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也不敢往水深的地方走,踢了几下水就想回去,刚转身,她身后突然立起一道水柱,阿罗伸手拉着她后退,水柱却寻着杨瞳过来,缠上她的胳膊,渐渐变细变小,最后变成一个手镯的大小,箍在杨瞳手腕上。
杨瞳左手腕上多了个镯子,清透如水,晶莹无暇,上头没什么花纹,只在腕心处有两个极小的字,杨瞳仔细去看,看到是“玲珑”二字。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只有伸手问阿罗:“阿罗,这,这是啥呀?”
这镯子上倒是没什么邪气,阿罗想了想:“只怕就是殿下在找的东西。”
“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神物有灵,应当是和姑娘有缘。”
两人都没在意,凌霄阁破旧的门楣亮了一瞬,楹联若隐若现:
临水挹清波,肖山指嶙峋。
玲珑一出,逍遥跟着醒了,严都平感受到剑气,飞身入山,在一石缝中取出逍遥剑。这是一柄青铜短剑,中线起脊,脊上有血槽,血槽末端铸有山形图案,剑柄与剑身连铸,通体有菱形暗纹,基部是两行错金铭文,上书“青州日升,炯炯有神”八字,剑柄半方半圆,嵌了一块方形白玉,刃利无比,举落有声。
严都平看到剑上铭文不禁笑了,当年请欧冶老先生喝了一回酒,老先生说日后必有回礼,想来就是此剑了,木色为青,日升为昜,目珠有神为炯炯,此剑就是为瞳儿所铸,好老头儿,没白请他喝酒。
严都平带着逍遥回到凌霄阁,杨瞳托腮坐在台阶上,严都平远远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玲珑,顺手把逍遥也扔了过去,杨瞳刚叫了一声“师父”,右手手腕上也多了一个手镯,青铜质地,中间有脊线,菱形暗纹,腕心无字,是一个山形的扣子。她把两只手伸到师父面前问:“师父,这俩是什么呀?”
“寻来给你护身的宝剑。”
“是两个镯子嘛,这个砗磲手串也戴着?乍然富家翁哦。”
严都平看了看:“这个暂时得戴着,回头进城看看,串一串给你挂脖子上。”
“好,这个镯子呢,怎么说是宝剑?”
“左手,举起来。”
杨瞳依言举起手。
“大拇指按住外两指,中间两指合并,用力向外指出。”
杨瞳照着做,手中竟握住了一把透明的水剑,她惊讶地握着剑仔细看来看去,又挥了挥,能听见劈风之声,的确是一把剑!她有点兴奋:“真的是剑!好漂亮啊。”
“掌心朝天摊开,剑就收回了。”
“师父师父,那这把呢?”
“外两指头压大拇指,其他一样。”
杨瞳收起水剑,伸出青铜剑,收起青铜剑,又伸出水剑,如此循环往复,玩得不亦乐乎,严都平唤她也只是敷衍地应两声,阿罗都觉得姑娘的模样好笑。
一直到了青州客栈,杨瞳都还在鼓捣着手上的两柄剑,严都平试着搭腔:“你就不问问他们什么来历?”
杨瞳头也不抬:“师父您给我说说吧,我听着呢。”
“很多年以前,欧冶子北游,路过罗酆山,我请他喝了一回酒,他挺高兴的,就说以后一定回我一份礼。我没放在心上,后来他还特意差人来告诉我,说是在青州建了个凌霄阁,往后自有好处,我从没来过青州,听了也就忘了,后来倒是听说过这两柄剑的传闻。从徐州过来的路上,我琢磨要给你寻个兵器护身,就想起欧冶子来,我估摸着,他当初说的好处大概就是这,找出来一看,还真是的。”
“师父的意思是说,这两柄剑是欧冶先生专门给您铸的?”
“不是给我,是给你的。”
杨瞳这才把剑收起来,认真和师父说话:“欧冶先生早就知道您会收徒弟吗?”
“应该说,他早就知道我会收你做徒弟。”
杨瞳想了半晌:“师父,罗酆山在哪儿?”
“北都。”
杨瞳点点头,又问:“您说的欧冶先生,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干将莫邪的师父?”
“嗯。”
“您说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不会是一千多年前见过吧?”
严都平见她终于动脑子不玩镯子了,笑道:“他已经成仙了,我说很久也没多久,几年前吧。”
“我说呢。”
话音未落,又低头去玩她那两柄剑了,严都平想和她多聊两句都不行,知道她稀罕着,严都平就不逗她,和阿罗说话去了。
阿罗刚在无人处解了车,就听见殿下叫人,站起身上楼听吩咐。
“也没什么事,青州地界儿,有好吃的没有?”
阿罗奇怪地看了看殿下:“往先都是三姑娘问,今儿怎么您问了?”
严都平指了指屋内:“她得了一对宝贝,可得新鲜一阵子呢。”
阿罗也笑:“属下这就去看看。”
阿罗张罗了些好吃的,笋泼葱油面,鸡丝汤饼,桐皮素脍面,碧油馓子,蒸糖饼,梅子姜,还单给姑娘点了一碗羊肉嫩膏汤。
摆了一桌,严都平坐下,阿罗立在一边,严都平朝他招招手:“坐下一起吃。”
阿罗摇摇头:“殿下,不合适。”
“费什么话,跟瞳儿说了没这规矩,你一拘束,她就拘束。”
阿罗勉强坐下,严都平又喊杨瞳吃饭:“瞳儿,过来吃饭。”
“哦。”
“过来吃饭!”
“马上。”
“杨瞳。”
杨瞳这才过来桌边坐下,严都平知道她爱吃笋,把碗里的笋都夹给她,杨瞳抬头问:“哎,我这碗是鸡丝面呀,还有羊肉汤,怎么都是肉?”
严都平道:“你身子刚好些,光吃素的靠不住。”
“师父,我这算不算破戒啊?”
“操这个心呢,谁给你规定不许吃肉了,吃素只是习惯,又不是戒律。”
杨瞳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吃你的吧,吃完了咱们上街走走,总是蜷在车里,出来的时候多伸展伸展,不然不长个儿。”
杨瞳本来还不想出去,一听不长个子,就连忙点头:“好,出去走走,不长个儿可不行呀。”
阿罗看她光吃面不喝汤,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姑娘,赶紧把这个汤喝了,凉了不好喝。”
杨瞳皱着眉,拿勺子蘸了一点尝尝:“我不喜欢喝羊肉汤,总觉得有股怪味儿。”
阿罗还是劝:“属下特意问的,这个羊肉汤,特别好,带暖,姑娘要补身子,不喜欢也喝两口。”
杨瞳捏着鼻子喝了两口:“是不是只要对身子好,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得吃呀。”
阿罗想:“对身子好的,就得吃。”
杨瞳看看师父,知道师父没有说不对那就是也赞成:“行,我吃呢,啊,我吃。”她龇牙咧嘴地喝了几口,看师父和阿罗吃得差不多了,就扔下勺子不再吃了,低头摸摸左手又摸摸右手,等着出门去。
走在青州街头,杨瞳能感觉到这里的街市和家里的不大一样,好像道路更宽一些,商铺门楼要高大一些,水道不多桥就少,看惯了小桥流水,觉得这里开阔些。
杨瞳看到路边有卖柿饼的摊子,说想吃,三人就去称了一包,正要接过,后头跑来一人,急匆匆撞在杨瞳身上,严都平抓住着徒弟的手她才没有跌倒,只是手里的柿饼撒了一地,撞她的那人头也不回,绝尘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杨瞳被撞懵了,等反应过来,蹲在地上可惜那一袋儿柿饼:“师父,那人把我的柿饼都撞掉了。”
严都平给阿罗递了个眼色,叫阿罗跟上那人看看,他把杨瞳拉起来跟卖柿饼的小贩说:“老板,再称一包。”
那老板应道:“您稍等。”
严都平回头问杨瞳:“撞着哪儿没?”
“没撞着哪儿,也没少东西。那人好急呀,都不看路。”
卖柿饼的小哥搭话:“两位外路来的不知道,刚才那位啊,是我们城里有名的土霸王,牛大财主家的小娘子,她们家有钱,舅舅又是青州牧,横行霸道惯了,骄纵蛮横,跳蚤脾气,稍有点什么事儿,走起路来就像刚才那个样子,眼里跟看不见人似的。”
杨瞳道:“是位小娘子啊,她家大门大户,怎么养出这样浮躁的性子。”
“正是大门大户,才敢任性浮躁呢。”
杨瞳接过新称的柿饼,和师父相视笑笑,继续往前走:“师父,阿罗呢,不会抓她去了吧,揪住也就是一袋柿饼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因为柿饼,那人有点怪,让阿罗去看看。”
“哦,我说呢。师父,柿饼真好吃,你也尝一个?”
“甜不拉几的,不吃。”
“吃一个嘛,不太甜的。”杨瞳拿了一个伸过去,“就尝一口。”
严都平无奈,接过来咬了一口,又扔给她:“这叫不太甜啊,你自己吃去吧。”
杨瞳咯咯直笑,缩回手自己吃。
刚转过一道弯,两人就看见阿罗把刚才撞了杨瞳的人摁在墙上,严都平和杨瞳赶紧走过来,杨瞳喊道:“阿罗,别动手,是位姑娘家。”
阿罗捂着那人的嘴不让她说话,转头跟严都平说:“殿下,是阿旁。”
严都平有点意外,扯了扯那人后颈的衣服,杨瞳都没来得及阻止:“人家是女儿家呀!”
严都平收回手,看徒弟皱着脸,伸手掐了一把:“确认她身份呢,认识的。”
杨瞳一脸严肃认真:“那也不可以,对女孩子必须尊重,君子动口不动手。”
“为师又不是君子。”
“就是不可以!”
严都平也知道她倔起来特别倔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杨瞳这才问:“这位娘子是何许人也?阿罗你也松开人家吧。”
阿罗和严都平都看到了那人后颈的牛头图案,阿罗嘀咕:“许是来时出了什么差错,心智不大健全,不但不记事儿,连气息都弱得不行,我抓住了才确认是阿旁。”
严都平皱着眉:“先放开吧。”
阿罗刚一松手,那姑娘就暴跳如雷:“你才心智不全呢,旁你个大头鬼,老子牛英俊!牛英俊!”
她说一个字蹦一下,说一个字蹦一下,杨瞳退了两步:“哎呀,还真是跳蚤脾气,谁跟我说阿旁稳重来着。”
牛英俊看着杨瞳:“臭丫头片子,找死呢你!”
阿罗拧过她挥舞的手,无奈叹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牛英俊还是嚷嚷:“你们知道我是谁嘛,好好说的时候给我撒手啊,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信不信!赶紧给我撒手!”
严都平笑笑:“先敲晕。”
阿罗劈手在牛英俊颈后一击,她应声昏了过去,耷拉在阿罗身上,严都平给她号脉:“过六道的时候伤着神印了,不妨事。”严都平重重点了她后背灵台穴,“先送家去吧,醒过来就记起来了。”
到了牛家,他们家下人慌慌张张地把姑娘抬进屋,个个围着转悠,严都平三人站在屋外没人搭理,索性逛起了园子。她家里果然气派,碧瓦朱檐,雕梁绣柱,高甍似凌虚,浅池出门去,见一片篁竹深深又篁竹,过一蹊繁花漫漫又繁花,远看有亭立,近看水中轩,廊桥伸进云里,玉阶走到天边。
杨瞳一边走一边感叹:“可见这户人家果然富贵,阿旁舍得跟我们走吗?”
阿罗道:“这倒由不得她。”
“师父,阿旁怎么不是牛的模样?”
“大概姓牛也行。”
“这样啊。”
三人逛了会儿回到牛英俊屋前,牛家的管家上前来给严都平行礼:“见过道长,多谢道长把我家娘子送回来,老爷在前厅备了酒菜,还请几位略休息片刻。”
严都平道:“不必,她可醒了?”
“转醒了,只是人还不大清楚。”
严都平以为又有什么问题:“我去看看。”
管家看这三人模样虽然不错,但衣着平平,听见娘子没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猜他们大约是看牛家富庶,想要些谢礼银子,一时轻蔑起来,拦住严都平说:“道长且稍候,请偏厅里用茶,娘子闺房,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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