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走了约十数日后,我被人蒙上了眼睛,带下马车,“阿姊。”我转头辨认着方向,想要冲着他走去,却被人直接带走了。
有人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我一把拽下眼上的布条。
打量着眼前的屋子,或许空空荡荡的称不上是屋子,四壁没有一扇窗,只有两扇门是关着的。
屋内只有一个雕花的架子床在墙边摆着,四角也是磨圆了用软绸包着。
“我要见我阿弟。”我看着屋内的两个妇人,她们举着烛火,似是将我的话当作空气一般,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要见萧何。”还是没人回应我,不过她们抬起了头,见怪不怪的看着我,眼里还带着似乎是我不识好歹的模样。
她们换完床具,就转身出去之后,我听见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过了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五天,屋内一片黑漆漆的,我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我出不去,只能在屋里躺着,坐着,站着。没人和我说话,她们来送饭时我说的话也引不起她们丝毫的关注,准确的说只是她们开门,把饭和水放进木碗里端进来,开始我还记着每次送饭的间隔,想计算时间,发现每一顿隔得时间不一样之后,我就放弃了。
我开始每天都不吃她们送进来的饭。过了不记得几顿,在我眼前都是金星的时候,我见到了萧何。
他打开门,阳光在他身后映出来,我被突然出现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还是强迫着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向他说到“我要见我阿弟”。
他又笑了,带着让人讨厌的,那幅云淡风轻的表情,分明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为什么在他的眼神里,我只看到了是他在指责我提的要求过分。他没回答我的话,反而是从头到脚的把我看了一遍“还是有点瘦,如果你能吃胖点,我就让你见你阿弟。”
“我现在就要见。”我冷静的说着,我受够了这种日子。
“三天,你每顿都多吃半碗我就安排。”
我想再争取一下,他却根本没有听我说的意思,不给我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我又回到了那个一片漆黑的处境,不过每天都期待着她们给我送饭。
九顿饭,我每顿逼着自己多吃了半碗,然后在屋内转着消食,终于,到了他说的三天。
她们又一次进来,这次搬来了木桶和水,给我梳洗,换上软素纱,挽髻描眉。好多年之后,我第一次在除了水的地方见到我的脸,有些陌生。我看着青铜镜上她们给我描出的远山青黛,黛下空洞无神的双眼,和上了脂粉也掩饰不住苍白的面色,有些想笑,萧何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么?
我提线木偶一般被她们带了出去“丞相,人带来了。”
他是丞相?是谁的丞相?丞相不是李斯么?难道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心中都是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萧何领着我,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我终于在一个类似牢狱的地方见到了阿弟。
“瘦了”我扑在柱子上,对着阿弟说到。
“阿姊”阿弟一动,脚镣就叮当作响。“他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我摇着头,想说什么,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话都说不出一句。
“阿姊别哭,我没事。”阿弟像小时候一样,为我擦着眼泪,还是想要安慰我。
“都怪阿姊,连累了你。”我哽咽到。
“没关系的阿姊,你与我还说什么连累,我这不是还活着么。”他尽力的想要扯出让我安心的笑,可是他嘴唇都干得发白裂开了,眼下也尽是乌青。
我拉着他的手,想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兵卒在门口萧何的示意下,把我们两个拉开。
我和他走了出去,擦干了眼泪,“你要给我阿弟换个地方。”我对萧何说着。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他玩味的声音传来。
“因为我对你有用,你要让我去做一些你做不了的事。”
“你倒是聪明。”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冰凉的赞赏。
“小女子才疏学浅,在丞相面前不敢说聪明,丞相的心机和手段才称的上光明磊落,才称的上聪慧无双。”我讽刺到。
他听了我的话,也没生气,只是继续领我往回走着。
“丞相”迎面走来了一个一个人,在我俩面前站定。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低了头在萧何身后站着。
“丞相,信以为本月的粮饷分发有不妥之处。”来人拿着一卷竹简在萧何面前展开。
“依韩将军看,当如何呢?”
“依信之间,秦国赵贲正在开封驻守,以赵贲之才,虽必然不敌我军之勇猛,败事已定,但开封城易守难攻,若他坚守不出,依托城内工事,必是久攻不下,于我们不利,所以不若多发粮饷,先示败诱其出来,一网打尽,这样方可后顾无忧。”
萧何赞赏“灼华言之有理,何会禀报主公的。”灼华?这两个字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一个登徒子。
那时我刚满十五,是及笄的年纪。在河边浣衣的时候,看着他连着几天,都在河边用无钩的直木在水中垂钓,就出言到“公子是效仿周太公等愿者上钩么?”
他抬起头,露出草帽下的半张脸,呲着牙笑着“这不就等来了一条美人鱼上钩?”看他说话不好听,我也就不想理他,没想到他扔下了手中的直木,向我走了过来。
我继续捶打着衣服,较平日用力了几分。他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的旁边“我好饿,你给我找点饭吧。”
我从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人,前一秒还在嘴里乱说话,下一秒就想要人家给他吃的。就气的收起衣服,准备回去。
不想他直接倒在了我面前,我以为又是他的把戏,就绕过他,准备离开。想着还是不忍心,推了他两下,看他还是没有反应,就回去找了早上剩的粥,掰开了嘴给他喂了进去。
半晌,他悠悠醒了过来,看见我,又说着浑话“姑娘定是水中美人鱼被我心意感动,成精报答于我。”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我对着他翻白眼。
“那小生如何报答,以身相许好不好?”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先生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将暮更是见了女子都避之不及。脸被他气的通红“我就不该心软,该让你饿死”。
“可是我姑娘把我救活,自然要对我负责。”
“你...”我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拿着手里的碗,向他扔去。
他伸手接过下了碗,放到怀里“多谢姑娘定情信物,信日后定以八抬大轿迎娶姑娘。”
我转身就走,碗也不要了,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拦住了我“姑娘要告诉我姓什么叫什么,我好找媒人来提亲啊。”
“让开”我瞪着他。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让开。”
“我叫蓁”看着他一副我不说他就不走的样子,我告诉了他。
“好名字,重新认识一下,我姓韩名信字灼华,‘其叶蓁蓁,灼灼其华’的灼华。”
我没了耐心,“那可真是不巧,我是‘蝮蛇阵阵,封狐千里些’的蓁。”
“哈哈哈...”他笑着让开了路。
之后几天我想起他心里就烦,就没去河边,可是衣服已经攒了很多,我还是端着盆去了河边。还好没看到了那张让人讨厌的脸。
我还不等坐下,就看到他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我怀疑他是故意装的,等到我洗完,他还是在原地没动过,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不会还是饿的吧。
虽然他的话让人讨厌,但是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让人喜欢的脸,眉峰锐利,丹凤眼紧闭着,鼻梁高挺,不说话的嘴角向上勾着,嘴唇带着些苍白,看着不像坏人。我想,要是他不会说话就好了,还挺养眼的。
他醒了之后,看见还是我,有些虚弱的说到“姑娘救了我两次,这回真真的无以为报了。”
看着他这次没有乱七八糟的话,我皱着眉“我能救你一次两次,总不能一直救你,以你的身手,又读过些书,不思报国,为何在河边寻死呢?”
似是戳到了他的痛楚,他的嘴角向下耷去“我也想留名史书,只是一身抱负,无人能识。”
“你若是白白的死到了这里,又有谁能识呢?”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在项梁手下不过是杖剑之士,数次向项羽提出建议,他也未正眼对我,我又当如何呢?”
“我一女子,不懂这些,只听过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
“多谢姑娘。”他恍然大悟般,深施一礼。“日后信定有重报。”
我有些生气“我救你,和你说这些,岂是图你的回报?”
“是信以小人之心,度顾念之腹了。”
我不欲和他多说,怕他又说出些讨人厌的话,“知道了,快走吧。”
我本以忘了这些事,可是他的声音和当年的登徒子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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