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之上,多是齐韫一人的侃侃而谈。
身为严叙和林夕云共同的朋友,她可是神气得紧。
纵是严叙话不多,林夕云却轻易看出了他待齐韫之不同。
反倒是她这个亲表妹,打从一开始,便未被他正眼瞧过。他的视线,多是落在齐韫的侧颜上,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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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色将晚,程佑宗方才吩咐仆从将船靠了岸。
夕阳尚未完全掉进海里,圆月便已悄然爬上了枝头。
兜售宫灯河灯的小贩开始忙碌了起来,沿着湖畔,形形色色的花灯招揽了许多女子驻足。
齐韫亦然。
一行四人,齐韫自发同林夕云走在一处,严叙和程佑宗则不远不近走在她们身后。
本是一路无话,程佑宗却在瞧见林夕云俯下身子挑选河灯时微微扬起的唇角后,不禁起了阵阵心疼。
相识三年,林夕云向来是不吝惜展露笑容的,可程佑宗一直都知道,那不过是她所伪装的假面。
只有刚刚,她是惬意且自由的。
“她找了你很久,这些年她过的也不容易。”
那些林夕云未曾言说的苦楚,程佑宗都看在眼里,严叙既是她唯一的亲人,理应说与他知晓才是。
尤其是,程佑宗看出了严叙待林夕云的淡漠和疏离。
严叙目光幽幽,只看着齐韫认真挑选河灯的背影,轻轻“嗯”了声。
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那公子可会践行你们之间的婚约?”
程佑宗对严叙所给出的反应甚是不满,声音渐沉,却仍维持着好风度。
“不会。”
这次严叙倒是应声给出了答案。
在严家出事前,严林两家确实缔有婚约。
然在严叙亲眼看到姨丈杀死父亲后,这段婚约便已不复存在了。更不稍说,如今的他眼里心上,只有齐韫一人。
即便他已差人将退婚书送往沧浪山庄,他同林夕云亦绝无可能。
此轻飘飘的二字,有如闷雷般在程佑宗耳畔炸开。一向温文和善的他,面上首次现了薄怒,“她等了你十年!”
“程公子是心仪她的吧?”
严叙不答反问,未待程佑宗回答,他又道:“我们只见过数面,话更是不曾说上三句。你说她是因心中有我而等我么?那我更愿意相信,我只是她拒绝程公子你的利器。”
“……”
严叙的话虽无情,却颇有道理,令程佑宗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心上确是有林夕云的,但在知晓林夕云早已意属表哥时,他便退到了安全线外,并替她把守着门。
程佑宗向来知道,林夕云干净纯粹如晨间清露,虽摇摇欲坠立于绿叶之上,却不甘堕于泥土。
若真如严叙所言,那他之于林夕云而言,又何异于沼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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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交谈,两人脚步放缓,倒让在诸多河灯里挑挑拣拣的齐韫抽空回头,扬声催促道:“严公子、程公子,你们也来挑挑喜欢的河灯呀!”
严叙不相信河神,对此女儿玩物更是无甚兴趣。但他却先程佑宗一步,走近摊前,温声询问齐韫道:“喜儿姑娘觉得哪个好?”
“嗯……这个如何?”
齐韫手指在玲琅满目的河灯上绕了一圈,最后挑了个同严叙气质最不搭的白兔河灯。
她齐韫,向来最喜反差之物。
河灯精致小巧,一只手便可轻易将它包裹住。对上齐韫带着笑意的眼眸,严叙当即伸手,小心地接住了河灯,好似捧着一块易碎的玉器。
此时秋水湖上已有千百只河灯摇摇飘于湖面,圆月倒映在湖心,恰似众星拱月之夜景。
齐韫一门心思只在如何挤入人群以放河灯上,同严叙等人都脱了些距离。严叙视线倒是一直落在齐韫身上的,直到斜里来了个“广闻四海”的伙计,借由着周围的嘈杂声,走得近了向他传递情报——
“公子,探到谷清胤消息了。他正回沧浪山庄的路上,如今正宿在双岭镇的客栈里,一同随行的还有一位姑娘。另外属下还探到,御镜门所失落的玉镜,便在他身上。”
“有趣。”
严叙薄唇轻启,嘴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
他的双手确实沾满了鲜血,但所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御镜门同他素无冤仇,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后,这盆脏水便泼到了隐月阁头上。
诸如此类脏水,隐月阁一年便要接上几盆。严叙本未将之放在眼里,然若此事同谷清胤有关,那便不一样了……
如若谷清胤非是良人,他自不能任由齐韫羊入虎口。
有此认知后,严叙心情没来由好了起。
他好像……找到了冠冕堂皇不放手的理由。
“喜儿姑娘要在桃花坞等谷清胤的话,你可有传达?”
“有的,他明日便启程前往桃花坞。”
严叙微一点头,首肯道:“你便将此消息如实告诉喜儿姑娘吧。”
“是。”
伙计应声向齐韫走去。
严叙视线循着伙计的背影而去,将齐韫听到谷清胤消息后喜悦的神情尽收眼底。而他在伙计离开后,方才缓步走向齐韫。
不待严叙走到近前,齐韫将手中河灯一放,笑着站起身,眼里有着熠熠流彩,“严公子!我探听到师兄的消息了!”
“恭喜喜儿姑娘。”
“待公子同我师兄见上面,你们一定能成为至交好友的!不过……这前往桃花坞的一路,还需劳烦严公子多加照拂——”
于船上她曾坦白和隐月阁间的恩怨,既是严叙仍选择同自己一道前往桃花坞,那她自是要紧抱他大腿的!
而严叙从齐韫发光的眼眸里,只读出了一个信息——
“加油!我和师兄的幸福生活靠你啦!”
“好。”
严叙目光渐沉,至少齐韫的幸福,他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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