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陆水想拒绝,他已经下定决心说不要了,但是又贪图眼尾那一抹短暂停留的温柔。
他没感受过,好神奇。
外面已经全黑,教室的窗帘更是拉得密不透风,房间变成了小黑屋。他没预料到这一切,原本只是想要一个眉心的亲吻,因为队长欠了他两个。
他很烦,烦自己对身体的触碰有了强烈的欲望,他也很期待,想象和喜欢的人紧贴,感受哥哥和屈南在一起时候的亲密无间。他模仿过,但是没法复刻心情,抱着自己和被人抱着天差地别。
以前他和顾风的紧贴是队长和暗恋者,现在是追求者的身份,陆水沉迷其中。暗恋挑明,他承认自己升级了,也喜欢有回应的感情。这一切都怪顾风,如果他没表白,那么自己还能长长久久地暗恋下去,永永远远不被发现。
自己隐藏得非常好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眼前太黑了,比游泳池里黑多了,他看不到顾风的样子,但是隐约可见他眼里的自己。
“等一下,不要了。”等到第2个亲吻来到,陆水又开始推他。他怀疑今天穿多了,不然怎么可能出这么多汗水?
“好,我等一下。”顾风按照陆水的吩咐停下来,巧妙地换了个姿势。陆水从靠着墙变成了靠着教室的后门,耳边不仅是他们的呼吸还有楼道的动静。
隔壁学生会在开会,各个部门都忙得乱七八糟,走路声和谈笑声此起彼伏,陆水心如擂鼓,哪怕教室的门已经确定反锁。他的双手来到了顾风的领口,看不出是要推开还是要抱住。
“你不可以亲我的。”陆水稍稍用了点力气,呼吸开始不稳,之前他一直觉得哥哥和屈南只要单独相处就会形成特殊的结界,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也进入了这个空间,仿佛他们的四肢已经被同一种气流缠绕。
这时,顾风摸了摸刚刚亲过的右眼尾。“可以。”
“不可以。”陆水深吸了一口气。
顾风忽然亲了他的左眼尾。
陆水的手无力地推着他。
“你哥平时都亲你什么地方?”顾风抓住他的手腕,“你告诉我,我就不亲了。”
陆水看向他,耳边是震耳发聩的心跳。哥哥以前警告过自己的,说你队长是个坏蛋,而且看上去就心眼很多,不要和他接触。陆水不知道他算不算坏,但他总是巧妙地撬动了心里最难耐的地方。
“亲额头,还有脸蛋。”陆水相信队长坏不到哪去,乖乖地说了。
紧接着左右两边脸蛋就被各亲了一下。
陆水气得快要哭了,好过分啊,他真的好过分。“请你不要这样。”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学生会干事的声音:“咦,顾风呢?你们谁看见体育部的顾风了?”
是他们在找人,陆水全身心紧张起来,刚刚还和他们在一起开会的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一道门隔绝了黑暗和光。他开始想象顾风方才开会的样子,一定是认真专注,坐姿端正,一看就是体育部里最好的那个。
耳垂上忽然多了热度,比刚刚那一次的接触还热。温度的加成下,陆水对湿度好像不那么敏感了,发了两秒的愣才反应过来是耳垂被含住。
而外面,他们还在找人。
“刚才顾风不还在这里吗?”一个女生说。
接下来出现的声音陆水非常熟悉,凤胜男是学生会体育部的主要骨干。“对啊,刚才还在呢,会还没开完那臭小子怎么跑了?”
“会不会躲在哪间教室里睡觉呢?”一个男生用很了解他的语气说,“顾风那人啊,开会就喜欢睡觉,只不过他坐姿太正了,表情又总是淡淡的,犯不犯困都分不出来。”
“我找找吧,没准真在睡觉。”凤胜男说完就没了声音,可是陆水却更紧张了,他紧靠着门板,看着眼前这个开会时候喜欢睡觉又坐姿太正的人,一点都不觉得他表情淡淡。
尽管看不到他什么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水的耳廓热度带动全身,半身酥麻。他抱住顾风的脖子,好舒服,好舒服,但是又很害怕,怕下一秒门板就要被敲响,他还没答应的恋情就要曝光。
下一秒门板就被敲响,凤胜男的声音和敲门的力度同样具有穿透性。“顾风?顾风?你在吗?”
顾风半眯着眼睛,左手环住四水的腰,他含着陆水的右耳垂,右手轻轻地揉着陆水的左耳垂。
陆水张着嘴巴,发不出声响。
“在不在啊?”凤胜男敲门更用力了,她开玩笑似的,“再不开门我就进去了啊,我可有门钥匙。”
陆水紧紧地勾着顾风的脖子,很慌张。他视为姐姐的凤胜男一定不会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要是知道了,队长肯定要挨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思维和身体都已经飞起来,变成了天上的鱼形风筝,可是风筝线还在顾风的手里,一抻一拽,撩动心弦。
门外的凤胜男又敲了几下门,确定屋里真的没有人了才走,并没有破门而入。陆水的心跳像是从高空坠落,从每分钟200次变成了正常,屋里还是那么黑,在水里都不觉得憋的跳水生现在喘不过气,甚至不知道顾风什么时候放开他,只知道就着这个姿势拥抱。
半晌,他感觉到顾风在擦他的嘴角,思想逐渐回归身体,意识从漂浮状态降落,陆水很不好意思地松开双臂,然后……
砰一拳,打在了顾风的肩上。
“亲完了也要打?”顾风抓住他的手,两只手一只发热,一只还没有烫起来。
“我没有让你亲我的耳朵。”陆水用另外一只拳头打他,声音却发虚。想不到顾风又抓住他另外一只手,体温不同,他们的呼吸声却同频加重。
“那你让我亲什么地方?”
陆水被问住了,亲吻让他好舒服,但是他并没打算被亲那么多。
顾风也没有再继续问,而是帮他打理着弄乱的头发,拍着他的后心让他平静下来,等到陆水彻底从感受漩涡中清醒时再立刻抱住,笑着说:“不要告诉你哥哥。”
陆水在无光的环境中怒视他,视觉力度大概只有一半,真糟糕,这件事确实不能告诉哥哥。
等到他们离开教室,学生会体育部的小会议已经散场,顾风成功逃过一劫。陆水的身体还在持续发热,从理智上分析,他认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有点太过了。
自己的身体才刚刚长好,变成大人没多久,按理说只能接受眉心的接触。
可是从身体感受上来分析,他接受别的倒是非常快,那感觉像是有点飘飘然,仿佛喝醉。
事实上,陆水从来没喝醉过。
他的酒量大概是个无底洞,从来没被灌醉过。
但是刚刚,他体会到了那样的感觉。眉心和眼尾只是蜻蜓点水地触碰,耳垂的亲昵是他没想象过的。一模一样的两件队服外套一旦触碰就变成了一个人的衣服,呼吸之间,自己身上的薄荷味香水已经到了顾风的身上。
刚刚因为害怕,陆水紧紧地搂住了他,那种奋不顾身的冲动让人沉迷,有水一样的诱惑力。
陆水感受着,体验着,化雪时的冷风贴住他的面颊,他看向顾风,对恋爱的行为有了新的理解和向往。等到晚训结束,这些细节一定要写在《人类观察日记》中的暗恋日常里。
“喝咖啡么?”顾风这时突然转过来问。
陆水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脸:“你不是说不能喝吗?喝完了我长胖怎么办?”
“喝完了我陪你慢跑1000。”顾风看着他,很放松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要让我加练……”这个结果陆水已经猜到,“我要少糖的,要冰的。”
“也不只是为了让你加练。”顾风笑了,“主要是怕你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你哥。”
陆水愣了一下,随后后退一步到他身后去,在他膝窝处踢了一脚。他好讨厌,知道拿什么样的方法来哄人,他还是困着吧,自己再也不会上当了。
可是当一大杯生椰拿铁塞到自己手里时,陆水坐在横椅上犹豫了。这里是学校小情侣谈恋爱的地方,小花园附近成双成对,他们算是其中的“另类”。但是没关系,就算有人问起,他们也有搭档这一层保护外衣。
陆水喝了一口咖啡,紧紧地挨着顾风坐,还是先不告诉哥哥了,反正自己也没有答应顾风不明显的追求。
又过了两天,这场雪彻底融化了。
冬日的太阳还算温柔,体院的学生们恢复了室外训练,主操场和各个分操场上重新热闹起来。陆水这几天都中度满意,每天晚上队长都会带他去洗衣间洗衣服,趁着没人的时候亲一下额头。但是也有不满意的时候,新的计划又在生成了,陆水体验过耳垂的含吻,这已经列入了他的流程之一。
可是没有含吻了,只是额头亲亲。于是陆水将中度满意降为轻度满意,每天都在认真打分,同时事无巨细地进行记载,时不时翻看。
这天中午,午休结束后两人带队去陆上训练馆集合,馆内热闹非凡,大一至大四的人都在。男生和女生训练分开,倒不是为了避嫌,在训练场上性别是首先被模糊的特征,主要是因为科学训练和项目分别。
童嘉心心念念想着点仙女棒,在陆水耳旁念叨了一路。“点嘛,点嘛,你生日时候买的,咱们都没机会玩。”
“不行的吧?”陆水没玩过,于是很严肃地问潘歌,“仙女棒是不是烟花?”
“小烟花,可以玩一下。”潘歌想要满足每个崽崽的心愿,“过几天吧,咱们找个队长不在的日子,在宿舍里偷偷的。”
“呵呵,你觉得可能偷偷吗?”林鹿冷不丁地说,“就以队长光临咱们宿舍的频率推断,他是不是真想换宿舍啊?他恨不得住咱们门口了。”
陆水默默地转移视线,接不上这个话,也不能告诉他们顾风频频光临510实际上是他“不明显”的追求。面前是换衣间的衣橱,他刚要拉门又停下了,看着塞在柜子门缝里的陌生物品,迟迟没有反应。
“怎么不换衣服啊?”林鹿一把脱了t恤,不修边幅地靠在旁边问,“呦,这什么啊?”
顾风是a队,柜子离得比较远,听到动静后立刻放下了训练服。
陆水还在注视它,淡蓝色的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上面还用火漆做了一个金色的戳。潘歌和童嘉以最快速度靠近,纷纷对视一笑,笑声又把a队的人给召唤过来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着陆水。
“这什么?”顾风一把抽走了信封。
“这是人家四水的,你干嘛没收啊?”水泊雨说,“这是私人物品。”
张清和汪在晨俩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趁顾风不注意把信封抢了过来:“这个一看就是情书啊。”
“好精致啊!”汪在晨用更夸张的语气,“我还没收过情书呢!”
“所以我们四水收情书了!”童嘉立刻敲定事实,“队长!四水他收情书了!我好兴奋!”
情书在汪在晨的手里,顾风再一次拿回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它。他没拆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和火漆戳,忽然问:“他收情书,你为什么兴奋?”
“因为替他高兴啊,而且也觉得好骄傲!”童嘉抱住陆水。
陆水紧张地看着顾风,有预感,他肯定要说什么。
“那你还可以更高兴些,其实我……”顾风说到这里差点没站稳,因为陆水冲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抢走了情书。淡蓝色的信封再一次到了自己手里,陆水在顾风身后狠狠地戳他的腰,警告他不许乱开口。
“咳。”于是顾风停了停,“其实我也觉得挺为四水高兴的,毕竟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陆水松了一口气。
潘歌和水泊雨同时看向顾风,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看完之后也可以适当地回应一下。”顾风又说,回过身看着陆水,“是吧?”
是才怪,不就是我没回应你嘛,陆水低下头,反复看着那封信,但是也没有兴趣拆开它。
自己又不是没收过表白信,只不过被人偷走了而已。
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在紧锣密鼓的训练计划面前败下阵来。大家只是起起哄,然后散去各个项目。陆水和顾风在相邻的触网上精化动作,明志鸿亲自来看,路乐在旁边喜上眉梢地笑着。
“你看,我就说他俩般配!”路乐用了般配这个词,“这样的默契高度很难找了。”
明志鸿点点头,确实,其实水泊雨和顾风的契合度也很高,但是潜意识里的默契没有形成。这才是双人跳水最致命的地方,动作可以模仿,但跳水思维没有复制。真正的镜面人必须充分了解对方的特点,顾风和陆水因为在一起训练的时长超出了旁人,他们的知觉是绑在一起的。
“而且我跟你说啊……”路乐如数家珍一样,“咱们这个小男双还有更大的本事呢,他的转体动作也可以反过来。”
“你见过?”明志鸿问。
“见过。”路乐看向正在半空翻转的陆水,像是看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搭档没有出国,或许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能站一站领奖台,“四水的调整能力很强,如果在其他动作上失分,为了冲一下高分,他也能够进行同侧的转身,到时候,他和顾风的横面图必定只会留下一个人的侧身。”
明志鸿暂时不做评价,但是看向这两个孩子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期许。不仅是他和路乐,学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放风水搭档出去试一试了。
但现在,磨刀不误砍柴工,一起都要按照步骤来。
陆水的腰被勒得发麻,自己默默地数着周数。所有运动的室内馆都会贴着横幅,用来激励运动精神,他看向正前方的红字,直到汗水进入眼睛,视线变得模糊。
下练之后顾风又被叫走了,陆水将那封信放进运动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时水泊雨神神秘秘地过来找他:“你看那封信了吗?”
“没有看的。”陆水回答。
“那你看完了记得告诉我啊,我好和你哥哥汇报一下。”水泊雨眯着眼一笑。
“咦?”陆水忽然紧张,“你怎么回事?”
“你哥哥又把我的微信加回来了。”水泊雨好开心。
陆水紧张之余又很无奈,怪不得最近哥哥的朋友圈里总有屈南,他又开始泡茶了。
“你哥还说,你有什么突然状况都马上告诉他,他第一时间过来呢。”水泊雨跃跃欲试。
“但是这种事就不用告诉他了。”陆水怀疑水泊雨就是想和哥哥见面,唯一的弟弟地位必须保住。水泊雨这时将他的肩膀一搂,垫着脚尖说:“最近娃娃机上新了,你陪我去吧,我们给你哥抓娃娃去。”
陆水一听,终究没抵抗住给哥哥抓娃娃的诱惑,跟着去了。
奶茶店里的人很多,他们排好久才分到一台机器。陆水摸着左腕的手绳,不知道这次的盲盒会有什么惊喜。
“看那个。”水泊雨指了指最角落的,“我有预感,最角落的一定是最好的,但是最难抓。为了抓到它,我们需要先抓到前面那5个,给它腾出一条路,然后再挪左边的。”
陆水听着,感觉很像华容道游戏。旋即水泊雨进入战斗状态,按部就班地抓取,时不时看他一眼,问:“你真的不看看情书吗?”
“不看的。”陆水斩钉截铁地说。他怕自己一看完,水泊雨为了见到哥哥就会立刻汇报,而且也没有那么想看,毕竟这不是第1次了。
自己收过表白信的,陆水失落地抠着书包带,只不过还没看完就没有了。
跳水馆里,刘波和几个兄弟坐在池边聊天,再过两天全体人员就要撤了。
“可算能回去了。”刘波说,“不在自己地盘上,干什么都放不开似的。”
“可不是嘛,每天都看人脸色。”
“我他妈再也不想睡楼道了!”
“明天你继续帮我铺床啊!”刘波和他们笑着对骂,忽然旁边的人都不笑了,不是笑容逐渐消失就是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们都看向自己身后,刘波转身回头,看到顾风。
其余的人站了起来。
刘波也站了起来。
“干嘛啊,顾队长?”刘波问,“今天还有什么吩咐要说?”
顾风刚刚开完会,直接过来找他。“你知道什么吩咐,别跟我装傻。”
“什么啊?听不太懂。”刘波拍了拍耳朵,“检查写也写了,念也念了,楼道也睡了,地板我们也擦了。现在你身后可有摄像头,你应该不会飞起来挡住镜头吧?”
其余的人笑起来。
顾风没有笑,转身放下了运动包:“把信给我。”
刘波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直接说出来了。“什么信?我不懂。”
“就是你们从陆水的枕下偷走的那封信。”顾风淡淡地说,“我写的那封。”
话音刚落,周围4个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刘波更是觉得有趣:“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们多想了呢,看不出来啊顾队,原来你好这一口?搞自己的队员,这件事如果让你们教练和学校知道,你们会不会直接处分?”
他是想激怒顾风,毕竟这种事见不得光,想不到顾风还是那么平淡,表情中掺杂着认真思考过的冷静:“确实,我特别好这一口。你要是无聊了就找点事干,别总是盯着陆水,不然我会怀疑你也喜欢他。”
刘波见激怒不成,立刻故意反问:“哦,原来你搞队员是因为无聊啊?”
“喜欢他这件事不是因为无聊,但最近确实有点无聊,比如训练和比赛的难度都不是很大,我们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不太习惯这样的平淡。”顾风回答。
周围的笑声没了,刘波也被怼得一愣:“想不到顾队的脸皮这么厚?”
“天生脸皮厚,无数次入水才能冲刷成现在的正常脸皮,否则就变成不要脸了。”顾风摸了摸脸,“或者我们较量一下,你赢了,我自动退赛,禁赛半年。你输了……”
“我他妈可不会退赛禁赛的。”刘波咬牙切齿,休想让他上当。
“你如果输了,把信还我。”顾风却说。
刘波迟疑了几秒,这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公平的比试,代价也太大了。按理说他是不会接受挑战的,可是顾风开出的巨大代价太具有诱惑性,他缓缓地问:“比什么,我先听听。”
顾风看了看5米的深池。“闭气。”
闭气比赛算是他们最熟悉的活动,小孩子都会,刚学会游泳或者刚入队的小队员都会拿这个来争高低。但是他们的闭气比赛明显要加码,由于水深,浮力过大,运动员根本沉不下去,所以顾风提出了一个要求,脚踝要捆上运动包的带子。
运动包里都是冬天的衣服,浸入水中会变得更沉,但是没办法,刘波禁不住顾风开出的失败条件,还是选择答应。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人,一些是还没收到返校通知的外校生,一些是本校。一半人看热闹,一半人打算急救。安全起见,大家规定了一个动作,如果实在憋不住又浮不上来,就在水下上下晃动双臂,那么其他同学就要下去营救。
顾风已经脱掉上衣、鞋袜,将装满了的运动包放在身边。他放开包带,黑色的尼龙宽带在脚踝上绕了几圈,然后将包扔进池里。
刘波同样。
两个人都光着上身,穿着各自学校的队服长裤。脚踝被池水中的重量拉扯。
“预备!”台上有人当裁判。
他们同时下水,两手扶着池壁。
张钊也在池边,长跑生混在里面格外好认,很黑。他原本是打算带四水吃饭的,没行到误打误撞,看到了这一幕。干,陆地运动员和水中生物果然有壁。
“吸气!”裁判忽然举手。
顾风和刘波同时深呼吸几次,调整胸腔状态。
“下水!”裁判的手落下。
同时落入水中的还有顾风和刘波两个人,他们像是被水鬼拽入池底深渊,登时没顶。在水中他们捏着鼻子,闭着眼睛,由于有重物的下坠加持两个人都笔直地悬在3米多深左右,看起来不太真实。
张钊已经捏了一把汗,这和扒在池边闭气或者拿脸盆闭气根本不一样,他考深水合格证的时候就发现了,水深一旦超过1米8,最大的感受是水压猛增。
水压的改变会影响身体,不仅仅是双耳外压,胸腔也会受到压迫,在这种情况下,人会不自觉地紧张,心跳加快。
而此时此刻,水里的两个人毫无动静,水面由方才的动荡转为平静。张钊猜,跳水运动员一定已经适应了这种压强,换个人一下沉入3米多肯定慌得抓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入的人变成了立体的雕塑,仿佛沉入海床的假人。灯光将他们照得明明白白,可是那是水里的世界,俨然和有氧的世界划清了界限。又过了半分钟开始有人嘀咕:“怎么还不上来啊?”
是啊,怎么还不上来啊?张钊怕他们出事。
“这都多久了,别把肺给憋炸了。”
“要不然下去看看?”
“听说顾风要是输了自动禁赛呢。”
“靠,玩这么大,怪不得拼命……”
什么?禁赛?张钊听得血流加速,自己好像也在水里。顾风这是图什么呢,拿禁赛当筹码?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拼?
“诶诶诶!动了!动了!”这时有人开始喊,经过了这么久的平静,水下终于有动静。只见刘波开始在水中弯腰,像是拆不开他脚踝上的带子。
可是他旁边的顾风还是丝毫未动,没有受任何影响。
“不对,刘波是不是使诈呢?”另外一个人说,“如果真是憋不住了,他大可以直接挥手,他这么做就是让顾风掉以轻心,然后提前出水。”
“有可能,兵不厌诈。”
听完他们这一通分析,张钊心急如焚,如果真是这样那顾风可就太容易上套了,毕竟两个人肯定都憋到了极限,先后出水的差距可能只有半秒。这时刘波拆开了带子,身体开始上浮,顾风那边也有了动作,同样卸掉了重物。
他们一起上浮,肉眼无从分辨先后。
不妙啊,张钊咽了咽唾液。
刘波率先抵达池边,身体有一个往上冲的趋势,他看向旁边的顾风,果然这人上套了,以为自己憋不住,事实是他们肯定都到了人体极限。呼吸的渴望愈加强烈,肺部对氧气的需求变成了本能呼唤,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由于缺氧,他们都开始耳鸣。
耳朵里进了水,珍贵的氧气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刘波却在出水的最后一刻猛然停住了,他要等着顾风先冲上去。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没法抵赖,接下来的半年全面禁赛。
可是,随着他的停下,顾风也停下了,两个人扒住池边,面朝下,又要抵抗巨大的浮力,又要抗拒呼吸的诱惑。
怎么回事?刘波没想到他没上当,但是一切都已经箭在弦上。他开始听到了响亮的共振,那是心跳在耳道里的动静,他多么希望顾风赶紧出水,这样自己就能深深地猛吸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吸,呼吸,呼吸……人到了最后时刻,求生欲望开始拉响警报,提醒身体进入最后阶段。刘波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氧气的渴望。他的双腿开始抽搐,完全不停大脑地控制,双臂也快要抓不住了。
最后席卷大脑皮层的是濒死感。
岸上的人看着这两个人较劲,明明只需要偏一下头就能回归氧气世界,但是他们偏不。
终于,有一个人抬头了。
刘波全身抽筋,肺部已经开始发疼,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出水后疯狂地吸着气,每一口氧气好像都是甜的。就在他出水后的一刹那,顾风也跃出水面,一只手按住池边,一只手抓住了刘波的后颈,重新将他按入水池。
张钊看向顾风,他的人中处有一道淡淡的红色血迹,是因为闭气时间太久引发的鼻粘膜充血破裂。
刘波来不及反应,呛了一大口。“松开,松开,我还,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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