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葛阀家主诸葛伯之女诸葛月,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性行温良,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凤月郡主,钦此!”
显隆帝身边的大太监朴公公急急地宣完旨意,就带着一干人等匆匆离开了。
本是一场应该喜庆的宣封,可是在诸葛府白绸高挂的当下,没有人脸上流露出喜意,都明白这不过是对诸葛阀失去一个女儿的补偿,甚至于众人的心中还有一些悲愤,皇家未对太子的过失有交代,就急急册封一个郡主来粉饰太平。
欺人太甚也……
可皇权在上,不公平又能如何?
诸葛月把圣旨交给身旁立着的管家朱福,“朱管家,这个放哪?你看着办吧。”
朱福双手接过圣旨,眼神悲戚,声音低沉地说:“小的这就放去祠堂。”说罢将圣旨举过头顶,转身朝后走去。
诸葛月看着朱管家悲凉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身边的百里风轻声说:“别想太多了,皇家这时候必须安抚诸葛阀,不然十万诸葛军不答应,特别是诸葛阀还是八大门阀之首,若不是碍于祖制,就是让皇家封个公主都是愿意的,是不是合适不在皇家考虑的范围内。”
诸葛月冷哼了一声,“我明白,只是不能理解皇家这种自信。”
她正在适应这就是一个奴隶社会,特权阶级就是拥有生杀予夺的特权。刚刚才看过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她明白太子一句话就能抹去很多人命,可是她不能理解的是皇家想用这样一个册封就让被害家属感恩戴德吗?
百里风似乎对皇家这套做法也很不屑,但是他并未多言,而是带着诸葛月往正堂去,“走吧,把丧事办好送琴儿最后一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册封郡主的问题等你父兄回来自有定夺。”
诸葛月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不忿,跟着百里风进入了正堂。
诸葛府四开的大铜门非常气派,进门后的庭院也非常大,一边是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另一边是修剪整齐的花圃树木。四合院的结构,房子方方正正,正堂两边有多间耳房,左右有一排厢房回廊贯穿到底,中间穿插游廊。
这里应该只是用来会客的地方,布置得都很朴实,除了红木家具等基本配置,并没有太多装饰品,到挺符合武将家的气质,低调干练。
正堂如今已经被布置成灵堂了,门口就悬挂着白绸、白灯笼。屋里左右两排婢女婆子都穿着一身白色的直裾长裙,腰间挂着白绸,跪在蒲团上,正往铜盆里烧着纸钱。
诸葛月刚刚走到门口,希莱管事就哭着走了过来。有百里风的介绍,诸葛月知道这是自己母亲的陪嫁婢女希莱,早年嫁给了府里的管家朱福,两人分内外院管理着诸葛府的事务。
希莱,年34,身材微胖,盘着妇人髻,穿着一身素白的直裾长裙,上身还套着黑色的棉夹袄,腰间挂着白绸,长得慈眉善目亲和憨厚,她眼眶红肿,眼底还噙着泪。看到诸葛月立刻奔了过来,毫不掩饰眼底的担忧,扶着诸葛月的双肩,上下打量小主子是否无恙。
“二小姐,你安然无事,奴就放心了,大小姐……实在是太冤了,等老爷回来定要老爷主持公道。”希莱眼泪绝提哽咽着说。
诸葛月反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那两个婢女可有安排后事?”
“二小姐放心,大小姐的两个婢女护主而死,定会安排厚葬。”
百里风微微蹙眉,“那两个婢女都是琴儿的?那月儿这趟没带婢女?”
希莱刚刚一激动眼中只有自家小姐,这时才看到百里风,她连忙颔首行礼,“回百里公子,那两个婢女确实是大小姐的,二小姐本没计划去这场宴会的,是临时被大小姐拉上马车同行的,二小姐的婢女红杏前两日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一直在后院休息,婢女红绡前日出府走亲戚还未归,怎么这么巧偏偏会武的两个婢女没有同行,要是她们在也许……也许大小姐就不会……”
诸葛月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法改变,出言安慰,“就算会武也躲不过别人设计好的陷阱,希管事莫多想。”
百里风有些好奇地问:“走亲戚?那婢女不是家生子吗?”
希莱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确实不是诸葛府的家生子,红杏、红绡是二小姐幼年时去外祖家乌拉阀探亲带回来的,跟了二小姐很多年了。”
诸葛月到有点期待见到这两个会武的婢女。
又寒暄了几句,希管事就带着诸葛月往耳房去换衣服,再出来时诸葛月已经换了一身白衣,头发也重新盘成了歪发髻戴上了白绢花。重新梳妆好的诸葛月,精致的五官,水润的大眼睛,透着可爱灵动,只是脸色还微微有些虚弱的泛白,却遮挡不住世家贵女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
百里风一身黑色长袍到不需要特意换衣服,他立在门口和放好圣旨回来的朱管家交代了诸葛月的身体情况,几番落水不适合长时间跪坐守灵,让朱管家拉起厚纱帐做遮挡,再抬一张美人榻让她休息。
朱管家行动利索地就拉起了纱帐,在灵堂的一侧隔出一块地方,方便诸葛月一边守灵一边休息。
诸葛月感叹有心了,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虚。她走到供桌前给诸葛琴上了三支香,默默地点上了两盏长明灯,才回到纱帐后,拿出两叠纸钱,放进铜盆里烧了。
希管事端进来一些吃食放在了书案上,还泡好了茶,才退了出去。
百里风到不客气,坐在蒲团上自己拿着糕点吃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从下午到现在你还没吃过东西。”
诸葛月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回,“我等会吃,先给姐姐烧点纸钱。”
须臾,希管事带着一个婆子四个婢女走了进来,那个婆子对着纱帐后的诸葛月颔首道:“二小姐,奴是瑞王府的管事,瑞王无召不得入京,就是几日后消息传到漠北,恐怕瑞王除了伤怀也无法赶到汴京送表妹一程,奴来替我们家王爷送表小姐一程。”
诸葛月楞了几秒,她连自己家这些亲属关系还没搞清楚,那些复杂的姻亲关系她就更不明白了,不过她还是先沉稳地应下,“有劳了。”
希管事带着这几个瑞王府的婆子婢女去对面安置,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帮忙烧着纸钱。
又一个婆子带着几个婢女从门外进来,对着纱帐后的诸葛月颔首道:“二小姐,奴是乌拉府的管事婆子,我们家公子目前正在乌兰边关对抗匈奴,恐怕赶不上头七,匈奴一日不退,我家公子就离不得边关,奴等代表乌拉阀来送表小姐最后一程,还望二小姐见谅。”
诸葛月点了点头,“有劳了。”
希管事连忙带着人找了个位置安置下来。
诸葛月明白这第一波来的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是真正诚心来守灵的。烧空了手里的纸钱,她凑到百里风身边,在书案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这才搞清楚了这两位表哥的来头。
大夏朝,重武轻文,大小门阀林立,门阀养私军是大夏的主要兵力来源,八大门阀都有各自的封地,由前四大门阀组成的紫金庭长老席位,处理朝政。
诸葛月的这两位表哥分别来自乌拉阀和漠北的瑞王阀,只是这两门阀如今都已经没落排名掉到末位,没有紫金庭的长老席位,也就是没有主政的权利,被排除在汴京政权之外。
诸葛月的外祖家乌拉阀,封地乌兰州在大夏的西北方长年驻守边关对抗匈奴。乌拉阀上一代共一子两女,儿子乌拉海娶了当地富绅之女生有一子乌拉佑,二女儿乌拉媛嫁给了当年的三王爷夏侯达生有一子夏侯瑞,三女儿乌拉雅嫁给了诸葛阀家主诸葛伯,生有一子诸葛陌,二女诸葛琴、诸葛月。
四年前匈奴入侵硬生生冲破了乌拉阀的防线,长驱直入越过了乌兰州进入了下方的太行地区,这场战役中乌拉阀损失惨重,成年男子就剩下嫡系一脉乌拉海一人,而且身负重伤再也无法上战场,其子乌拉佑12岁就接任乌拉阀家主,以一人之力扛起乌拉阀的未来,但终是因为那场战役乌拉阀开始没落丢掉了紫金庭的长老席位,这些年都还没有缓过来。
现在那个婆子口里的公子就是乌拉阀现任家主年仅16岁的乌拉佑,亦是诸葛月的大表哥。
这场战役爆发没多久,离乌兰州最近封地漠北的三王爷夏侯达就收到了岳父家的求救,三王爷和三王妃匆忙带着漠北的兵力赶往乌兰州,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在太行地区的赤炎峡谷与匈奴军爆发了激战,可惜这一战因为准备不足漠北军输了,三王爷和三王妃陨落,而唯一的嫡子夏侯瑞继承了王位封地和漠北的军权。
如今瑞王不过15岁,亦是诸葛月的二表哥,但是藩王守边无召不得回京,这些年瑞王从未入京。
百里风声音淡淡地平述,“那时候匈奴人残暴屠城,乌兰州、太行地区十室九空,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紫金庭临危调度当年还是门阀首席的百里阀去救援,百里军以死亡过半的代价终是把匈奴军挡在了关外。”
看百里风好一会没再言语,诸葛月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匈奴军眼看不敌就退了,而我父母皆陨于此役,我兄落下腿疾再也无法上战场,百里阀损失太大直接从首席门阀落到四位,差点就被踢出紫金庭的长老席位。”
“对不起……”诸葛月感到抱歉,她这一问是问到百里风的伤心事了。
百里风眼神深邃,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陈年往事已。有时间你可以看看史料,那场战役被称为‘赤炎峡谷战役’。”
他深深地看了诸葛月一眼,“若你能恢复记忆更好,这场战役你我都不该忘记,因为这场战役直接导致你的外祖家和我的家族没落,瑞王当年也是死里逃生,而且我们的至亲都因为这场战役而死。你的母亲……就是因为接受不了那么多至亲死亡,心情抑郁,半年后就撒手人寰了。”
诸葛月沉默了,有些明白百里风会特意告诉她这场战役的原因了。“我明白了,我会去看史料的,这是一段我不该忘记的历史。”
百里风把书案上的糕点往诸葛月面前推了推,“吃点吧,补充一点体力。”
诸葛月拿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地吃了起来。
须臾,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几个婆子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傍边还跟着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还有一男一女约摸和诸葛月一般大的孩子跟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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