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珈进了国公府,拜了堂就被送进了新房。
一路上她只觉得国公府很大,却很静,明明是小主人大婚之日,府里完全没有喜气洋洋的气氛。
跟盛瑶珈一同进府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可儿和乳母桂云。
桂云就是桂妈,年轻时是盛瑶珈亲娘的贴身丫鬟,主人过世后便一直留在盛家,一手把小主人拉扯大。
照规矩,新婚之夜,贴身丫鬟不能跟着主子进婚房,只能守在门口,盛瑶珈便一个人进了新房。
她顶着盖头坐在床榻上,等了能有半个多时辰,还是没谁过来,便扯着嗓子问:“可儿,外面可曾有人来过?”
可儿听到小姐发问,急忙应道:“娘子,无人来过。”
大婚之夜,新娘子独自一人在新房待着,竟无人问津?
盛瑶珈皱起眉头,又想起大伯母说的话,她轻轻扯下盖头,若有所思唤道:“可儿,你进来。”
可儿摇头:“不可,娘子,我娘亲说了,新婚夜丫鬟不能进主子的婚房。”
盛瑶珈把盖头扔在一边:“你娘哪里知道,新婚夜……婚房里只有新娘子一个人。”
可儿一听急了,推门进来:“娘子,那世子怎么还不来啊……哎呀,我怎么进来了。”
盛瑶珈见可儿憨憨的模样,好笑道:“是你家娘子要你进来的呀!”
主仆二人话没说完,听得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朝着新房来了。
“可儿,快!”盛瑶珈想起这会儿盖头不在脑袋上。
刚才手重把盖头扔进了床榻深处,可儿急忙爬上床去找盖头。
房门推开,一位中年美妇带着四五个仆从进来,美妇人穿着一袭暗海兰色袍衫,云髻高挽,珍珠饰品妆点,高鼻大眼,肤如凝脂。
这美妇人的气势和排场,不用说,便是国公府夫人叶小河。
要是按辈分,盛瑶珈是要叫叶小河一声“表姨”的,她的大伯母叶小山是叶小河的孪生姐姐,幼时在盛府也曾与叶小河有过一面之缘。
“你这丫头好没规矩!主子婚床启是你爬得的!”一个管事模样的大丫鬟径直走向正在床榻上找盖头的可儿,劈头盖脸就是斥责。
可儿平素就是个胆子小的,才到了陌生地方,突然被当头呵斥,立时懵了,僵在那里都快哭了。
“夫……夫人……”盛瑶珈见自己又没顶盖头,丫鬟还在婚床上爬来爬去,如此竟被婆母撞了个正着,自觉失仪,也不知说什么好。
叶小河柔声道:“该唤母亲才是。”
“母、亲……”盛瑶珈犹犹疑疑地回应,只觉得这两个字好生分,仿佛自己从未使用过。
叶小河转向那个呵斥可儿的大丫鬟,道:“素锦,把菜肴摆上桌你们就都出去吧,我跟少夫人有话说。”
素锦恭谨回应:“是,夫人。”
随行的几个丫鬟将端来的菜肴依次上桌摆好,这些菜肴都装在精美的银制餐具中,国公府的奢华可见一斑。
可儿也随着一并出去了,房中只剩下婆媳二人。
她走到盛瑶珈跟前,轻轻牵起媳妇儿的手,两人坐到桌前。
“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叶小河微笑望着盛瑶珈。
盛瑶珈记得,十岁上下的时候,鲁国公全家来过盛府,当时父亲身体抱恙无法下床,她便在榻前守着没有出去,后来去厨房拿吃的,没想到在园中撞见一个跟大伯母长得极相像的妇人,后来听堂姐说,那妇人便是大伯母的孪生妹妹。
没想到叶小河还记得那次的一面之缘。
叶小河摇着手中的团扇,望着盛瑶珈说道:“瑶珈,你嫁进来,我是真心欢喜,这国公府里,平日能与我说上话的,没几个,今后有你陪着,这府里才热闹呀。”
盛瑶珈来的时候听堂姐说,这“表姨”是个极厉害的人,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要吃苦头的,这会儿见了真人,却觉得好像还挺温和,恭顺应道:“瑶珈什么都不懂,今后请母亲多教导。”
“嗯,懂事,”叶小河微笑细语,“懂事的孩子才惹人疼。”
叶小河伸出手,轻轻握住盛瑶珈的手,满脸恳切神色:“来之前,你伯母跟你说了什么?”
“大伯母嘱咐我,到了国公府,万事都要听……听母亲的。”盛瑶珈心里明白,婆母终于要说正题了。
“嗯,你大伯母还说了什么?”叶小河说话声音软软柔软的。
盛瑶珈想起大伯母说的话,脸颊微红,道:“她说……她说有些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叶小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双手握住盛瑶珈的手:“我的儿,我知你出生便没了母亲,一日都未曾有亲娘疼爱,是个可怜见儿的,今后,我便是你的娘亲,在我眼里,你就跟霁儿一个样儿的。”
盛瑶珈万般也没想到,婆母竟会说出如此心疼人的话,当下心头一暖:“多谢母亲。”
“霁儿他,方才行礼后……有些不太舒服,这会儿已经回他房中休息了,”叶小河缓缓道,“今日他在外面消耗过大,估摸着得静养十天半个月了。”
盛瑶珈立刻想到白天世子去盛家迎亲背她出盛府的事情,心知是背新娘子这件事劳损到了,有些不安:“我也不知有背新娘的规矩……”
叶小河打断她:“这事怪我,没跟你大伯母交待清楚,还以为我那姐姐心向着我呢……霁儿那孩子是个好强的性子,从小最恼有人说他身子弱,哪经得起外面人的起哄啊。”
盛瑶珈感受了叶小河话里的情绪,知趣地闭了嘴,从小跟父亲住在大伯父家中,她很懂得察言观色。
“罢了,总算是把亲事办完了,瑶珈,今后呀,要从长计议,”叶小河继续说道,“我们霁儿的师父,是一位修真的真人,霁儿从小是靠他的照拂才得以长到这么大的,真人说,霁儿须在十五岁上大婚,却得等到十八岁上方能圆房,只有这样,他方可活得长久,一世康达。”
盛瑶珈听到“圆房”二字,红了脸,眼睑微垂,低下了头,原来大伯母将说未说的事情是这个。
叶小河见她害羞,伸手拂了下盛瑶珈的鬓边细发:“我的儿,这房间今后便是你的居所,你想干什么只管跟我说便是,吃穿用度绝不会委屈你,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母亲,我不委屈。”这是一句真心话,盛瑶珈现在心里最惦记的,是自己的父亲,圆不圆房的,她根本不在意。
“好。”叶小河显然对新媳妇这个反应很是满意,她把素锦等一众仆从唤进来,留了四个粗使丫鬟伺候少夫人,见可儿年纪尚小,又留下了一个叫素娥的大丫鬟照顾盛瑶珈的起居饮食。
该说的说了,该安排的也安排妥了,叶小河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盛瑶珈把可儿叫进来,两人都是大半日未吃过东西了,一口气把叶小河送来的菜肴吃了大半。
可儿是个小胖丫头,平日里食量就不小,这会儿吃得心满意足:“娘子,国公府这些菜品倒是比大学士府里还要好吃许多呢!”
盛瑶珈见可儿吃得满嘴油乎乎,憨厚可爱得紧,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你要饿着了,你娘不心疼死呢。”
可儿喝了一大口鸡汤,嘴里咕噜着:“娘子,你才要多吃!我娘亲说了,凡事要把娘子放在第一位,娘子不吃好,我就得饿肚子!”
盛瑶珈听到可儿提她娘,想起来还没跟桂妈说过这事,心下有些不安。
桂妈是她的乳娘,感情上几乎跟亲娘一个样,从小到大没有不跟桂妈讲的事,但这次婚嫁,父亲交待说,桂妈性子泼辣,有些事情先不让她知晓为好。
“可儿,我明天自己去跟奶娘说今晚的事情,你就别说了,知道了吗?”盛瑶珈想,还是要把事情原委跟桂妈说一下。
可儿忙着吃东西,头都没抬:“知道了,娘子!”
盛瑶珈微微一笑,她放下筷子,走去窗前,推开窗,惊喜发现窗外有一池小塘,池塘中心还有个凉亭,此刻月亮几乎接近圆月,映照在池水中。
这怡人的景色令她忐忑的心境平复下来。
无论如何,新的生活开始了。
这国公府上下大约都知道世子娶亲是怎么回事,加之世子回府后便病倒了,全无半点喜庆气氛。
盛瑶珈在小院子住了好几天,素娥和几个粗使丫鬟除了一日三餐伺候饮食,其余时日连人都不常见到。
这日,盛瑶珈早早醒来,可儿伺候梳头换衣,嘀咕了几句好几天不见娘亲的影子,不知道娘亲进了国公府后去哪里了。
盛瑶珈想起迎亲那日,桂妈坚持要世子背新娘……担心国公府的人会刁难桂妈,便唤素娥进来问问。
喊了两遍都不见有人,可儿跑去素娥房中亦没瞧见,另那四个粗使丫头竟也不见。
盛瑶珈心想,那日夫人分明交待得清清楚楚,可如今自己却连几个丫鬟的人影都看不到,这是何意?
“那些姐姐们怎么都不见了呀?”可儿歪着脑袋,一脸疑惑,“这几日我也是在睡觉的时候才看到她们。”
盛瑶珈起身:“可儿,我们来府里已数日,还从未离开过这小院,今日天气宜人,你陪我四处逛逛吧。”
可儿连忙点头。
离开小院,有路便走,盛瑶珈沿途暗暗记下显眼的物事,怕后面回来时迷路。
国公府里的洞天比她想象的还要别致和精巧,园子大就不必说了,走三步看到的景致跟走五步看到的都不同,每一处都体现着主人的趣味。
原以为国公府是将军府,风物会比较粗犷,谁知竟这般雅趣天成。盛瑶珈走一路,便在心里赞叹了一路。
行至一处庭院,远远看到一个男人迎面过来,那男人应是先一步看到她们,急忙折身就要往旁路而去。
可儿嘀咕道:“这个人我见过,迎亲那天他一直跟在世子身边的,叫……”
“国公府的管家?姚能?”盛瑶珈轻轻问道。
可儿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个管家,那天就是他拦着不让世子背新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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