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绪难消,谈何安乐,不过是惶惶终日以度余生,“看得开”三个字不是谁都能做到。映雪见父王离去,转而看向砚清云道:“将军来这里所为何事?”心中仅有的一点小欢喜,就这样被父王拉回,映雪的话里只余下一些些客气的应酬。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我明日便要去陈卫边境,想着,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可辞……想起公主来,当初是我把公主带到这里,本该多多照应的,谁知如今又要离开,因此特来别过。”他的声音很低,甚至都不敢看上她一眼。
“愿将军旗开得胜,护陈国百姓安宁。”映雪说着摘下一直佩在身上的玉佩,那是她离开师父回姜国时师父送她的礼物,是一对儿青白玉佩,据说是难得的宝贝,她如今戴着的是青玉佩。她双手捧着递在砚清云眼前道:“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愿它保佑你平安。”
映雪之意已然明了,只是这一对儿玉佩的情由来历,她并未细说,想等着来日他再得胜归来之时再细诉其中情谊。
砚清云几乎不敢相信,他看着映雪,接下她手中的玉佩,似是向她保证,又似是一个再寻常不过回答:“公主放心,我定保得陈国百姓安宁,平安回到临安!”
映雪笑笑:“好,待将军回来,再与将军把盏相谈。”
情窦初开,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的。两人都只当是亲人朋友间的亲近,并不晓得自己心里的藏着的喜欢与牵念,他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仅是想着如这般美好的情谊与时光,如果可以长长久久就好了,仅是如此单纯而已。
是夜,月明星稀,晴云如擘絮,新月似磨镰,映雪对月而叹,心事重重,想着她和父王往后该何去何从,想着她的情意不知将来能否有结果,因此心里愈发烦闷,不觉有些伤感,有道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齐国遣来修和的使者很快到了临安,就在砚清云走了的第五天。
陈王在崇华殿接待了他们,听说,齐国的明朔公主也来了,是来和亲的,这下陈国一直悬着的王后之位只怕是落到她身上了,人们这样议论着。
映雪闲逛时听来的闲话,回去便跟父王说了。
江钰只是皱眉。映雪见他许久不说话,只以为父王对此并无想法,正要起身离去时,江钰忽“砰”地一声放下手中的茶,说道:“映雪,你知道当初父王写给陈王的求救信中许了他什么条件?”
映雪一愣:“难道父王真的将我当做了筹码?”
“父王别无可许,只有你这一件宝贝!”江钰起身,心中无限愧意,可他不得不继续说出自己的考虑:“如今若是那齐国公主当了王后,只怕咱们在陈国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映雪不解江钰之意:“她只管当她的王后就是了,于我们有何关系?”
“这……”江钰正要开口,忽见侍卫跑来报:“大王传公主即刻入宫。”
看来是为那封信了,映雪起身向父王告辞:“父王,那我去了。”
“去吧。”江钰想着,即使他们想安稳度过此生,可总有些人不会想让他们安稳的。
映雪进清心殿时,萧铭尘正悠然坐在榻上读书,映雪看着那张侧脸,认真的样子竟有几分让人心动。
“怎么?孤有这么好看吗?”萧铭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
映雪醒过神,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埋怨道:“这陈王宫进殿面圣都不需要通报的吗?”
“只有你无需如此!”萧铭尘脸上笑意更深:“还不进来?”
刚刚还觉得他有些可爱的地方,这个笑一瞬间就让映雪在心里又翻了白眼,十分类似于花花公子的“邪魅一笑”,对,就是这个词了,刚刚的好感度立刻又减了回去。
“坐!”看她又在愣神,萧铭尘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映雪坐在萧铭尘对面:“不知大王召我有什么事?”
“你可记得云安王给孤的求助信?”萧铭尘端起茶杯慢饮一口。
“我从未看过,并不知其中内容。”映雪淡淡回了一句,虽陈王提过,可当时俩人并未明说,她也假装不知。
萧铭尘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当真不知?”
“不知!”
“嗯?”萧茗尘边表示怀疑地看着她,边递上了当初江钰写给他的求助信。
江映雪接过信,拆开来读:
姜国万急,百姓无辜,万祈陈王相救。事成,愿献姜国禅王位,并遣我儿终身侍奉。
——江钰
“陈王侵吞了姜国,还想贪图其他吗?”映雪见此,声音不觉冷了下来。父王怜爱百姓,舍了王位也罢,可如何能轻易地将她也附送了出去?
“当初设下赌约之时,孤也从未舍弃这一条!”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萧茗尘斩钉截铁地答道。
当初设下赌约,不管输赢如何,他可以放弃姜国,于他来说,现在这姜国可有可无。可江映雪这个人,他并未打算放弃,所以当初说时并未把她算在赌约内,她从来不是附属,她才是赌约中他最在意的那一个。
听她如此说,江映雪却想着,是啊,我本就是姜国的附属,难道还要做你的附属吗?你有三宫六院,难道要我做你三千佳丽中的一个,一世永困深宫吗?何况你不过是今日觉得我好,他日同样也会觉得别人好,如何能将真心真正地付与谁呢?况我如今再无用处于陈!怎能再将我这一生这样草草地困于陈国后宫呢?心头千思万绪,无人倾诉,江映雪想着,竟不觉滴下泪来。
“孤不会强求于你!不过孤也不会将你拱手让人!”萧茗尘不信,他堂堂一国之主,也算得是年少有为,怎地就入不了她的眼。
映雪转而想起,这两日都在传齐国遣使求和即将到达陈国都城,他此时提及娶她之事,莫非为此?
“我听闻齐国派使修好,”江映雪停了片刻,观察那陈王的表情,见他并无反应,接着开口道:“也有人说,齐国还要嫁公主于王上,以表修和诚意。”
“是。”萧茗尘悠悠答道,“不过孤不会与齐国联姻。”萧铭尘答得倒是利落。
你是不会答应了,如今这天下只有齐陈两国并强,若塞个公主到你陈国后宫,给你迷个君王不早朝,陈国岂不是要败在你手里?!
“那你此时娶我,是否为了拒绝齐国联姻之事?”映雪怎么也得探听明白,不能给人家挡枪了还以为是人家痴情于你呢!
萧茗尘并不想被人当成儿女情长之人,于是答道:“是!”
他确实不想娶那个什么齐国明朔公主,一则他心里的已有中意之人,还有一则,齐国想借联姻之名在他身边安个坐探,这事不但要拒绝,还要拒绝的有理有据,不失台面,否则齐卫联合犯境即在眼前。因此,他才在此时向他的中意之人询问,是否要同他一道守护江山百姓。
江映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她和父王已经是陈国的阶下囚,若不答应,以后在陈国还有好日子过吗!若答应了,她便要一辈子困在这陈王宫了。
“孤不会逼你,可你想,卫国为何恰恰在此时犯境,是不是很巧?”萧铭尘轻轻出这句话,虽不经意,却犹如巨石落在映雪心上。
倘若齐卫得逞,一切不是又重新回到了原点吗?姜国已经没了,姜国的金印在陈国,他们的命运系在陈国,映雪再也不能像刚刚那般潇洒,本以为不在其位不用再为国事烦恼的,如今又摊上这般情势……这陈王怎么能把难题抛给她一个小女子呢!
“可人家已经来了,你如何回绝呢?”江映雪虑到这一层,问话的语气都比刚刚柔和了许多。
“孤还未想到。”像是忘了刚刚说要娶她的事情,萧铭尘扶额轻叹。
“你可以从四妃中……”映雪低声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给齐国没脸吗?”
“那么娶我不也是一样的结果?”映雪疑惑。
“有那封信为先!也可推脱了。”萧铭尘看向她。
“姜国本是齐国的囊中物,如今归了陈国,你猜它更恨你还是更恨我?”映雪只怕陈王的想法更糟糕。
他知道更糟,只不过有些私心:“不知道,大概同样恨吧。”萧铭尘笑笑。
“我回去想想。”映雪一时没了主意。
“天色已晚,孤派人送你回去。”萧铭尘起身。
“多谢!”
回府后,映雪便躲到了自己房间,连晚饭都没用。
清婉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干脆不问了,由她去吧。公主性子向来执拗,不想说的时候就是问破天都问不出来的。只是不知碰上了烦心事,清婉想,但愿不是无解之题就好。
映雪托腮趴在书桌前,想着那块她送出的玉佩,那人远在天边,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朋友交的仿佛有些无用啊!映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何不当公主了还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一个亡国公主还要系国家安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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