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小孩却拉住她的衣袖,难掩生病的疲态:“不去医院。”
执拗得像个小孩儿,手抓得很紧。
沈淼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徐一涧看起来那么抵触医院,好像就连说到这个词都让他心理不适。
“那要吃药,不然严重了还是要送你去医院。”
“身上的衣服也要换掉,不过我这里没有合适的。”
“你待会儿可以自己去把衣服换掉擦一下身体吗?”倘若只是半醉的小孩,她不会多这么一嘴。
但现下发着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她担心小孩还是出点什么事,她会顾不上来。
至于衣服的问题,倒是并不难解决。
“等会儿把衣服放到自动的洗衣机,洗完就差不多烘干了。”
直到现在,她也没问徐一涧的来由。
这么狼狈地出现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神伤的事,除了最开始沈淼不想去问询勾起小孩的回忆。
徐一涧点了点头,沈淼把他扶起来带到浴室里,然后退出来去了趟厨房。
“怎么?”梁引正躲清闲,就看见一脸担忧的沈淼。
“小孩有点发烧,等会弄点退烧药,也不知道他吃没吃晚饭,想给他弄点东西垫一垫再吃药,不会太难受。”
说罢,去灶台上看了眼正在熬住的白粥。
生病了嘴里苦,只是白粥的话恐怕有些寡淡,但又不能太重口。一时想不到该拿什么佐粥,沈淼看着冰箱里的东西,有些出神。
梁引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我说你,会不会有点太关注那小子了”
沈淼没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还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那小子都快赶上人亲妈了吧!还问她这个问题。
梁引腹诽狂吼,走上前按住冰箱门,把它合上。
脸上是说不出的严肃认真:“我是知道你的,你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
她这并不是嫉妒淼淼对人家的特殊照顾,只是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测让她很担心。
“你是不是把徐家小孩当成梦里的那个人了?”
称得上突兀的质疑,让沈淼动作一僵,扣在冰箱门上的手指暗自收紧,好半响才回答这个问题:“没有。”
“可是我觉得你有。”
梁引看起来并不信她的话,反驳完还不够,接着把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吐露出来。
“按照你以往的惯例,绝对不会和一个对你告过白的人那么亲近。”
“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在意一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淼:“他是长辈拜托我照看的小辈。”
“你小辈那么多,你都会那么事无巨细”
梁引是觉得沈淼对待徐一涧的亲近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事出反常必有妖。
偏偏她的表现又不像是单纯的男女之情,让她说服自己,淼淼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小六岁的男生的机会也没有。
而沈淼最在意的除了她的那些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那个活在梦境里,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过的弟弟。
况且,之前和徐一涧的谈判,她就怀疑过徐一涧的身份。
她从来不信没来由的爱意会成为那样偏执的感情,更何况据淼淼所言,她和徐一涧此前并无交集。
连番地被反驳,沈淼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止你一个人记得那些事。”
“徐一涧会不会就是你梦里那个不知长相姓名的弟弟。”
也唯有这样才解释得通——无论是徐一涧还是你所表现出来的异常举动。
沈淼知道梁引从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随意猜测,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还告诉她,一定是有了起码八成的把握。
但就算如此,这样的推测只是想想都足够让大脑一片空白。
梁引光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沈淼从来没有往这边猜过。
今天的刺激实在有些超份额,以至于沈淼再次出声时,嗓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我没想过,而且这怎么可能”
这样怪力乱神的事发生一次已经是够罕见的了,怎么会两个人都有所谓的前世的记忆。
这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你和那小子相处得比我多,还记得他向你表白的样子吧,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道不觉得他和你以往的追求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下,让沈淼想起了那天晚上被困在黑暗中的记忆。
她可以感觉到压抑在徐一涧心里比黑夜还要浓沉的情绪,她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情绪失控想要赶紧把人从身边赶走,她觉得危险,甚至有些本能的恐惧。
但在那之后,包括那一晚,她再也没在小孩身上感受到那样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
所以就没有再在意过那天晚上的奇怪感觉。
不过这么一想,严重没有警惕心的自己本身就足够她去探究深思了。
“我……”
梁引一直看着沈淼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什么。
“你可以去试探着问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人。”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淼淼你会因为这个接受徐一涧吗?”
梁引觉得挑明未必会让两个人更进一步,恰恰相反。
没有那么沉重的包袱或许对他们两个人更有利。毕竟沈淼这辈子再怎么爱护徐一涧,也只是因为那一点熟悉感。
如果真的就那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淼淼该如何面对一个她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所以这个问题沈淼没有办法回答。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她不适合再呆淼淼这儿过夜。
沈淼浑浑噩噩把人送到门口,还没有缓过神来。
“不过,无论淼淼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在何时停止了,整个客厅也只有楼下花园小孩的嬉笑声,隔的太远也听不清晰。
沈淼还在发呆,就听见浴室的门锁响动,徐一涧擦干身体,换上了烘干的衣服,一脚跨出了浴室门。
来不及多思,身体先一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小孩还生着病,暂时还是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徐一涧的头发也在浴室里吹干了,与刚才蹲在门口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就是脸上更红了,浴室里温度开得有些高,除了衣领露出的脖子,就连手臂的皮肤也有些泛红。
眼皮也耷拉得更厉害了,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沈淼连忙把人往沙发上引,让小孩靠坐着。
茶几上是早就准备好的退烧药和刚才盛出来放凉的白粥。
沈淼伸手试了试碗壁,已经没有那么烫手了。于是把药先拂到一边,把碗端起来,舀了一口递到了徐一涧的嘴边。
她想到中途被打断,到最后也没弄好下白粥的东西,只能往碗里搁了点白糖,不至于食之无味。
小孩看着有些困倦,但还是乖乖的一口一口喝着喂过来的东西。大约吃了小半碗,沈淼才停手,又看着人把药也吃了下去。
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于是起身拿了张毛毯盖在徐一涧身上。
安抚似的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脸颊,嘱咐道:“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这间公寓只有一间客房,昨天梁引睡过,她现在去把床单被套再换一套。
“我在这里等姐姐。”
“好,很快的。”
换一套床上用具的确花费不了多长的时间,沈淼把换下里的放进洗衣篓。
出来的时候,徐一涧却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的毯子压得很实,以至于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也还是牢牢盖在他的身上。
一双长腿蜷在矮小的茶几底下脸被沙发坐垫压得有些变形。
面色是不自然的潮红,睡着了也还是微微皱着没有,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衬衫领子并没有完全扣紧,敞开着的领口因为这样侧躺的姿势可以清晰看见突出漂亮的锁骨,凹进去了一个性感的弧度,依旧泛着浅浅的红色。
整个人,苍白且脆弱。
不过,就算人睡着了也只能狠心叫起来,沈淼半蹲在沙发边上,推了推徐一涧的肩膀,试图把人叫醒。
徐一涧还没有睡得很沉,只是几下就被叫醒,模模糊糊地张开眼,眼底迷蒙之色更甚。
发丝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滑到了脸颊旁,不只是脸蛋,眼角也是绯红的颜色。
等他完全睁开眼,看清了她。却又像是还现在迷蒙之中,冲着她浅浅一笑,勾起嘴角。
手臂也从毯子里伸出来,一点点向她靠近。
沈淼对于她的动作并没有出手制止,任由徐一涧的手指落下了左边眼角的位置,从眉尾到耳边,一点点划过去,像是在抚摸什么印记,触到脸上的指尖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沉默但珍重地缓缓划过,也划破了沈淼心里最深厚的那堵城墙。
徐一涧手指划过的轨迹,是她上辈子穷尽一生都没能抹去的伤疤——
她为他而留的伤疤。
本就种下的怀疑的种子霎时在心底生根发芽,而后更是在徐一涧意识迷糊中的一声呼唤里,打破了真相的最后一层掩饰。
“阿水姐姐……”
多少次梦境里,从幼小稚子再到那个站在檐下的少年。
那十余年,她听着这个称呼一直到死去。
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这样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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