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卷掏出家底准备奢侈一把的对象,就是自己馋了一年的牛肉锅子。
正月在即,许多店家酒肆都会歇业个三五日,等到年后再开张。但好菜好酒楼秉持着“小节小赚,大节大赚”的理念,春节也不打烊,还提供年夜饭外送,很受许多过年不愿开伙的有钱人家青睐。
她带来的钱按如今的市价估量,最多只能订个两斤的牛肉锅子,着实是有些寒碜的,酒楼真要忙时也未必愿意接这样的单子。花卷原是想找与自己相熟的店小二好通融,进了酒楼举目四望,就只看到小跑堂,只能与跑堂的简单说了想订牛肉锅子,再找个口味上讲究特别的理由,叫其帮忙找来店小二细说。
小跑堂应着就去楼上喊人,花卷看着他进了其中一个雅间许久,店小二才从里头退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下楼迎上来。
“花卷姑娘好久不见。”
见店小二态度热络,花卷也就开门见山了:“你们家的牛肉锅子今天还能订吗?不必另雇闲汉外送,我自己拎回去。”
“牛肉锅子啊……”店小二登时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将她拉到一旁,“这真是不巧,大概是今年天特别冷,想吃牛肉锅的特别多,已经订满了。”
闻言,花卷蹙眉,摸着怀中的一袋铜板想了想,才又提议能否变通:“是原料不够,还是时间紧?如果只是时间紧,我的可以比旁人迟些。反正我牛肉要的也不多,两斤就成。”
想到片刻之前,雅间里那位一面比划着个自己说不出名儿的抹脖利器,一面千叮咛万嘱咐时的“和善”模样,店小二眼神往二楼某个方向飘了飘,而后咬咬牙把谎一圆到底,连自己不值几个钱的人品都赔上了。
“哎,是确实都卖光了——你是知道我为人的,要还有剩余,怎么都得给你匀一锅出来啊。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会儿除非是老板自己要订一桌,否则谁来都没戏!”
“那……好吧,麻烦小哥了。”花卷听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知道不必再白费口舌,只是有些不甘地又朝柜台后挂着的一溜木牌望了眼,视线在写着“一口不牛”的菜牌上不舍徘徊。
刚跑堂的说,这是牛肉锅子改良配方后新取的名儿,光听着就馋人。
店小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忙心虚地主动解释:“刚订满,还来不及把牌子摘了。”
“哦……”
一脚从酒楼门槛迈出去的时候,花卷已经不再为没能买到牛肉锅子而遗憾了。
得亏店小二在送她离开前絮絮叨叨说什么“今天订不到不代表吃不到”,才让她想通了只要“留得铜钱在,不怕没肉吃”的道理,且把这二百五十文留着,明天元日再来订一锅子就是!
晚上就按原计划鱼汤加猪肉白菜饺子,三人围坐一起,看谁能吃到包着铜钱的饺子,图个好彩头,也很有过年的氛围。
思及此,花卷不再纠结,去市集上买好猪肉、鱼头和白菜,就回去了。
只豆卷和蛋卷两人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是习惯就坐在伙房外的那张条凳上,一人捧着一碗馎饦,吃得滋溜作响。
“吃完了就一起包饺子吧。”花卷拎着食材走近,笑眯眯地朝二人晃了晃,也不等回应,就把抖去雪的纸伞往墙边一靠,径直走过他们身边,进伙房先忙活起来了。
她挽好袖子,准备俯身擀面皮,忽然觉得怀里钱袋子怪碍事的,又懒得把它再埋回去,左右师父都不在,索性把它丢给了正巧端着空碗走进来的大师姐。
“师姐,这钱先放你那儿,明晚咱们订好菜好酒楼的牛肉锅子吃!”
豆卷接住,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攒的呗。”花卷得意洋洋地仰脸一笑,也不欲细说在冬日彻骨寒风里奔波的艰辛,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们都不准偷懒啊,每个人都得包二十个!我买的猪肉管够!”
“二十个?我可吃不了那么多……”跟着进来的蛋卷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那你匀几个给大师姐正好。”花卷一点儿不客气地同时揶揄了两个人。
“几个哪够?”豆卷嗔笑着把蛋卷手里的碗抢过去洗了,“我得吃把六十个全部吃了才饱!你就饿着吧!”
“哈哈哈……”
烟火气的小玩笑让三人都哈哈笑起来,但笑着笑着,花卷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六十个?师姐,你怎么知道江司官和楚小哥不一起吃啊?”
那对主仆可是一大早就走的,他俩都还没起床呢。况且方才她回来,师姐师兄也是问都没问起二人为什么不在门派里,很不合常理啊。
“啊?”蛋卷有些慌张地下意识拔高音调,临场发挥出了相当拙劣的演技,“我、我不知道啊!他们不在吗?!为什么不在啊?”
都说看着人的眼睛撒谎最难,蛋卷直面花卷的回视,目光游移不定。
在洗碗的豆卷则恰好占据拿后脑勺对着花卷的优势,刷碗的手顿了顿,便沉稳地回答起来:“噢,我是昨天偶然听楚小哥说的,说要去拜会江司官父亲的好友,所以出门几日。你们刚好都不在。”
为了能给花卷一个生辰惊喜,剩下四人可是早就串通好了的。两个负责暗中置办,另两个则负责在门派里扮演一切如常的样子,稳住她。
“真的?”花卷狐疑。她的师兄师姐是真不合适撒谎,痕迹很明显啊。
“你这面皮再不擀,都要硬了。”豆卷把洗好的碗一搁,擦了擦手,就开始转移话题,“今天师父不在,以前你生辰都是吃他煮的长寿面,这回就换我煮吧。不过你得教教我,面里的蛋怎么煎才不会散了。平时吃都能凑合,长寿面不行。”
把大师姐的故作镇定都看在眼里,花卷却没有再乘胜追击,只是暗自把今日遭遇的种种情形一串,忽然有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好啊,那我们先把饺子包好,再煮长寿面。”花卷望一眼外边的天色,午时刚过,时间绰绰有余。三人分好工,各司其职备好了肉馅、面皮与洗净的八个铜板,就接着一起包起饺子来。
花卷手巧,什么形状的饺子都能包,尤喜包元宝状的,豆卷蛋卷自我要求很低,不露陷不破皮即可,有时还少不得要糊上两张饺子皮儿来打补丁,才敢下锅,吃的是面皮还是馅儿,就不好说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包着饺子,先是畅想若留待观察的延长考核顺利通过后,拿到了二十两该怎么存怎么花,后来又讨论起师父这次回来会不会良心发现,给他的三个宝贝徒弟带点儿新年小礼物,或者发个压岁钱。
尽管讨论出的结果不容乐观,但三人还是决定在师父回来之前尽情做个白日梦……
屋外的雪一直下,冬日昼短,等一锅的饺子都包好,豆卷也初步掌握了煎蛋不散的诀窍时,暮色就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降临大地,天几乎是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花卷想抓紧时间把饺子下锅,豆卷和蛋卷却不肯她再待在伙房,轰她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子,再去前厅等着长寿面就行。
“你今天好歹也是寿星,哪能让你忙到最后一刻,我们等着开饭的道理?放心吧,我们能搞定——”
拿他们没办法,花卷只好出了伙房,依言往后头去了。
正好,她想去看看白日里堆的那个师父雪人怎么样了,顺便打扫下屋子。
后院中,“师父”的鸡窝头上远看就像戴了顶白帽,花卷好笑地伸手扫落上边的积雪,凌乱的藤草就又原形毕露了。她想了想,又在雪人旁边随意地隆起个雪包,将手中伞柄往上一插,调整好角度,将雪人遮在白天江游递给她的那把伞下。
也省得回头洛老二得知,又得骂她是不肖弟子,居然让“师父”院中罚站,还淋一晚上的雪!
安置好“师父”,花卷心情甚好地推门进屋,去解斗篷系带的手却顿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床沿处,那里居然多出了四个从大到小摆得端端正正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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