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曼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 那平静的模样,那轻淡的口气,仿佛她刚才说的不是对自己父亲庶弟的处置, 而是讨论哪家脂粉店的胭脂好, 又或是哪种茶配点心更解腻一般。
皇帝听得背心冷汗直冒, 宁曼嘴里说的大气,但是,出手却丝毫没有留情,如果依她的话, 弟弟定王和丽侧妃一系的血脉,那完全是一败涂地, 而定王府的所有资源, 却都掌握在了她生母的胞兄手里。
虽心头心疼弟弟, 但皇帝却不敢不应, 宁曼名义上是他侄女, 实际上,已经是和他有天壤之别的人物, 对方若是一个不快, 直接杀了自己,把位置传给自己胞兄,也不是不行。
毕竟, 那废掉定王妃和定王世子的旨意,可是自己下的啊。
清了清嗓子后, 皇帝立刻开口赞扬宁曼的决定英明睿智,然后,立刻让人去拟旨,而不到一炷□□夫, 盖着鲜红玉玺大印的圣旨,就出炉了。
昨天颁布的旨意,今天就被推翻了,皇家的脸被打得啪啪直响,然而,面对绝对的力量,皇帝纵然心里不愿,也哼唧不出半个字来。
到此,一切已成定局。
定王彻底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宁曼会做这样的决定,对方严惩丽侧妃和虞霆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宁曼的亲爹啊,最起码,就算权利被剥夺,留下来荣养享受个荣华富贵,那也是应该的啊。
然而,这逆女说什么?让他却别庄休养生息!不管那别庄是那个庄,既然叫庄,肯定是在郊外,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花红柳绿,没有纸醉金迷,他一个王爷,还有什么享受可言?
然而,纵然心里再不情愿,看着宁曼淡漠的表情,定王却又不敢求情,昨天宁曼和宁青打斗时,那一挥剑就天崩地裂,一跺脚就大地凹陷的场景,如今还深深烙在他脑海里,定王转动眼睛,想示意冷氏或虞霆为他求情,然而,之前的事情,已经彻底两人的心,饶是他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两人却都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最后,定王整个人被打包塞进了马车里,而同时被塞进马车的,还有被刮下身上绫罗绸缎,褪去首饰钗缳,只穿了一身粗布衣服的丽侧妃,哦,现在只能叫丽侍妾了,养尊处优了半生的定王就这样被一辆略显寒酸的四轮马车送到了离京城一百多里外的农庄,而且,如无意外,这辈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罢了,就先去农庄休养一段时间,等过上几个月,就给儿子写信,让他把自己接回京城,到时候那逆女已经走了,堂堂定王府,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定王在心头痛骂完宁曼后,又这样安慰自己,他却不知道,这样的计划,永远没有达成现实的一天了。
原身那辈子,定王可是在害死冷氏和虞霆一事上出了大力的,宁曼没有立刻要他的性命,并非因为他是原身的亲生父亲,而是存着让他吃苦受折磨的意思。
定王即将居住的农庄,与其说是农庄,不如说是个破烂院子,荒凉无比,而跟去的仆妇并非伺候他们的,而是看守他们的,在那个院子里,什么事都要定王和丽侧妃自己来,打水做饭种田砍柴,无一例外,宁曼相信,定王很快就会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活着还不如死了,而他和丽侧妃,上辈子在富足的物质中两人甜蜜到老,这辈子,在贫贱百事哀的场景里,两人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宁曼相信,他们过得一定会很不好,而这样,她也就安心了。
至于虞霖,这小子一开始还不明白厉害,他从小被惯着长大的,府中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忍让他,因此,他一直以为,他合该被所有人宠爱,就连去了修仙门派的两个姐姐也一样,所以,在被宁曼罚跪时,他才那么生气,在他看来,宁曼这样做,一定会被父王责罚的,结果他一直跪到天黑,都没人来救他,母妃没有来,父王没有来,甚至连一向宠爱他的皇伯父赶到府里后,也没过问过他半句。
虞霖就这样跪足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没进府,就被人塞进了马车,赶车的人说,奉命送他去安博宁,虞霖简直要疯了,安博宁那地方,是人生活的地方吗?他命令马车夫回京城,结果得到的只有嘲笑。
“你以为你还是定王府的小公子啊,别做梦了,皇帝已经下旨,把你逐出了族谱,如今,你不过是个被发配安博宁的毛头小子罢了,乖乖给我回车厢坐好,要敢在生事,我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车夫挥起马鞭,啪的一声在虞霖头顶炸响,虞霖被吓了一跳,看到马车夫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终于聪明了一回,乖乖的回到了车厢里。
太遗憾了,要是这小子在闹腾,自己就能打他一顿,算是为被他害死的侄女出一口气,不过也没事,来日方长,去安博宁这一路要走上一个多月,这一路上,他一定会找到各种机会,狠狠收拾这人面兽心的畜生!
虞霖不知道,他下半生的悲惨命运,已经开始了,而之后的很多年,当他在冰天雪地的安博宁挣扎时,他会陷入深深的后悔,为什么当年那么好的日子,自己不懂得珍惜,为什么当年的自己,是个衣冠禽兽。
只可惜,纵然他再后悔,一切都回不去了。
古月宗的人,是在第二天晚上抵达冷月国的,来的人又是卫越。
“把人看好了,若是在逃脱,可就说不过去了。”孟秋东像扔什么垃圾一样,手指一弹,宁青整个人就往卫越那边飞去,卫越一把接了,又连下了几个禁制,方才放下心来。
“其实上一次不是我们不小心,实在是有人帮了她。”卫越苦笑:“我们在她逃离之后,发现有魔气的痕迹。”
魔气?魔修?
听到真相,孟秋东和宁曼都是一怔,两人对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魔修一向都是各大门派共同的敌人,而一牵扯到魔修,事情严重性就完全不一样了。
孟秋东甚至问:“那可需要我送你回山?”
卫越摇了摇头,“这倒不必,出门前父亲把他的鼎玉宫给了我,路上安全倒不用担心。”
鼎玉宫是卫潜的防身法宝,除非渡劫期的大拿出手,否则没人能轰开那法器。
孟秋东一听,也就放下心来。
下界的事,自此办理的也差不多了,宁曼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回仙农门,临行前一天晚上,宁曼去了冷氏的院子。
“这是养体丹,一瓶有七丸,能让服用者身体康健,百病不侵。”宁曼递给冷氏一个瓶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放在桌上:“这是传信符,如果遇到无法抵御的困难,就用火焚了,我那边自会接到讯息赶来。”
冷氏仔细的将东西收了,再看向宁曼,眼底不由就涌起了泪光,她们两人都知道,这估计便是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明日一别,只怕就是永诀。
母女两说了半宿的话,直到天色微明,冷氏才含泪将宁曼送了出来,而院外,孟秋东早已等在那里,师兄妹两人上了飞行法器,一路往仙农门而去。
宁曼回去后就闭关了,这一闭关就是五年,等她出来后,已经是元婴初期的水平了。
不到百岁就结婴,且并非单灵根而是双灵根,宁曼的进度,不说多么旷古烁今,但绝对也算佼佼者了。
“恭喜出关,”乔旭带着几个徒弟,在外面迎接宁曼出关:“曼儿你这修炼速度说出去,足足要震掉一堆老怪物的下巴,让他们看看,就算只是双灵根,我仙农门弟子的资质,也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说笑声中,几个师兄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也有法器,也有灵丹,也有灵符,但无一不是一等一珍贵的物品。
当晚仙农门主峰大摆宴席,庆祝宁曼更进一步,而在宴会上,宁曼也得知了她闭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虞宁青被带回古月宗后,由卫潜出面,亲自对她进行了搜魂,而得到的答案,却让人震惊。
帮助宁青逃出去的,的确是一个魔修,但那魔修的身份,就连宁青也不知道,两人是在宁青一次历练中认识的,魔修垂涎宁青的美貌,对她展开了追求,宁青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和魔修一起历练了一段时间,直到要回到宗门时,才和对方告别。
临别时,魔修给了宁青一块玉佩,说是如果宁青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用玉佩呼叫他,而在被押送途中,宁青打碎了玉佩,魔修果然如约而至,只是,在将宁青救出去后,他并没有放宁青离开,而是索要了她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后,才大笑着离去。
古月宗最后判了宁青死刑,残害同门、勾结魔修,这个判罚,一点都不过分,而行刑,则是在宁曼闭关的一个月后,执行人是乔长老,为了报侄女的杀生之仇,他自告奋勇,然后,在古月宗的执刑台上,乔长老用乔莹留下来的一枚宝剑,深深插进了宁青的身体。
上辈子,原身被宁青陷害,死在了古月宗的执刑台上,这辈子换成了宁青,也算是风水轮流变,报应不爽。
到此,原主的委托已经圆满完成。
之后的时间,宁曼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修行上,一千年后,她迈入了分神期,三千年后,她到达了出窍期,又花了六千年,她达到了合体期的成就,然而,在这之后,就算她再用心再努力,修为却未得寸进。
但就算如此,她已经成为了此时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强者,这之后,她放下修炼,游历天下,以一个看客的身份,观看着下界的春来秋往,潮起潮落,不断在一个又一个地方,留下属于她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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