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啊。”
豆卷和蛋卷先是进洞看了眼,又绕着山洞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没见着半个人影,更没有任何布置过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他们小师妹的行事风格。
这期间,大雨很不给面子地倾盆而下,两人没带雨具,又要保存火把,只能暂时又躲进洞中纳闷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小师妹没和我们想岔日子?确实是自己有事在城中耽误了?”黑漆漆的洞穴中,豆卷抖去火把缠布上的雨珠,试着用火折子再次点上,同时一脸愁容地自言自语。
半晌,她才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拔高了音调:“不对——”
“我没告诉过师妹,我们第一次是在这个山洞遇见的啊!”她问蛋卷,“你说的?”
蛋卷挠着头略一回忆,也发现不对劲了:“这……我应该也没说过吧……那小师妹怎么知道的?字条里写后山初见的地方,在哪儿啊?”
两人沉吟片刻,这回很快就想通地互视一眼,同时出声。
“是师父收你做徒弟的地方!”
“是师父收我做徒弟的地方!”
然而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洛老二当初收蛋卷做徒弟的地方,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什么糟心样子。
多亏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雨,还未彻底蔓延开的火势被彻底扑灭,草地与树干枝叶的过火之处是湿淋淋的焦黑,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焦糊味。
“走!先去避雨!这里这么乱,明天再找时间收拾吧——”
江游从树上跳下来,确认过篝火堆里也是半颗火星都没了后,才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外袍一卷,护着和自己一样兜头被浇成落汤鸡的花卷,一路跑到了附近一处山石凸起下避雨。
这块凸起的山石不大,且位置也不高,两人只能紧挨着蹲在下头,看密密匝匝的雨帘子贴着两人的脚尖往下挂。
“噗嗤!”
哗啦啦的雨声中,近距离瞅着对方一脸一身的狼狈,花卷与江游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脸上有灰。”花卷在自己的左脸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江游擦擦他自己的左脸。
结果江游好似并未会意,唇角一勾,抬袖就往她右脸上拭去:“没有啊,明明在右脸。”
他那笑里分明带着几分明知故犯的恶劣,花卷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决定“还以颜色”,侧头一躲的同时,迅速伸手向江游的左脸袭去,直接用巴掌在其面颊上抹来抹去,把原本一个黑灰色的小点儿,愣生生抹成了乌漆嘛黑的一大片!
“还有好多呢!你别躲啊,我再擦擦——”她边抹还要边憋着笑从牙缝里挤话,仿佛自己是一片好心,“右边好像也有!”
而真正一片好心的江游很快意识到这丫头不对劲,一把捉住了那只祸害左脸,又想继续戕害他右脸的手。
那手掌心里是一团显然没安好心的黑灰,江游捉住她的腕子,打量那掌心一眼,而后向对面的花卷投去一个凉凉的眼神。
这分明是在越抹越黑,他完全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脸,应该是当场就能登台唱包公的程度!
罪魁祸首花卷被当场捉“脏”,非但不慌,还轻挑眉梢与他对视,那沾了水汽的眸子湿漉漉,没被失去星月的幽暗夜色夺去半分神采。
假若笑意是有声的,那此刻她眼底的应该就如雀儿般鸣得正欢吧。他有些沉溺在那双眼潋滟着的横波里,下意识地把她的手腕又扣紧了些。
花卷腕间被握住的地方早已没了雨水带来的冰凉感,反而渐渐开始升温。
她看见一滴雨珠顺着江游的下颌线,又从喉间滚落,无缘无故联想起了头回在后山“轻薄”了他的事儿,忽然觉得刚才在人家脸上胡乱摸来摸去的,好像也挺……
再这么四目相对下来,好像太诡异了,但摸也摸了,总不能不认账。花卷索性打破僵局,把身子往前一探,拿自己的另外半张脸凑过去,然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喏,让你抹回来就是了!”
对面的江游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无奈地失笑,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
“你先睁眼看看再说。”
没等到他动手,花卷狐疑,张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手戟,吓得整个人往后一缩!不是吧?也就是摸了几下脸,就到要动兵刃的程度了吗?!
“照照。”江游就知道她会误会,指着手戟雪亮的刃面儿说,“是不是干干净净的?”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花卷这才松一口气,调着角度又凑近些去瞧刃面儿上反照出的自己。毕竟不是特别磨制的铜镜,刃面儿也窄,加上光线晦暗,五官是看不清的,但至少能分辨脸上的颜色。
她先照照左脸,白白净净,又照照疑似被江游祸害了的右脸,似乎有抹灰痕,但很淡很淡,一看就是已经擦拭后,又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而留下的。
这下花卷彻底抬不起头来了,摸摸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纯白的帕子,给人递过去:“你拿这个擦吧,干净些。”
听她话音里都透着理亏心虚,江游满意地扬扬眉,收了手戟,接过帕子伸到雨帘里沾湿了,就开始擦脸。花卷倒也乖觉,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佩刀抽出鞘一截,竖到身前,对准他,笑得十分殷情:“你用我的刀照吧,刃面儿宽些,方便。”
作为本应杀人饮血,再不济也该披荆斩棘的存在,花卷的横刀和江游的手戟在这个夜晚同病相怜,接连两次失去了作为兵器的尊严——削木头和当镜子,真是兵器鲜为人知的“妙用”啊!
“怎么样?还有吗?”江游擦了一阵子,整块帕子都黑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差不多了。”他问得正经,花卷也帮他瞧得正经,而后没多想地伸出另一只还算干净的手,用指腹替他把唇边的一点黑灰抹去。
做完这个动作后,花卷才愣了愣,觉得这特别像小时候自己吃东西沾了嘴角,师父就是这么用指腹边替她擦嘴边嘲笑她小馋猫的。之后也忘了具体从几时起,师父就渐渐不再自己上手了,说是小姑娘长大了,这事儿再由他来做就不合适了。
当时花卷还有些懵懵懂懂,就追问那又谁做才合适。
于是师父本着言传不如身教的理念,非常老不正经地带她去了大师姐的房间揭瓦偷窥,并拿指头无声地点了点她那正巧揣着热包子进屋的二师兄,叫她看仔细喽。
花卷也果然看到了,师姐没什么形象地三两口就把包子吃完后,师兄笑着抬手用指腹为她揩去了嘴角残余的肉汁……
当时的花卷看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为师父的意思是要同门之间才合适。
可如今的花卷懂了,那年十六岁的师兄望向大师姐的眼神里,已经是有情人间的满满爱意了。
“嗯哼……多谢。”
跑偏的神思被江游重重的一轻嗓子拉了回来,花卷讪讪地收回手,下意识想伸出去接雨洗洗。可手才探出山石的遮挡,就发现原本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已化作了可穿绣花针似的细长雨线。
于是她用掌心接了好一会儿雨,才把指腹上的灰冲去。
没了嘈杂的雨声,这山石凹陷处的逼仄也就愈发明显了,花卷甚至能听到江游匀长的呼吸。
“回去吗?”江游看出她有些局促,就问道。
“反正也淋湿了,这么点儿雨不打紧!”花卷如释重负,一下拿起刀,就从山石下钻出去,双手在头顶搭了个没用的棚子。
“那就走吧。”江游轻笑一声,也不吝啬当初为符合官员身份额外添置的衣服,起身把怀中纹绣精美的外袍抖了抖,又把它罩过花卷头顶,一道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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