕竟她确实为这个大赛竭尽全力了，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这是你该得的，”定国公夫人转着手上的翠玉鎏金镯子，又道，“先前便听说你在扬州城开了个铺子，日后若是遇着了什么难事，就让梅香梅竹来府上找王嬷嬷。”
宋嘉元恭敬地应下了，心道夫人这是将梅香梅竹直接给了自己，不过这样也好，前些日子这二人已与她磨合得不错了，若要再换丫鬟她一时还会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这二人还小，她又知根知底，从现在开始栽培却是极好的，免得重蹈覆辙。
而后宋嘉元便出了定国公府，坐上马车后，才终是松了口气。
“大小姐可有为难您？”梅香沏了杯热茶，开口问道。
宋嘉元摇了摇头，看到梅香面上担忧的神色，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秋月。
秋月虽不是打小跟着她，但在她身边却也有许多年了，前日得知秋月那事时，她躺在床上久久缓不过来。
但是细细想来，秋月一早便有了破绽，那次在芳芝园遇到林宗平时，宋嘉元分明看到了秋月头顶的三颗红心，却并未放在心上，只觉是小姑娘看到林宗平的样貌有些心动。但秋月应是先前就见过林宗平了，甚至那时已经背着她为林君烨做事了。
宋嘉元想起今日秋月伏在地上的一幕，眼睫微微一颤。
秋月的下场应是好不到哪去的。
罢了，只当从未识得她。
也不知芸儿此时在何处，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芸儿十一月才会出现在扬州。上一世她身边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芸儿了，眼下她倒是有些想芸儿了。
宋嘉元轻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了双眸。前尘往事如云烟一般从她眼前飘过，风轻轻拂过，只留下无尽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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