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心情好,起得早,一醒来就立马颠颠儿跑去师父榻边,严都平刚好也醒了,看她披头散发的,就叫她坐好,给她梳头:“真难得,今天起得比我早。”
杨瞳嘻嘻笑:“师父,咱们昨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对吧,不是我在做梦吧?”
严都平淡笑:“什么话?”
杨瞳猛地扭头,扯到了头发:“嘶,就是,就是……”
“别乱动,我知道,都是真的。”
杨瞳转过身用手捂住脸傻笑,想想还是害羞:“哎呀,今天的晨课是谈情说爱呢。”
“想得美,晨课照旧。”
“我知道,谈情说爱呢,是我和师父都要学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晨课哟。”
她头发梳好,起身取来师父的道袍,与他穿上,不知想到什么,眉又皱起来:“师父,按照魔界的规矩,我算不算是大逆不道的人?在魔界,即便是师徒也可以倾心相许吗?”
严都平笑出了声:“呵,魔界规矩…魔界没有规矩,你师父我有本事,你就可以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我知道,强者为尊,但不可以恃强凌弱,只要无碍他人,万事尽可凭心而为。这样好的地方,怎么会被有心之人编排谣言,恶语中伤!真讨厌。”
严都平看着杨瞳帮自己整理衣服:“人可成仙,仙亦是人,人心难测,成了仙也还是一样,权力当然越大越好,钱财自是越多越好,欲望二字,沟壑难平。”
“别的我也管不着,只要我师父能赢就好。”
“成,就为你高兴,师父也得赢。”
“咱们今天要去哪儿?”
“天清寺。”
“挺近的,去见师父要见的人?”
“对。”
“早上喝粥吧,煮好了凉在水里,吃着舒服。”
“好。”
京里如今的皇帝信佛,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有几处,香火都还不错,天清寺内有高台高塔,比起香客信众,来观景游玩的人更多些。
药王菩萨如今化身此间的僧人,住在天清寺清修,严都平一行初来时,他到别处给人看病去了,这一等就是月余,今日到了寺里,他又有客人,严都平和杨瞳就在他禅房外的院子里等他。
杨瞳对有和尚的寺院印象很模糊,小时候好像去过一两回,但都不大记得了,这些年更是没拜过,刚刚经过大殿时,她就感到新奇,莫名觉得佛香的气味熟悉,和尚诵经的声音也很熟悉,这会儿无事站着,她便忍不住东看西看。
“小时候没进过庙?”
杨瞳道:“哪儿还能记得。师父,韦护师兄家就长这样吗?”
严都平道:“他家不长这样,他跟咱们差不多,住在山上。”
“师兄怎么在佛门做了菩萨?”
“本是去找人的,后来怎么了,我也不太清楚。”
杨瞳伸着脖子看远处的高台,漫不经心的“嗯”了两声。严都平知道她的心思,便说:“去玩会儿吧,我与宿光师父也有些话要说,叫你的时候再过来。”
杨瞳灿然一笑:“好!”说完就跑远了去玩。
宿光房门打开,送客出来,远远看到严都平站着,身着月白广袖长衫,他没见过严都平穿素色的衣服,远远瞧去真是神气飘飘,好看得很。宿光身边的人同他道别:“师父不用送,在下这就告辞。”
宿光回神:“哦,正巧我有个老朋友来,就不远送了。”
郭至绪饶有兴味地看了看远处的严都平:“与师父认识许多年,还是第一回听到您说朋友二字,您这位朋友,真是…道骨仙风。”
宿光笑道:“施主慧眼。”
郭至绪道:“宿光师父何不引见引见,或许在下也能交个朋友。”
严都平走过来,宿光冲他笑:“都平,这是左卫将军郭至绪,郭大人。”又对郭至绪说,“严道长。”
严都平看了看那姓郭的,原来京中那位新贵驸马就是他,看来这一家,如今过得很好。
郭至绪笑着与严都平招呼:“见过严道长,我见您周身气韵很是不一般,可是世外高人,道法高深?”
严都平冷眼看了看他,并不想啰嗦,负手进屋去,宿光代他回话:“将军莫要在意,他这人脾气不大好。”
郭至绪笑笑:“无妨,自古能人性奇,我明白。”
“将军慢走,不送了。”
郭至绪没走几步,宿光转身进屋,关门之际朝屋里问道:“瞳儿呢?你不是带她瞧病来的?”
外头郭至绪听见,心中一惊,停下脚步,瞳儿,瞳儿,许久没听人唤过这个名字了,他们认识的这个瞳儿,是个姑娘吗?今年多大了?什么模样?哪里人呢?父母可还在吗?真想折回去问问,又觉得自己太傻,摇了摇头。
不远处传来一阵小姑娘清越的笑声,郭至绪又停住了,鬼使神差般走向天清寺的繁台,难得来一回,就去看一看吧。
他走过来,看到一个姑娘坐在高台最远的边缘上,素色襦衫,素罗长裙,长发在风里微微扬起,奇的是她手上站着一只麻雀,麻雀叫一声,她就笑一声,待他走过去,姑娘手一抬,麻雀就飞走了。
郭至绪轻声和她搭话:“姑娘,那处危险,你还是往里来一些吧。”
杨瞳转身看他,是一位年轻的公子,模样不错,还有些眼熟,笑回:“我不怕的。”
郭至绪看到她的样子,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愣在原地,不是因为她样貌绝美,而是她眉眼之间像极了杨家三妹妹。
杨瞳见他呆住,不想多说,起身要走,郭至绪回神拦住她:“敢问,姑娘,敢问姑娘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杨瞳拍了拍衣服:“我并不好奇公子身份,无意互通姓名,这里风景不错,我就不打扰公子赏景了。”
郭至绪有些着急:“在下郭至绪,萧山人氏。”
杨瞳仔细看了看他:“你这人好生奇怪,我都说了无意互通姓名,你还自报家门……”这下好了,说不定惹来杀身之祸,“郭二郎还是有些傻气,如何在京中混得这般好?”
郭至绪情绪激动起来:“你真是瞳儿!”
杨瞳后退一步,躲过他的手:“今日,时间地点皆不合适,来日再叙。”
“三妹妹,我等不了来日,你同我回家吧,当初祖母与你和五妹妹走散,她心中一直愧疚,我爹娘也寻了你们很久,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你和阿瞒过得好吗?你们何时来的汴京,如今家在哪处?”
杨瞳笑笑:“走散,愧疚……还真是一笔不得不算的账,你家祖母,身子还好吧。”
郭至绪叹气:“自那年萧山瘟疫,祖母就染上了怪病,寝食不安,饥饿惊悸,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两年前请天清寺的宿光师父诊治过,大师言说此乃不治之症,但不伤性命,开了一贴安神助眠的药,祖母能睡安稳,少受了很多罪,但骨瘦如柴,形同骷髅,不大好,大不好。”
杨瞳听着解气,咬牙切齿道:“活该!”
郭至绪始料未及,没想到温柔善良的三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震惊抬头时,竟不见了她的身影,郭至绪四下找寻皆不见人影,怅然若失,愣在原地,不知方才所见是真是幻。
宿光屋中,严都平在和他说地府事情,之前他以寻查失踪亡灵为由,要建一支巡队,史文业拟了一份名单呈上来,除了他们兄弟五个,十殿各抽调人手分成两队,昼间一队,夜间一队,这样看似公平,也方便,其实有些小题大做,大动干戈,再说十殿冥王手下能调动的人不多,只是寻查而已,地府鬼卒何其多,根本无需从各殿调配。
这名单一上来,严都平就知道史文业这个人不堪用,他在地府也有些时日,多少清楚各殿用人的状况,他要么是玉帝派来捣乱的,要么就是蠢材。他的法子不能用,严都平就叫阿旁和阿罗定了,还是以他兄弟五人为主,每人各领五十鬼卒,一队留守地府,四队分寻四方。
宿光问:“你身在人间,这时日为何一定要把鬼寻卫建起来?等你回去赶不及吗?”
“鬼寻卫一旦建起来,寻什么做什么就是我说了算了,玉帝收买土地城隍容易,要掣肘机动的巡卫军却难,他有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我不需要那么多眼目,却不能没有,这是其一,第二,我重用九重天罚下来的人,就是表明个态度,玉帝不能容人,地府能容人,再者,我要盘点各处鬼王,此时不宜声张,暂且掩人耳目。”
“你要查就查,阎王查鬼王还要掩谁的耳目?”
“这次不是简单清算,稍有不妥,就地诛杀,不遮掩一些,让他们跑了藏了,岂不麻烦。”
宿光合掌念道:“罪过罪过,佛门清净地,你说话怎么没有遮拦。”
“是你问的。”
“罢罢,你有理。不过说起眼目,我倒是能帮上忙,如今中土关外佛徒众多,寺庙林立,别的不好说,通信倒容易,你要不要?”
“你若肯帮忙,我就高枕无忧了。”
“那我回头吩咐下去,自然有人与你接应。”
“谢了。”
“得了,把三儿叫来吧,我给她瞧瞧。”
“瞳儿,进来。”
杨瞳应声推门进来,严都平看她皱着眉:“怎么了?”
杨瞳先向宿光行礼:“见过宿光师父。”
“过来坐。”宿光拿出迎枕放在茶案上,杨瞳过去坐下,宿光道,“把手放上来吧,我给你看看脉。”
杨瞳把右手放在迎枕上,严都平帮她理了理头发:“丧着脸干嘛呢?”
“师父,我刚在高台上遇见郭家人了,没想到郭家人如今也在开封府,天下之大,不期这般又见到了。”
严都平也皱了眉:“可是郭至绪?”
杨瞳点头。
宿光不知原由:“你们怎么认得他的?”
严都平道:“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
杨瞳觉得晦气:“本来高高兴兴的,扫兴得很。”
严都平道:“别为这个烦神,遇见了也好,咱们就当销账。”
杨瞳点了点头,宿光号完这只手,又叫她伸来那只手,表情不大好看。
他看完了,严都平让瞳儿去前面找阿罗和阿旁,他自己和宿光还有话,杨瞳没多想,点点头就出去。
她一出去,宿光倒先问:“老三和郭家有什么关系?”
“萧山那年瘟疫,瞳儿家里只剩她和小妹,她上山采药时,郭家王氏把杨小妹带出病坊,拷打逼问她家钱财,瞳儿采药回来,妹妹在外,活活饿死了。”
宿光想起郭家老夫人的病:“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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