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之中,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幽幽小道之上,阳气初升,有三人围着一团火席地而坐。
正是张祁二人与福来,福来拿着一团雪球,用一根树枝插着放在雪中烤,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差点把张守正用雷鸣引下的火给浇灭。
张祁二人昨晚来到了这个山头,无处借宿,一片白茫茫大雪,祁成山便提出了这个方法生出一团火。
张守正听得是满脸黑线,好不容易才求得雷鸣配合一次,又被雷鸣电的不轻。
结果还是意外发生了,一道紫雷劈下来,张祁二人事先摆好的一团木柴没有着火,倒是福来远远坐着的一颗百年老树被直接劈开,燃起了熊熊大火。
看来雷鸣对青阳观之事还是怀恨在心。
福来直接吓得从坐着的木枝上一头栽进了厚重的雪被。
在这露宿一个晚上后上马,额..上驴再出发。
真冷啊!
忽然,前方响起了一阵踏雪的声音,脚步轻盈,有条不紊。
从旁边枯木旁走来了一个衣衫单薄的草鞋少年,草鞋少年身后还背着个竹筐,竹筐里装满了草药。
相信这些草药足够卖钱给妈妈买药了,今天终于能够不用挨饿了。这么想着,少年脸上满怀笑意,原本被寒风吹得打哆嗦的身体也开始有了暖意。
这个少年从小父亲就走了,只留下了草鞋少年和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为人厚道,就算自己家境贫寒也要帮助街里邻居。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么好的人偏偏就得了病,这一病就是两年之久。
草鞋少年很懂事,年纪轻轻就跟着一家草药铺子学艺,勉强可以养活母子两人,光景差时,草鞋少年采的少,母子二人就吃一顿饿三顿,若是光景好时,就像今天,草鞋少年一大早起来上山采药,满满一大筐,母子俩就用不着挨饿了。
只是连草药铺子的那位师傅都说他的母亲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草鞋少年当时陷入了沉默,回去的路上一个人躲在街角旁偷偷地抹泪,过了一会后又满怀笑容的回家了。
草鞋少年从张守正身后而来,与二人擦肩而过,脚步轻快。
张守正叫住草鞋少年,询问道此处是否有些人家,那里有小镇可以歇息?
草鞋少年止住身影,尽管心里很着急回去,但仍是回答了张守正的问题,让二人跟着自己,自己就住在小镇的一个小巷之中。
虽然没有习过武,但因为常年在大山中奔走的原因,草鞋少年身形矫健,要不然也不会超过骑驴而行的张守正。
草鞋少年为了防止张守正二人跟丢还故意放慢了脚步,张守正笑着说不用,能跟上。
草鞋少年便恢复原来的矫健身形,周围枯树飞快后退,雪被上留下一层浅浅的脚印。
一行人很快跟随草鞋少年来到了一座小镇,只是眼前景象大为吃惊,一片狼藉,血流成河,整座小镇再无一个活人。
张守正皱了皱眉,很像师傅所说的魔修所为。
魔修性情无常,常以炼化人血增长修为,为天下人所痛斥,所过之处很容易白骨横街。
草鞋少年楞了一下便再顾不上身后两人和身后的草药,身形猛然前冲,原本慢慢的一箩筐草药洒落一片。
草鞋少年一直冲向一处陋巷的一间茅屋,茅屋内血气冲天,原本躺在床上的一位妇人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草鞋少年蹲在床边无声痛苦。
张守正默默的进来,又走出屋外。
张守正首先摆出一个小型的罗天大醮,打算为这个小镇做一个祈福法会,然后度化众生,将小镇怨气不散的魂魄引入轮回道。
草鞋少年最终还是走出了茅屋,双眼通红,他独自将母亲和父亲合葬在一起,然后一个人在坟前待了起来。
张守正将自己推测告诉了祁成山,祁成山想要告诉草鞋少年却被张守正拦下。
祁成山显然有些气愤:“怎么,你觉得因果循环,害怕到时候那草鞋少年也会做出这等事来?”
张守正没有言语。
祁成山听后直接怒道:“狗屁,自己父母的仇自己都不准报?讲什么因果循环,有什么用?命惟有拿命来偿,不是所有人都是什么狗屁道德圣人,做不到!”
张守正楞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拦住祁成山的手臂。
祁成山找到草鞋少年,直接对着偷偷抹泪的草鞋少年问道:“偷偷抹泪算什么,想不想报仇?”
草鞋少年抬起头看向路上偶遇的大苒汉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站起来,好好的将父母的丧事办好,三日后,随我们一路西行,路上我会交给你武学手段,到时候你可以亲手血刃了杀了你母亲的人,牢牢记住今天,记住这个人的杀人手段。”
草鞋少年转头抹了一把眼泪,想着祁成山拜了三拜。
拜师礼。
————
晚上,一行人坐在篝火旁,祁成山对张守正严肃说道:“我不是不认可你的做法,只是那种做法离人间太远,人间之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
张守正听完祁成山的一席话思量了好久,猛然惊醒自己和师傅给自己讲的道理愈行愈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而张守正已经不知何时成为了迷迷糊糊的梦中人。
张守正本就想向祁成山道一声歉,此刻直接点头道:“受教了,师傅就经常这样教导我,只是还是没能领会到精髓。”
说完就拿起手中酒壶,向祁成山致意,示意自己罚酒一杯。
祁成山原本好不容易才严肃起来的脸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伸手向张守正说道:“罚酒怎么够,我还惦记着那三壶花雕酒酿,拿出一壶尝尝?”
张守正笑着从咫尺空间中拿出从渟水山庄顺来的两个酒杯,再拿出一坛醇酒,满满倒上,递给一杯给祁成山,两人都不舍得大口饮酒,只能小酌。
酒坛就放在张守正身旁,酒香压过血气飘散在屋内,一旁的小娃娃嘴角口水流出,直接偷偷的一头扎进齐身高的酒壶。
咣当一声,歪倒的酒壶引起了张祁二人的注意,酒水洒了一地,从酒缸里缓缓爬出一个小人。
小人翻了一个身,打出一个酒嗝,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沉沉睡去。
张守正那是满脸黑线。
最终,两人只得叹气,明天再找这个小家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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