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谦凝眉思忖半晌。虽事从权宜,但为今之计,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也只能如此了。
姜谦点点头,道:“倒不必刻意声张。迎来送往间若有人问起,再分说不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周燕珠先吩咐府内上下,各院儿大小丫寰婆子、媳妇小厮,凡有人问起大小姐之事,不得多嘴。
回院儿的路上,姜云萍和姜云锦就有些怏怏的——姜云嫣回来了,那先前她们从西跨院云嫣住处搜刮来的衣裳首饰,莫非还要还回去不成?
姜云锦脆声道:“姐,这有何难?只管教底下人都闭紧嘴巴!若大姐问起来,只答不知。果真要追究,咬死不承认就是!”
姜云萍默了半晌,摇了摇头,开口道:“锦儿,那是个烈的。她要较真起来,不承认也没用。依她的性子,果真能将咱们住的院子,揭个底朝天!”
姜云锦却不屑道:“翻出来又能怎样?过了这么多年,东西早都糟烂了!再说,她攀上了靖王,以后还缺这些珠宝首饰不成?”
这便是最最可气的事了。姜云嫣不仅没饿死在外头,还好端端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攀上了靖王这高枝!
虽然她姐妹二人都没有见过靖王的模样,可人家好歹是个正经的亲王、真正的龙子凤孙。就算这靖王是个瞎眼瘸腿的,也至少能保证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
姜云萍于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哎,真真是老天不开眼……这世道真是崩坏了,竟教一个孤女,翻身改命。”
若说姜云嫣是孤女,是最最没有良心的话。她也不想想,人家姜云嫣才是正经的侯府嫡女,若不是她们娘仨儿鸠占鹊巢、荼毒腾挪,姜去嫣如何会被挤兑得无路可走?姜云嫣的命运,本来就是她们给毁的。
姜云萍说着,忽想起一事,眉目一转,道:“娘方才不是说了,咱们改日去宁国公府上做客,逢人便要说道一下大姐的事儿?”
姜云锦点点头,睁着大眼睛问:“是说她如何起死回生的事吧?”
姜云萍神神秘秘地道:“娘虽找了个借口,恐怕也经不起推敲。嘴生在咱们身上,咱们可要想好,话怎么说……”
姜云锦不解其意,隐隐觉得不安,道:“二姐,你可不要信口开合啊!若不按娘告诉的说,仔细坏了阖府上下的名声,咱们也是要遭牵连的!”
“谁说不按娘告诉的说了?”姜云萍挑眉蔑笑,“大姐可是咱们府上的菩萨,未央大街上的‘貂蝉’么!”
话说此刻云嫣虽已经回到了西跨院,见屋里再不复她旧时模样——妆奁首饰盒里空空如也,衣柜里也只剩了寥寥几件旧衣裳。连桌几上的花盆、熏炉,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不翼而飞。
不过还算是窗明几净。
云嫣想了想,先命小丫寰墨翠去请何总管。
何总管原先是周燕珠的陪房,如今得了脸,掌管着锦乡侯府的钱粮收支。听闻云嫣要先支取六个月的月例银子,何遇春便是眼珠子一转,低头禀道:“大小姐如今归来,是阖府上下的福气!侯爷夫人特特嘱咐,大小姐屋里若有任何添加置办的,直管吩咐小的去采买,银子从公中出。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哪儿用得着动用体己银子呢?”
言下之意,要东西他去采买,要支银子——不成!
云嫣原是打算支了自己月例银子出来,拿给绿意办嫁妆的。见何遇春如此说,云嫣便坐正了身子,轻轻一笑,对他道:“既然我要什么都行,那何总管,你去,找几个小厮,将靖王今日送来的聘礼抬进我屋里来罢!”
靖王府送来的六十八抬小定,今日刚刚抬进府来,那喜盒里全都是真金白银,还没入库。何总管听到云嫣的吩咐,只觉得头大如斗: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哪有动用自己聘礼的道理?
这话断不敢去禀了夫人。姜云嫣被笑话是小,夫人准会责怪他何遇春办事没有头脑,没有轻重。
何遇春思量权衡了一阵,赔笑道:“大小姐真是说笑了……靖王府抬来的聘礼,抬抬满满当当,又都是奇珍异宝,只怕是两个西跨院也放不下,抬到大小姐屋里,岂不碍事?大小姐既用得着银子,请稍等片刻,小的就这派人将银子送了来!”
云嫣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何总管了!”又转头对身边几个丫寰道,“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真等着何总管亲自送来?”
人家何总管明明说的是“派人”将银子送来,云嫣却说不劳何总管“亲自”来送,明摆着是提防何遇春半路上去禀给侯爷或夫人,要丫头子们明白着点儿,立刻跟了何遇春去取银子。
从夏、墨翠、莲芯几个虽都是周燕珠的人,但原先也在云嫣身边服侍过,知道云嫣的禀性,不敢明面上违逆。
又兼听说云嫣这回带回来的丫寰静训,是个舞枪弄棒的,生怕挨她拳头揍,只得告罪应诺,跟着何总管去了。
……
下午姜谦外出应酬,周燕珠斜卧在贵妃榻上,胸口闷闷的。莺儿站在一旁替她顺着心口,道:“夫人不用挂心,既能将她逼走一回,自然也能有第二回……”
周燕珠皱着眉,摇了摇头。
姜云嫣那死丫头,逃出去三年回来,个子也拔高了,皮子也长开了。难怪姜云嫣会入了靖王爷的眼,她如今已出落成了一个面如皓月、眸似秋水、明光潋滟的人儿,将她的萍儿都比下去了!
这成了周燕珠的心病。
看那姜云嫣肤如堆雪,唇若朱砂,两腮似敷了胭脂一般飞着粉霞,若再讹传她先天不足、虚不受补,只怕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
若想再用原来的招数对付姜云嫣——生生饿死她——恐怕是不能了。
再说,姜云嫣如今有了靖王赵简做靠山。靖王麻溜儿地将她抬出去也就罢了,若靖王再给拖上个三五年,姜云嫣成日家赖在这府上……到时候,别说教姜云嫣吃亏,她若不在这府上作威作福、倒打一耙子,周燕珠就烧高香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成!
周燕珠越想越觉得棘手,正寻思着,外头小丫寰撩帘进来,回说何遇春来了。
周燕珠眉头一松,忙让人将何总管请进来。
何总管今年四十不到,正是年富力强、风流倜傥。他原在建宁伯府的绸缎铺子里当账房,后来因周燕珠拜了建宁伯作义父,何遇春便被挑作了周燕珠的陪房,来了姜家。
见何总管进了屋来,周燕珠便摒退左右,问他:“有什么事?”
何总管躬身禀道:“夫人,方才大小姐支了自己六个月的例银。”
“什么?”周燕珠暗暗一算,六月例银足足有三百两,“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要这么多银子去干什么?”
何遇春便将方才云嫣如何逼着他要银子,又派了人追着他取银子的事说了。
何遇春也是个聪明的,他今日见到靖王送云嫣回府的阵仗,便知道明面上可再不敢开罪云嫣。他只得速速来禀周燕珠,一则给周燕珠一个交待,二则看看周燕珠是什么态度。
周燕珠气得手抖:“发了昏的!她要你就给她?那可都是侯府的银子!”
言下之意,姜云嫣都是要出阁的闺女了,一抬脚嫁出去了,如何能大笔大笔花府上的钱?
何遇春赔着小心,觑了周燕珠一眼。只见她气得粉腮如霞,细汗如雾,出水芙蓉似的一个人儿。周燕珠年轻时本就是醉阴楼的花魁,如今也就三十出头,娇媚犹然,风韵自成,别有一种夺人。
何遇春本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姜云嫣支的是她自己的例银,迟早也得给,犯不着现在开罪她。
然而见周燕珠这番光景,何遇春莫名受用得很。
周燕珠现下这样儿,哪像她平日里端着的,高高在上的侯夫人的模样儿?倒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娇滴滴的,直挠得人心痒。何遇春想自己被她骂几句,心里也是舒坦的。
……
那边西跨院儿里,云嫣歇了晌起来,正由青笺服侍着梳头。
早前在云嫣屋里服侍过的彩杏和秋雪两个丫头,一个被姜云林糟蹋了,喝了许多冷水,死在了井里头;另一个因被周燕珠怀疑勾引她儿子,给撵出了府去。如今周燕珠安排过来的从夏、墨翠、莲芯几个,年龄稍小些,都比不得静训和青笺老练,是以多在廊外檐下听侯差遣。
青笺给云嫣梳了个飞仙髻,还齐额编了一圈小辫,中间坠着靖王从玉夏给她买回来的眉心坠子,衬得一张小脸美得勾魂摄魂。这样一副世上有一无二的倾世之颜,直教静训和青笺都看呆了。
云嫣对着镜子,拨玩了一会儿自己的眉心坠子,开口问静训:“银子可都送出去了?”
静训赶紧回道:“送给绿意姑娘了。她说要进来给小姐磕头。奴婢照着小姐告诉的,跟她说了。绿意姑娘说,边正荣和他家小子明日进城送菜,一定过府来给小姐请安。”
便是这话。
绿意如何谢她,云嫣倒是浑不在意。不过,云嫣要见过边正荣和他儿子,才能决定要不要将绿意许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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