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住的人停下翻找花步晚外套的动作。
戚谷尴尬地转过身：“恩人，你在叫我吗？”
金无尽看都没看他一眼，仔细小心地在花步晚身上缠绕绷带。
“花步晚带回了什么东西，你知道吧。或者说，你视若珍宝的背包里，应该有更多这种东西。”
金无尽轻笑：“这个笨蛋，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他明明可以把东西放在背包里，却因为怕你拿走而随身携带，所以才会被那些怪物围攻，堂堂黑阎罗，竟然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他的手掌一翻，小块岩石出现在他掌心，正是花步晚先前在山崖上看到内藏晶洞的那块。
“你在休息点里恐怕已经把他的背包翻了个遍了，却没找到这东西，所以才不得不救下我们，伺机在他身上搜寻。”
金无尽的声音疲惫而冷漠，他凝视花步晚的视线沉重万分。
“其实他可以把你和这东西都扔出去，也不过损失线索而已，但是他既不想让我失去线索，也做不到把你扔出休息点，所以只好牺牲自己。”
“你说，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人？”金无尽这才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戚谷，眼神空洞而憎恶。“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自作聪明，那该多好？我会很快乐的。”
戚谷看着那块岩石，脸色都变了，原本怯懦萎缩的神情陡然变得贪婪而扭曲。
“给我，把它给我！”
金无尽笑了笑：“这东西我的确没用，给你吧。”
他话音刚落，伸手晃了晃岩石，戚谷的视线紧紧追随，下一刻，金无尽竟是大力将岩石抛了出去！
而戚谷竟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怪叫一声跟着跃出休息点，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金无尽冷眼看着，收回手，掌心赫然是已经被他抛出去的岩石！
寂静的深夜里，金无尽冷冷的笑声悄然回响。
“煞笔，他拼死也要拿给我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扔掉？”
然而金无尽并没有因为戚谷的坠落而放松，反而眉心越发紧蹙。
这个副本，比他想象的更加古怪，戚谷的坠崖，并不是副本的终结，反而让这个副本越发难以捉摸，他不能拿花步晚的性命开玩笑，假如他现在提交了错误答案，他会立刻被踢出副本，那样花步晚就要落入无人照料，单打独斗的境地。
金无尽克制住颤抖的手，他把两人背包中剩下的所有止血药消炎药整理好，静静地守在花步晚身边，一刻都不愿合眼。
被遗忘的直播间里，金无尽的粉丝都有些尴尬。
【咱就是说，有人，看懂了吗】
【你是指剧情，还是指少爷和花步晚？】
【救命，这是可以说的吗】
【如果说剧情，那就是少爷手里那块石头是万恶之源，戚谷就是汤面里的主人公，他上山的目的就是这种石头，可能还为了这些石头杀了人，但少爷为什么不提交答案，可能是也觉得这个剧情不像是a-副本的难度；如果说少爷和花步晚，那……我不理解】
【谁能理解，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啊】
【拒绝谜语人！少爷之前明明从来不做谜语人的！】
【“我说过再让我看到这把刀就片了你”】
【“他拼死也要拿给我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扔掉？”】
【我愿称这两句话为海龟汤游戏年度迷惑语句第一名】
【薛定谔的宿敌，指在被人看到情况下是宿敌，大家看不到的情况下呈现宿敌和cp的叠加态】
【叠加态什么鬼啊！】
【我好怀念我来的世界里的娱乐圈，明星被质疑有绯闻对象都会第一时间否认三连，而少爷大概只会“你也配管本少爷？”】
【楼上，有些谎言不用谎言校验机你也应该听得出来】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拒绝积分榜饭圈化！玩家不是明星！玩家不用对直播间粉丝负责！】
【我进来的愿望就是世间再无饭圈，两年了，积分还没凑够实现愿望的零头】
【阿拉丁神灯听见都劝你许愿世界和平】
……
山顶副本开启的第三天，与前两天并无差别。
一样的昏黄日光，一样的云雾缭绕，一样的寂寥诡异。
丝毫看不出昨夜这里曾经上演生死决战，山火映红半边天穹，直到清晨才逐渐熄灭。
花步晚在清早才退烧，凌晨的时候强悍得离谱的人鱼清醒过一次，不顾金无尽的阻拦给自己用了急救血包，背后的抓伤和左肩快速愈合大半，但急救血包毕竟不是高级技能，这期间花步晚痛得脸色惨白，几要咬破舌头，金无尽一点忙都帮不上，急得喉咙都火辣辣地疼。
就算这么受罪，最终急救血包的治疗效果也不过是让花步晚不再大量失血和感染，左肩仍然有骨裂迹象，后背的大面积烧伤也并未治愈。
好在人鱼的鳞片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大约只要一天时间，烧伤就能好上大半。这也是为何花步晚第一时间变化鳞甲挡在金无尽身前的原因。
然而金无尽无法释怀。
他见花步晚情况稳定，再度陷入熟睡，便忍着身上不时的钝痛，重新装备齐全，慢慢趴下山崖，找到昨天他插进岩壁里的短刀。
他当时用尽全力将刀插进去，多亏如此，这把刀才没有在混战中失落，甚至没有被火烧得焦黑，当金无尽终于把刀□□的时候，刀刃还闪着冷冽的寒光。
金无尽深吸一口气，他把刀收回背包，再度攀爬回到花步晚身边。
那把刀，是金无尽无能的见证。它的诞生，它的使用，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花步晚在他面前受伤的情景。
怎么办。
金无尽握着刀陷入长久的沉默。
花步晚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金无尽用背包里简陋的装置给他泡了碗面——谢天谢地这游戏还没丧心病狂到把游戏人物背包里的物资消掉。
花步晚因为彻夜高烧而嘴里发苦发涩，金无尽用勺子给他沾了一点汤润进口中，花步晚勉强喝了一点，热气腾腾的汤给予人鱼不少气力，他开口。
“石头……还在？”
金无尽冷冷看他：“扔了。”
花步晚愣了一下：“是我，沒考虑好，确实该扔，会引来怪物。”
金无尽看他这样恨得不行，偏偏人鱼半点自觉都没有。
“我再去找一找，拿到之后给你看，如果引来怪物，就扔掉，再找就是。”
金无尽气得掏出岩石恶狠狠砸在他面前：“给你给你，看见了吧，安心了吧？！”
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把那柄短刀□□对准花步晚：“我说什么来着，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花步晚看了看，眉眼之间有些温柔的怀念：“它本来就是你的。”
金无尽咬牙：“你胡说什么，这把刀从头到尾都是你的。”
花步晚：“我的就是你的。”
金无尽：？？？
金无尽直播间的粉丝：？？？
【这是什么发言？】
【焯，上一个这么尬撩我家少爷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太刺激了，跟着少爷熬了一宿的我瞬间不困了，心脏都不跳了】
【人鱼，真的是很可怕的种族，花步晚粉丝知道他这么主动吗】
【是不是快到秋天了，人鱼是不是该甩籽了】
【神tm甩籽，这可是条公的！】
【不然很难解释这条鱼在这个副本里的种种行为】
【难道之前王不见王是在欲擒故纵，发现少爷不吃这套现在改直球了？】
【救命，就算我是少爷苏粉也会觉得这个假想离谱得过分】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是人鱼不太会说人话？我看花步晚以前的直播好像也不太说话的样子】
【正解，这就是正解！】
【说鱼话，花步晚不要再自顾自说鱼话了！没看到少爷反驳得多激烈吗！】
【普及人话，人人有责！】
【号召全中转站的人鱼，人马，花精灵，小魔仙学人话！】
金无尽被他发言吓了一跳之后忽然意识到直播间还开着，一般来说系统要求玩家进入游戏必须开直播，但是还存在每天四个小时的隐私时间，金无尽想起他昨天晚上都没关直播，自己看着这条鱼一宿还眼巴巴爬山去捡刀的样子恐怕全都被播出去了，金无尽登时就觉得一阵头疼。
他赶紧关了直播，又恶狠狠威逼花步晚也关掉。
花步晚表示他一清醒过来就关掉了。
……这条鱼总在该聪明的时候傻，该傻的时候聪明。
直到确认两人的直播都没开着，金无尽才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连花步晚这样的承受能力都觉得有些痛。
“花步晚，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无论什么情形，有多紧急，有多危险，我永远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來救我。”
金无尽的过激情绪早在一夜之中消磨殆尽，他举起花步晚给他的刀。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再一次把这把刀给我，在你坦白之前，这把刀是怎么被做出来的，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点血迹，都会不停出现在我的梦里……淦，以前本少爷就看出来了，你这条鱼就是道貌岸然装得跟条好鱼似的，其实心里比谁都狠。”
花步晚看穿金无尽恶言恶语之下掩藏的自责，他又何尝不想让那些记忆永远埋葬？但是这把刀，注定属于金无尽。
他抬起还带着血污的手抚上金无尽的脸。
“你会为我做梦，我就做你梦中的泡沫。”
这条鱼是不是真的听不懂好话坏话啊？！
金无尽还要骂他两句，花步晚却倾身过来，微凉的双唇轻轻贴上他的。
纯情的人鱼没有下一步动作，金无尽却脸色涨红愣在原地。
花步晚静静体会他的人类温热的肌肤，凛冽的气息，缱绻地垂下眼眸。
而金无尽望向花步晚苍白的面容，心底喜怒交杂，他想要拥抱得来不易的人鱼，但……不是在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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