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
不是他妈帮穷人打官司才能活吗!
叶子璇思忆起昨夜的梦境,看来帮穷,帮富都得死。她当即做了个决定,要是能活着回去,挣银子才是王道,谁给的多她帮谁,攒银子雇保镖,她要24小时的守卫与护佑。
叶子璇疼得咬牙切齿,恨得咬牙切齿。
鼻尖嗅到了飘飘渺渺的浊臭,随即听见猪崽们拥挤的“哼哼”叫唤。她身体碾过烂菜和粪水,被扔向刚硬的地面,滚了两圈,撞上了墙壁。
陈胜洪探身看她情况,叶子璇无声无息,佯装晕厥。陈胜洪还不解气,又冲着她脸猛踹两脚。
鼻子一挫,涌出鲜血,叶子璇整张脸更加斑驳,红得郁郁葱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易容的面皮没有破散,张媒人当真是有一手好技艺。
陈胜洪踱步走出仓外,锁住了木门。
一听对方力气,叶子璇晕晕乎乎摸索着可以切断绳索的锐器,她蹭着身子,努力延伸找寻的面积,不时会触碰到大大小小体积不一的泥塑雕像。
她手指试探地摸过每一尊雕塑,并没有尖锐的边沿,她继而奋力找寻,最终挪到墙角,摸到一处砌在墙中但隆出表面的斜砖。
叶子璇也不管会不会伤及他处,咬住牙豁命地磨起绳子,全身上下的热血都聚积在两臂,她狼狈又麻利,疼得呲牙咧嘴,然而一牵动面部的创口,更疼了,这便陷入了一个疼痛的死循环。
耗尽所有力,绳索终于开裂,手臂酸麻不已。叶子璇扯下眼前布条,她才意识到左眼睁不开,被血糊住了。
只能虚眯着右眼打量环境,应该是乡下木仓。屋内三分之一堆着木材,空余地上摆着挨挨挤挤,大小不一的神像。叶子璇辨别了很久,才隐约猜出,可能是三十六天罡的天兵凶神和七十二地煞的地兵恶煞。
叶子璇闭目聆听,木仓外隐隐约约飘来噪鹃辽远地鸣叫。
她从东至西搜寻了两遍木仓,在摞起的木材下发现了斧子,眼里终于亮起了光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叶子璇满身满脸的血,又黏腻,又脏浊,可她表情肃杀,双目阴翳,提着把亮堂的斧头,像个枕戈饮血的地府恶鬼。
一声巨响。
门板剧烈晃动,叶子璇沉着腰一下下抡甩,斧头带着劲力一下下狠劈。
木门被劈出碗大的窟窿,披散长发的叶子璇嵌在窟窿里,激动地向外张望。她又拧又踩,将它破出个大洞,缩着身子出来,临了被木板一绊,狗啃屎得往地上一撅,差点又昏过去。
申时六刻,日薄西山,雨后云暮袅袅。
已是日落,罗氏怕是要急死了。
叶子璇心绪很慌急,可全身疼得只能踟蹰而行,她害怕陈胜洪突然出现,虽然有斧子傍身,可男女的力量悬殊太大,若处理不当,只怕斧子伤不了他,却能屠了她的性命。
什么叫喝西风堵嗓子眼,什么叫一语成谶,倒霉透顶。
叶子璇听到身后大喝,双目蓦的紧闭,说不畏惧是假的,可再畏惧,不拼死一博,怎知胜算几何。
她心一横,扭头回身,陈胜洪骂骂咧咧,举着木棍生|扑过来,像个黑熊,让她避无可避。
她右侧是鸡窝,左侧是牛棚。
叶子璇迅速判断着对自己有利的地理环境,一跑一跳,攥着斧子,进了牛棚。她杀不死他,但牛或许可以。那一瞬间,叶子璇动了杀心。
陈胜洪一把将她脑袋按在草垛里,抬起右脚死命踹她腰脊,叶子璇抱住身子往一侧滚去,斧头也飞了出去,她大惊失色,却又在牛棚的食筐里看到了切割黑麦草的长刀。
可陈胜洪眼疾手快,更胜她一筹,他几乎捏碎了她腕骨,叶子璇疼得五指抓地,指甲都抠裂了,人也糊涂起来。
她已用尽了最后气力,算了,不争了!
叶子璇索性眯眼看天空,云舒霞卷,似锦缎,似流光,美得不似人间。
她缓缓闭上眼,一副认命模样。陈胜洪满意了,往后退两步又要抓她脚踝拖她进木仓。
弹指间,叶子璇突然腹部用力,侧挺着上身抓住右侧长刀,腾空一扭,狠戾将刀砍进自己右侧的牛身。
水牛吃痛,仰头嘶鸣,疯狂跺地,叶子璇将自己缩抱成一团,就看着水牛冲向陈胜洪,一顶一抛,陈胜洪的身子如一破布囊袋,被甩上天,又被摔下地。
叶子璇撒腿就跑,她孤注一掷,决不回头。
可陈胜洪的惨叫过于凄厉,一声接一声,到最后水牛已停止进攻,可他依旧在鬼哭神嚎。
不知怎地,叶子璇定格在那儿不动了。不知为何,她生出了另一种惊惧,从关进木仓到砍伤水牛,这一过程,好似有人在旁观,有人要伺机而动。
她看不见人影,但她坚信直觉,那是以她已获知的学识和大量的经验累积而成,她相信这种天赋意识
等叶子璇反应过来,她已经猫着腰,一瘸一拐跑回到木仓附近,佝偻着身子藏在石块堆砌的壁垒外。
透着缝隙,她看见一个双鬓苍白的干瘪老汉,正显露着女人般恬谧的笑意,慈悲地看着陈胜洪,陈胜洪似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只能干嚎。
老头手上把玩着一把亮堂堂地剔骨刀,往两掌各自啐了一口,诵着经文。随后,刀尖从陈胜洪的后脖颈开刀,顺着脊背一路割到臀缝。
老汉虽瘦,但劲儿足,他将陈胜洪的皮肤大力朝两侧撕裂,背部和两臂之间撕离开肉的皮肤连在一起,左右张开,像只黑硕的蝙蝠展翅。
陈胜洪已经疼得散尽力气,头颅就像萎谢的蹴鞠圆球,拉耸着,挂在肩头。
叶子璇纵然见过再多世面,也被这屠杀方式惊骇得丧失了最基本的开口意识。她右眼死死瞪着,脑中的理智近乎崩毁,她究竟来到了一个怎样的朝代。
老汉笑了,他的眼睛骨碌碌转,从陈胜洪的大皮,转到石缝,冲着叶子璇,粲然一笑。
叶子璇走得很慌急,恨不得连跑带颠,每一步都疼得挫骨剥筋,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可活着才有希图,才是王道。她脚掌汩汩冒血,每走一步都是个血脚印,为了隐藏行踪,叶子璇把沿路鸡棚鸭圈的破布轮番偷了一遍,裹住鞋底,一泅湿便换上新的,就这样,废了十多条才遥遥望见城门。
值得庆幸的是,进城的路只有一条黄土道,不存在迷失方向的可能。
可叶子璇依旧隐隐不安,她有个当刑警的闺蜜,有意识无意识地被训练出了卓绝的反侦察意识。
那疯老汉剥了陈胜洪的大皮,继而对她咧嘴笑,定是盯上了自己。她看过历史的戏说,他们能上天入地,能潜海攀山,有轻功,可在林间飞腾。她这种笨拙的隐藏方式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贻笑大方,可她没有应对之策,她能怎么办,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有一张嘴能凑合用,要是把她毒哑了,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叶子璇连滚带爬,她要在进城前找一暗色的衣袍藏住伤口,不然这又臭又腥又团团污血的味道和形象,太招摇了。
她环顾周遭,看上了一家农人舍院,里面晾晒着一墨色粗布的男子深衣。叶子璇大喜,蹑手蹑脚摸了过去。
离她百米后的树冠间,露着那疯老汉的一双眼,他贼溜溜地看着她拙劣的偷盗技法,哈哈大乐。
春风送来零碎欢笑,叶子璇忙机警环视,一不做二不休,她拽了衣服就跑,慌里慌张地套上,埋首遮眼地进了县城。
看到熟悉的街道,她才感到微微安妥,心弦一松,伤处的刀割之痛才变得愈发真实且难忍。
太疼了。
叶子璇走一段,就停一会,扶墙喘息,她能感觉到体温的升腾,估计是伤口作怪,她觉得冷,刺骨的冷。
城中有市集,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夜凉如水,花灯如龙。
伤口虽是被深衣掩住了,但鼻青脸肿的面庞还是招来了太多诧异的视线,叶子璇穿堂过巷时,又顺手拉下一竹竿上的苍青短襟,罩在头上。
这下好了,隐隐绰绰,让人瞧不清面目。
疯老汉嫌叶子璇走得慢,索性上了屋脊,跟一会,躺一会,他顺了串糖葫芦,吃得满嘴糖霜,眉飞色舞。
叶子璇双眉一蹙,觉察到什么,猛地回身停住,立了好一会才迈步。
她本想兜两圈再进甜水巷,可实在走不动了,她停在丁字间门口,呕出一口血,眼前已开始飞蚊蝇,花茫茫一片。她用尽最后力气贴到了戊字间,缓缓叩门。
张媒人一拉门,当即呆若木鸡,傻了半晌才急忙托住她,压声问道,“可是遇了贼人?”
“陈胜洪……”叶子璇将身子挂在张媒人肩头,“陈胜洪想杀我,我……我逃脱了。”
张媒人探头张望,赶忙闭门。驮着她往厅堂走,一个扎双髻的小姑娘迎了出来,看到叶子璇的骇人模样,也愣了。
“快去添水烧火。”张媒人一吩咐,小姑娘机敏颔首,先是去门厅将大门落锁,而后提着木桶匆匆进了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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