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苑是诸葛陌的院子,就在揽月阁上面却比揽月阁要大一倍,庭院里种了一片墨竹,有凉亭流水,正堂前方还有宽阔的空地可以习武,摆放了兵器架,青石八角桌上刻着棋盘,整体偏武将的风格,低调硬朗。
原来的诸葛月特别喜欢赖在墨竹苑的书房里,从小就缠着哥哥抱,直到母亲去世,诸葛月有了新的使命,好像一瞬间长大,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再缠着哥哥了。
诸葛陌走进墨竹苑,就见百里风正坐在八角桌喝着茶,身后立着风三、风七。
“你怎么来了?”
百里风抬眸,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今日头七出殡,我来送琴儿最后一程。”
诸葛陌快步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有心了。”
百里风闪身躲避,“别,上回给达奚磊拍在伤口上,还没好呢。”
“你小子怎么回事?隔三差五的就要受个伤。功夫不济啊,还要多练。”
往日里,诸葛陌总是这般调侃,百里风都要反讽互相哂笑,今日他却异常沉默,并未开口嬉闹反驳,而是声音沉重地说:“对不起,当日我在宴席,却没护住琴儿。”
诸葛陌摆手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救了月儿,我就应该谢谢你,否则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百里风感同身受,眼神深邃了起来,“我懂,当年我父母过世,若是哥哥也没了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多疯狂。幸好哥哥活下来了,即便腿不良于行,至少他还活着。”
“是,我庆幸月儿还活着,谢谢你。”
百里风不敢居功,没有再早一点到湖边,一直是他的遗憾,他坚定地摇头,“你我无需说谢。”
诸葛陌领着百里风进了书房,坐了下来,他对于百里风似乎没有秘密,把诸葛月院子里的事情说了。
他叹着气说,“你是知道的,月儿这些年都在扶持瑞王,可我居然不知她连家具都变卖了,连个金簪都没有,我这个哥哥真失败。”
“这……怎么会这样?”百里风有些震惊。
往日里他看诸葛月穿戴尚可,没有戴金簪他也一直以为只是年纪尚小,未太注重打扮,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没钱……
这让他都产生了一丝愧疚感,经常相见却未看出,难怪陌兄如此难受,因为他听了都很难受,他轻言,“我们当初商量过就装不知道,我以为‘红楼’的收入够维持养军的开销了。”
“是啊,我也以为她买了十个庄子,还有‘红楼’,船坊应该不缺钱了,我现在回头想卖家具、首饰应该是开‘红楼’前的事情,她应该是走投无路,入不敷出了才孤注一掷开的‘红楼’。否则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去开妓院的营生,当初我诧异过,却没有想到她有多难。”
百里风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也别难过了,我给丑丫头家具、金簪。”
诸葛陌给他倒了一杯茶,表情有些苦闷,“我不是为了那点家具金簪,我是为我这些年不称职内疚的紧。”
百里风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手攥紧了茶杯,压抑自己也有些内疚的心情,“亡羊补牢,未为迟也,莫再内疚,未来对她更好些。”
“对她好是我这兄长应该做的,以后我出征也要把她带上。”
百里风挑眉,微微展颜,轻笑了一下,“也好,武将家早晚要上战场的,对了,皇家这回给封了个凤月郡主,你怎么想的?”
“虚名而已,靠个虚名哄骗鬼去吧。”
诸葛陌满脸不屑,从书柜拿出地图,摊开放在书案上,手指在乌兰州和漠北州的夹角处点了点。
认真看了几秒地图,百里风若有所思,有些意外地抬眸,“你看中太行地区了?这地方不大,却可以和乌兰、漠北连成一片,若能拿下绝对是战略要地,离我也挺近的,就在我傍边,算上我的河东封地也可以连成一片。”
诸葛陌一拍书案,一副还是你懂我的挑眉,语气轻快地说:“我就是看中这里能把大家的封地连起来,三日回程的路上,足够我想好如何让皇家出点血了。”
百里风右手扶颌,继续看着地图,“这地图上看着一目了然,皇家能同意吗?”
“试试吧,如果皇家不同意那就让他们交出杀我妹的凶手,是保太子还是赏封地,让官家选。”诸葛陌把地图收了起来,重新坐下喝茶,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悲伤的心情,杀伐果断的诸葛少主一身锐气直冲天灵。
百里风很欣赏好友的睿智,就是眉眼都满含赞赏,敢跟皇家讨价还价的,陌兄算是头一份了,不但敢想还敢做,最重要有魄力够胆。
他预想着官家可能的决定,一时走神。
诸葛陌的声音传来,“你身上的伤?”
“没事,你还不知道我吗?大伤小伤就没断过,无大碍。”百里风叫来风三,拿来一叠资料,眼神严肃起来,“这些资料你看看,近日我查到这些人都在积极筹措想让女儿做太子妃。”
诸葛陌摇摇头,语气肯定,“不用看了,这些官吏都不可能,凶手在宫里。”
“谁啊?”
“皇后各宾妃都有可能,我以为夺嫡还要晚几年的,可是我错了,夺嫡已经开始了。”
百里风恍然大悟,“切断诸葛阀和太子的联系?”
诸葛陌点了点头,“你还看不懂吗?能在皇家别院里做手脚的,只有那些宫里喜欢勾心斗角的女人了,特别是那些有儿子的女人。”
百里风喃喃自语,“皇后生太子,荣妃生大皇子和七皇子,华妃生五皇子,俞宾的八皇子才刚满周岁应该可以排除。那就只有荣妃和华妃了,目标一下就缩小了。”
他有些惊喜地看向诸葛陌,眼神询问是不是她们?
诸葛陌淡定地说:“暂时不用费心了,宫里的女人做脏事绝对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查不到什么的,先把太行地区弄到手,不管十年二十年,我等她们露出马脚,终会为琴儿报仇的。”
百里风手指头轻敲桌面,发出“嗒嗒”声。
目前来说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拿下太行地区,确实是最有利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又闲话了一会,门外传来护卫朱桦的传报声,“公子前院法事已经结束,准备出发上山了。”
“好,我这就来。”诸葛陌回,转眸看向百里风道:“我要扶灵走在最前面,月儿昨日被二叔弄伤了腿,她今日还是坐马车比较合适,你的马车宽敞,你带着她跟在队伍后面,别让她乱跑。”
“行,没问题。”
百里风来到揽月阁,庭院里四下无人,他径直推门走进了正堂。
诸葛月正坐在桌前吃早膳,看到来人,震惊地尖叫了起来,“啊……你怎么能随便进姑娘的房间呢?百……里……风……”
百里风脚步一顿,摸摸耳朵,耳膜都快震破了,这丫头嗓门真大,他自顾自地走到诸葛月的对面坐了下来,调侃道:“我还是喜欢你叫百里哥哥,姑娘?你确定?小屁孩子什么姑娘。”
诸葛月目瞪口呆看着对面的人,怒吼:“百里风……”
百里风笑着道:“别叫,吵,你穿戴整齐有什么好叫的,还是你怕你这满屋苍凉被我看见?我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用瞒了。”
诸葛月有些张目结舌,无语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哥告诉你的?”
百里风起了戏谑的心思,“是你告诉我的,我们以前关系很好,你忘了?”
诸葛月扑闪着乌羽瞪着他,满目不信。
百里风环顾了一圈屋子,确实穷困潦倒的紧,他豪爽地说:“明个我带你去买家私,你喜欢什么颜色?红杉,黑檀,还是紫檀?”
“我喜欢金丝楠木。”
“丑丫头心别太大了,哥穷。”
“黑檀,我喜欢黑的。”
百里风挑眉一笑,“行,明天带你去挑,自己列好单子,你这耳房、书房缺什么也一并买了。”
诸葛月继续吃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哼,肯定是我哥告诉你的,前几日你怎么不说送我家私,今日我哥一回来你就知道了,还想骗我。”
百里风顺手打开桌上的茶壶看了几眼,这茶叶也挺普通的,还瞄了几眼梳妆台,除了绸带还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首饰,“丑丫头真不可爱,偶尔装下傻很难吗?准备好出发了吗?今日你跟着我坐马车,你哥说你伤了腿,尽量少走路。”
诸葛月也没想到昨日那一点点热水,今日她的小腿又痛又肿,就起床洗漱走了几步,她就有些吃不消,确实不宜多走。她认命地点了点头,“好。”
快速地吃完早饭,披上斗篷,就跟着百里风出了门。
可才刚刚走了几步,诸葛月就脚步顿挫,痛。
百里风看着突然停下的她明白过来,立刻蹲在了她身前,“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能走。”诸葛月倔强的坚持自己走。
百里风直接上手,拉着她的手,把人背上,一时压着肩膀上的伤口时,他嗯了一声,却背着她挺立地站了起来。
诸葛月趴在他背上,立刻把压着他肩膀上的手松开,换而抱住了脖颈。
百里风背着她慢慢地走着,“别耍小性子,今日肯定还要站很久,你腿这样能省点力就省点。”
他的耳边传来诸葛月轻嗯声,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背着诸葛月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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