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场景似曾相识。
官方政员指名要见林秋葵, 包含恶意的可能性不高。保险起见,她决定带上祁越——情绪不稳定的小狗离不了人, 否则原地爆炸,场面保准失控。
请巡逻队给其余队友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方便应激的唐妮妮调整状态。
另外指定由纪尧青带路。
巡逻队长听完脸色微变。
“有什么问题吗?”
林秋葵问:“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不。”
面对负责人极其重视的对象,提出的条件既没有超出基地规则,又不违背上级指令。小小的巡逻队长自然没有权利,更没有必要提反对意见。
他的职责是维护出入口秩序。
尽管内心厌烦纪尧青,然这微不足道的个人情绪,不可能比得上任务分量。
换句话说, 哪怕纪尧青杀了他的队员,砍了他的四肢,使他愤恨不已。可是, 只要上级命令他将脆弱的后背暴露给纪尧青,要求他与一个令人不齿的‘叛徒’并肩作战, 甚至要他听从于他, 臣服于他, 感激他拥抱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毕竟武装部队人人经受长达数年的训练,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性。
——除了眼前这位史无前例的‘背誓者’打破诺言。
巡逻队长发话让纪尧青带路, 其他人照常执行巡逻任务。
一场风波悄然平息。
有关林秋葵为何提这种要求……你看, 祁越斜斜睨了那群人一眼,眼神轻蔑而傲慢,一副‘废话那么多, 结果还不是要听我的白痴企鹅的话’的模样, 周身戾气顿减。
倒没有故意落谁面子, 替谁出气的意思,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纯粹哄小狗高兴而已。
他高兴了才不会大开杀戒,周边无辜群众及武装部队的安全方能有所保障
这个逻辑也不晓得巡逻队能不能理解?
唔,就当他们理解好了。
一行人跟着纪尧青往里走。
不同于国安基地选址偏远,几乎从头开始重新建造新家园。永安基地以塔利城为核心,筑墙包住外围,内里分为两个区域。一半毁坏程度轻,建筑设施偏完好,简单修补后作为居民区投入使用;
另一半则大厦倾倒,道路尽毁,钢筋水泥狰狞地伸向天空,堪称名副其实的荒废区。
连接两者的陆面裂开巨大缝隙,大地形同掀开了一只眼。人们往上铺铁板,拉绳索,日常穿梭其间,脚底下横着万丈深渊。
“外公!外公!我找到这个!”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从废墟堆里钻出来,多像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两颗葡萄似的黑眼睛亮亮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合拢着,保护着一块u盘。
“给外公看看。”
老人家走上前来。
“有用吗?”小女孩连连追问:“有用吗?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u盘上贴着小标签,外公眼镜片上攀着蜘蛛纹。一会儿抬头对光,一会儿低头背光,眯缝双眼打量了老半天,终于欣慰地笑出声来:“是,是,就是它!我们馆里所有展览品的照片存样……”
小女孩蹦蹦跳跳:“我厉害吧外公?”
他毫不吝啬地比大拇指:“厉害!真厉害!”
两人头挨着头说了会儿话,再次埋头找起来。
纪尧青道:“倒计时前这里是国家重点博物馆之一。”
“基地内大部分没有劳作能力的老人、小孩都参与了‘回收工作’,从电子零件、生活用品、书籍到艺术残骸,收集到的东西送到‘回收中心’进行价值评估,换取晶石或其他生存物资。”
人类大约是一种野心勃勃的动物。
他们绝不会仅仅满足于食物,水,将就的生活
即使眼前的危机尚未度过,即使新的倒计时随时可能出现,大家每分每秒皆活在未知的恐惧威慑下。他们却依然如此贪心地、愚笨地、或许根本就是徒劳地,想要保存美德,想要铭记牺牲的英雄,努力将种族史上一切灿烂的艺术,辉煌的成就,挽留于灾难的边缘。
纪尧青:“那是基地发放的衣物。基地目前为所有18岁以下,50岁以上的住民提供免费食物,普通住民一天一餐,外出狩猎的异能者不论性别年纪一天两餐。”
“武装部队呢?” 她随口问及。
“一天两餐。”
住民与异能者能另接任务,赚取晶石,武装部队不能。可想而知基地食物还是有着不小的缺口,不然不至于这样对待奋战一线的国家力量。
塔利城的政府办公楼已然倒塌,新上任的负责人挑一栋平房做新的办公处。处里人山人海,近乎每个办公室都在开会,每场会议都在争论各种管理事项。
他们穿过嘈杂的过道,负责人办公室位于走廊底端,推门进去,也就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天蓝色的百叶窗半拉,微薄的阳光洒进来,墙角放着张跛脚的躺椅,被子凌乱搭着。
不难想象办公室的主人经常通宵达旦办公,累了直接往上面一躺的画面。
负责人抬起头,女性,年约25岁,盘着头发,超乎常理的年轻。
“来啦,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林秋葵吧!” 笑容甜美,语调也相当活泼:“确保身份,我们能对个暗号吗?”
林秋葵:“什么暗号?”
“你不知道吗?那孟负责人还说……”
啊,该不会。
林秋葵:“凌晨两点,龙祥路78号仓库?”
这是她秘密捐献物资时给的纸条字样来着。
“没错,就是你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苗,你可以叫我小姜,苗苗,都行。”
姜苗笑吟吟地站起来,起初想来一个友好热情的拥抱,最终被祁越一个危险的眼神打消念头。
“和男朋友感情很好哦,是在热恋期吗?”
“好啦别站着,来来来,坐。”
纪尧青关门出去。
姜苗招呼两人坐下,抽屉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一包茶叶。滚烫的开水注入杯中,皱缩的叶片徐徐展开,漫出一缕清苦的香气。
“不止国安基地的孟负责人,连杜部长也非常关注你呢。” 姜苗放下开水壶,端茶给两人。
祁越闻了闻,直觉不好喝,就没兴趣碰。
林秋葵比较给面子,吹凉抿了一口:“国防部长杜衡?”
“对,现在该叫邵京官方基地总负责人了。”
“一个月前,你无故消失,孟负责人担心你遇到麻烦,基地建成后立即派遣纪尧青沿路寻找,最后找到了我这里。刚好,半个月前永安刚成立,杜部长也让人捎话,让我密切留意一个叫林秋葵的女孩子。”
孟建忠还能理解。他对她抱着感激心理,又不待见纪尧青,故意把他指派出去,让他经历磨难什么的,就还挺符合这人的做事风格。
说到杜衡……
“杜部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秋葵又抿一口茶水,还没放下,祁越伸手过来接。大约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沾沾唇,以为味道不错,小孩心理地跑过来抢。
结果真的超难喝。
他嫌恶地放下杯子,脑袋往墙边一靠,反正也不关心她们说什么,只管托腮盯着企鹅看。
很依赖呢。
听说动作比武装部队人员还敏捷,生平资料高级加密,连一个基地负责人都无权查看。
姜苗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眼神,答道:“具体事项我也不太清楚,本来说你过来,他有时间的话,想亲自抽空过来找你碰个面的。不过……杜部长上周在办公楼里遭到袭击。”
“或者该说刺杀吗?”
袭击意为出其不意的打击,刺杀更具秘密性,往往指向政治上的阴谋纷争。
“下手的估计是异能者,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至今不清楚究竟属于境外势力,还是内部某些想要夺权的人。”
“无论如何,敌在暗,我们在明。自上一任国防部长逝世后,杜部长算得上所有官方政员里最具号召力的一个,频繁更换 ‘官方代言人’ 恐怕会引起民众的恐慌,因此还请你原谅,我不能让他离开邵京,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姜苗说这话时神色坚定。
同时明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杜衡一个派系。
林秋葵不清楚政治,不过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种族生死存亡的难关尚未解决,居然还有人,还有时间私下折腾一些阴谋诡计……或许这也是人类的特色之一?
对方说了这么多,想来不仅找她打个照面而已。金她直白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姜苗笑:“孟负责人说得没错,你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首先还是食物。食物始终是重中之重的难题,你有余力能替我分担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我绝不过问物资的来源,无条件接受你以任何方式提供物资,尽可能满足你提出的所有要求。这一点我答应过孟负责人及杜部长。”
“不瞒你说,我是杜部长一手带出的徒弟,你可以尝试信任我的人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其次我想让你给杜部长写一封信,这封信会由一支秘密部队送往邵京,目的是跳过现有的消息传递链,不经任何可疑人员,直达杜部长的手中。使他得知你还平安无事,并且准备自行前往邵京,确保他能安心留在邵京。”
“此外如果你有什么好消息,需要讨论的话题,我也希望你能全部写上去。”
“据我了解,杜部长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只是他的权利太大,职责范围太广,深到政治旋涡的中心,需要抵抗的不仅仅是倒计时,怪物,群众以及异能者;更要提防身后,提防身边的人,甚至提防一部分不怀好意的‘普通群众’。”
“他绝不能再步上吴部长的后路了,不该对所有人抱有美好的期望。这一点由我来说只怕会打击他的工作积极性,因此只能交由你这样的局外人,希望能让他改变想法。”
姜苗眼里的杜老师实在刚正不阿。
有个成语叫过刚易折。
吴澄心去世的那段日子,国土各地,成百上千个政员都曾扪心自问,如果是我,那时会不会投下台去,拥抱那对发烧的母女?
姜苗最初的答案是:会。
毕竟她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作为官方代言人,不回应质问意味着心虚,心虚将会引起骚乱。
‘我们政府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民。’
群众想要的是这个态度,这句话,这个动作。
于是吴澄心付出生命的代价,表了态。从而使‘七鸦事件’ 沦为个别案例,终究没能磨灭人们对政府的信任。
姜苗一度认为她做得好,做得对。
直到近期才渐渐改变了想法。
她想,或许有的时候,人就不应做那些明知道不该做,不好做,又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新世界有新的规则,新规则的到来不可忤逆。而他们只有活着,长久地活着才有资格加入抗争。
为此她要想方设法地点醒老师,不愿再失去人生道路上第二盏明灯。
林秋葵按她的意思大致写了封信,并隐晦地提及某种无副作用,一定期限内杜绝女性经期的药物。
姜苗极感兴趣,有意深入了解。偏门外不间断的敲门声屡屡打断,说某某人吵着要见她。
“不见,不听,不接受。”
她不假思索:“就说我不在。”
转头对林秋葵解释:“一个民间基地,自称基地内异能者数量稀少,反复要求武装力量支援,和大批量枪械武器。其实我们已经利用怪物躯体批量生产了新武器,大多是冷兵器,准备免费派发给各个民间基地。但那个基地并不知足,非要申请导弹类大规模杀伤武器,这是官方基地目前绝对禁止的事,不能把国家军械库对普通小基地开放,以免使用不当,造成更大伤亡。”
话锋又一转回到原话题:“你说的那个药,我认为能稍微改善现在普遍的女性困境。所以我想,杜部长那边归杜部长,我这里可以先出对应的晶石,向你购买一批药物试试效果。效果好的话,以我们永安基地研发的名义向外推广,一定程度上来说,也能缓解你的压力。”
系统商城堪称林秋葵身上最大的秘密,确实不能被外知晓。两人一拍即合,林秋葵答应明天交付药丸。
随即感到面包服帽子被扯了扯,余光瞄见祁越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伸手过来不停拨弄她的衣服,拉拉头发捏捏耳朵。说明他的耐心所剩不多,已经坐不住了。
“特大寒潮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问,一边给他游戏机。
祁越不要。
他意兴阑珊地甩了甩手,有点像打瞌睡的狮子,持续看着林秋葵。好像从来没有见识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跟别人谈话,他就看得怪新奇,如同猫咪盯着摇来摇去的铃铛一样,目不转睛地看。
总之不发脾气不捣乱就行。
他要盯,林秋葵让他盯。
他要做点小动作,她也随便他玩。
眼前的场景好比主人同客人谈话,受冷落的坏脾气小狗到处跳来跳去,蹭来蹭去,几度将尖利的爪子搭上下巴。连客人看着都不免惶恐,生怕他咬人挠人,主人家却镇定淡然地放纵他做那些危险动作。
好像好有信心不会受到伤害。
也不知是她先放心,才让他不舍得伤害她;还是他原本就没这个意思,她才不设防呢?
姜苗跟每一个初次观看两人相处模式的人一样,有些好奇有些诧异。
不过还记得回答问题:“我们有天气方面的异能者,预计这次将是倒计时出现以来,持续时间最长,温度最低的超强寒潮。保守估计在-30c~-50c左右,危害性极强,具体降临日期还不确定。所以你们没有其他急事要办的话,建议你们留在基地度过,我会替你们安排住宿。”
以往寒潮可谓人们最期待的反击时刻,无数怪物陷入休眠,狩猎的人类倾巢而出。这回闹得这么严重,倒说不准究竟是是坏了。
林秋葵看了看祁越。
祁越:“随便。”
他对寒潮期间一动不动的家伙们毫无兴致。
“那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好了,食物的事……还请你在我的落脚点附近安排一间空房子。”
极端天气人们无法外出劳作,对食物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既然姜苗许诺支付晶石,那么林秋葵就把自己摆到对应的商人身份上,钱到位,货到位。
她没打算趁火打劫,也没善良到倾家荡产做好事。作为中间商稍微赚点差价而已,应该……还是合理的吧?
不合理也没办法,养家糊口生活所需嘛。
“好,就这么说定了。”
姜苗亦心存欢喜。
之前下决心大量收容民众,领导层正忧心着万一寒潮没冻死人,缺粮饿死人,该怎么收场。岂料林秋葵从天而降!听她的语气,只要给到足量晶石,无论多少食物都能拿得出来
摆在眼前的第一难题迎刃而解,年轻的负责恶人顿时干劲满满,准备彻夜规划一下寒潮期的重点行动方向。
一只企鹅,一只麻雀,俩动物叽叽咕咕两个小时终于说完了。祁越拽着企鹅帽子就想走。
“啊,对了。” 赶在被祁越拉出门之前,林秋葵问起另外一件事:“麻烦你找人替我查一下,最近基地有没有来过一个叫席晓娟的孕妇?”
姜苗偏头:“情人镇来的席晓娟?”
“你知道?”
“当然。她生了一个女儿,八两重,取名盼明。”
盼,期盼。
明,光明
顾名思义,期盼光明的到来。
林秋葵刚想问她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姜苗站在百叶窗下,正要开窗。
蓦然回过头来,一股风撞开玻璃,也吹起垂落的发梢。
她唇角上扬,好像猜到她内心的疑问,含着明媚俏皮的笑容道:“那可是我们基地建立以来第一个新生婴儿。她出生在脱险的那个黎明,那时候刚好有一道阳光从云缝照下来,所以我们更喜欢叫她——小微光。”
微光,盼明。
新生命的降临似乎天然带着一股纯净的力量,能将人心头一切烦恼一扫而空。
林秋葵从办公楼出来时,各个房间的会议还在开。
傍晚夕阳沉沦,一片宁静的玫瑰色晚霞。
包嘉乐听说妈妈奶奶没有事,自己还多了个小妹妹,一下子激动得哭了出来,哭完又捂起小脸笑不停。
“你怎么像个傻瓜。” 余迟瑞忍不住吐槽,其实心里偷偷地,打算瞄一眼刚出生的小宝宝到底长什么样。
叶家姐妹、余晚秋压根不认识当事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莫名脚步轻快,回头试图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点能当贺礼的东西。
奈何时间有些晚了,他们就没着急去探望正在坐月子的席晓娟母女俩,只让纪尧青帮忙把包嘉乐、夏冬深送过去。
两人一个迫切地盼望家人团聚,一个年纪大了,这些天在队伍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刚好去找老伙计聊聊天,也捎点东西过去给她们改善伙食,补充营养。
余下叶家姐妹、余家姐弟、猫猫狗狗、林秋葵、祁越、唐九渊,姜苗给安排了一栋小别墅。上下两层楼,共两间主卧,两间次卧,两间客房,数量不多不少,恰好够用。
后院连着一间地下室,估计就是姜苗准备的交易场所。
“饿了。” 祁越把猫赶走,自己往沙发上一坐,催着企鹅兑现承诺。
今天他确实安分得叫人难以置信。不让打架就没打,让排队就排了,还乖乖坐着听了俩小时的废话——对他来说。
至于和检查人员发生矛盾什么的……请不要对小狗要求太高,没闹出人命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程度。
值得奖励。
因而晚餐吃得分外丰富。糯米鸡,可乐鸡翅、虎皮凤爪、红烧狮子头、灌汤包、松鼠桂鱼、醋溜娃娃菜、干锅土豆……
之前夏东深来历特殊,林秋葵隐藏过空间的存在。当下队伍里有新人,个个年轻简单,心思不深,打又打不过祁越和妮妮,便不足为惧,没必要遮遮掩掩,所有食物尽管摆上桌。
加之姜苗托人送来一串蛋黄肉粽,说是前一天下午组织民众活动自己包的;叶丽娜也初次下厨,做了一道鲜辣爽口的捞汁花蛤,一碗虾仁豆腐汤,味道果真不输外头的饭店酒楼。
一顿饭吃得香甜满足,吃完饭挨个洗漱。
基地规定夜里八点断水断电,好在林秋葵的空间里有两台发电机。先前在野外没机会使用,这会儿拿出来,电视随便看,热水随便洗,几个女孩子都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扎堆沙发敷面膜。
祁越还没洗。
吃饱喝足指点‘小弟们’玩游戏,无意间听到林秋葵要给小黄洗澡,眼神迅速抬起来。
“什么时候给我洗?”
他问这种话。
叶依娜&余晚秋: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叶丽娜:小情侣今天也一如既往地恩爱呢。微笑jpg
林秋葵回:“你自己会洗。”
祁越秒回:“不会。”
“会。”
“不会。”
祁越说得理直气壮:“反正你给这条蠢狗洗,就得给我洗。”
小黑:真不要脸喵。
小黄:不要带我汪。
林秋葵:“我困了。”
不清楚祁小狗的脑子如何运转,他还敢说:“那一起洗。”
这说的是谁和谁一起洗?
祁越和狗?和猫?还是和……
叶依娜&余晚秋:救命。
叶丽娜:小情侣恩爱到这个份上也是正常的呢。微笑jpg
林秋葵:。
她能确定祁越脑袋里没有成年人的思维,他还没到那一步。
他的思维认知经常简单到让人觉得笨蛋,什么洗澡不洗澡的,说白了无非就是我爱你,你爱我,爱的表现方式就是特殊待遇。—— 你给我的东西不准给别人,你给别人的东西必须给我,这样对比衡量,才算得上爱。
也许迟早有一天他会意识到爱分很多种。
友情向,亲情向,爱情向。
他发现成年人可以有更亲近的交缠,更赤i裸的贴合。
也许想也不想地又跑过来跟她索要,要把她的爱,她的注意力,她的全部都得到,藏起来,不准别人染指。
也许并不敢建立那样的情感,无法理解那种浓度的爱,一直停留现阶段,打打闹闹就满足。
还是那句话,万事皆有可能。
林秋葵没有提前考虑感情的习惯,也没有特别要束缚它,控制它,规定它走往哪个方向的想法。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自己洗,迟一点我给你吹头发,行不行?”
最终提出交换条件。
祁越不是特别乐意,但勉强能接受。
他臭着脸,捞起拉布拉多,往余晚秋怀里一塞,语气要多不客气有多不客气:“你给它洗。”
他没法从笨蛋企鹅那里得到的东西,别的人,别的动物也不准得到。
余晚秋:“……喔。”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呢。
敷完面膜,林秋葵回房间看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主卧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歇,推门发出轻响。
大片大片的白雾氤氲,填满狭小的空间,有种湿润的香气,湿淋淋的燥热感。
祁越从朦胧的雾团里冒出来。垂发漆黑,眼眸乌黑,拂发露出来的额头,角落也有一团墨黑的富丽花纹。
宽硬的肩骨,雪白的肌理。皮肤上还附着些水珠,喉咙游刃有余地滚动着,水滴滴答答落下脚边。
难免让人想到青葱林间突然跳出来的烈性野兽,浅淡小溪流里冒头的妖异人鱼,有种浓墨重彩的好看。
有着小狗不该有的蛊惑力。
成年男性身上才有的东西。
林秋葵只看一眼,快速收回眼神,却无法控制心跳落下的那一拍。
“把衣服穿好。”
她说。
祁越懒懒地答:“裤子穿了。”
“上衣也要穿。”
“啧。”
吹头发。
快吹头发。
祁越潦草套上一件衣服,眉梢眼角写满催促。
他高高的,林秋葵懒得跪在床上给他吹,就让他靠床坐下。
吹风机借上插头,吹得中档暖风,她用手指拨弄他像水草一样自然弯曲、糜软的头发。
每一次她有意识的无意识的触碰,指尖与发丝的短暂厮磨,祁越都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他餍足地眯起眼睛,偏了偏脑袋,好自然地枕到她的腿边,像一只被抚摸取的凶兽,温顺没有骨气。
变回没有威胁的小狗。
“没人跟我说要吹头发。”
他忽然说,低哑沙沙的音色。
回答许久以前林秋葵曾提出来的问题。
他从好小的时候开始自己照看自己,那个女人不让其他人管他。
后来沦落训诫所,人人见不到阳光,享受不到温暖,身上一股古怪的馊味,堪比过期的垃圾。
祁越只隐约地、模糊地知道,洗了头需要快速弄干,不然就变臭。但怎么弄干呢?
不就抓两把,甩两下,然后打一架,就干了。
“现在有人跟你说了。”林秋葵道。
也对。
已经不一样了。
祁越想,他是有企鹅的。
于是他再也不想以前那些脏臭的过去了,挪了挪下巴,歪着脑袋看企鹅的下巴发呆。
吹头发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好多。
这件事让祁小狗觉得实在不可理喻,无语至极。
本来还想赖一会儿床边,偏在这时,一只洗完澡,披着湿头发的妮妮赤脚路过房门……
祁越眯起眼睛看了看林秋葵,又看了看唐九渊,危机感陡然升起。立马拔掉吹风机,揪着唐九渊的领子,一把踹开隔壁房门:“你给他吹头发。”
刚换上睡衣的叶依娜:……?
还没反应过来,祁越掉头就走。咣当一声甩门,留下一个纯良无害的唐妮妮与叶依娜面面相觑。
吹完头发,该睡觉的。
前段时间祁越晚上出去打架,今天不打,他理所当然地要上床,找林秋葵一起睡觉
谁知这回对方阻止他,不让他上床。
“为什么?上次我们就一起睡。”
“上次睡了今天也能睡。”
祁越再次不能理解,眉间夹着几分被拒绝的阴鸷,固执地站在床边不肯走。
林秋葵慢慢发觉夏冬深有句话说的没错,有些界限该有还是有的,不能让小狗完全黏腻。只是这种事她没法跟祁越解释太清楚,祁越就简单粗糙地理解为:她不爱他。
至少没有他那么爱。
他觉得可以做的事情,她老觉得不行,今天已经好几次。
好吧,非要这样理解的话……
林秋葵直起身体,双手捧着他的脸,好声好气道:“我爱你,我会爱你,答应过爱你。但是也许不是这一种,知道吗祁越?爱有很多种。”
“……”
不知道。
知道才怪。
祁越有点想甩开她的手,但仔细想了想,又不是很舍得。
他知道林秋葵鲜少提条件,一旦提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坚持到底。
她有这种奇怪的性格。
所以祁越扭头走了。
好一阵子,底下咚咚当当的声音,听起来像极小狗拆家泄愤。
谁知十多分钟后,祁越拖着一张沙发回来,往正经的床边一放,语气差差地:“我睡这个。”
不让他睡床,他就睡沙发。
如果企鹅还想把他赶出房间,他就准备生气,自顾自地把企鹅嘴巴捂起来,抱着睡了再说。
这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他阴沉的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眸,皆说着这样的独白。
“行。”
林秋葵也退了一步,让他把沙发跟床拼起来,披着被子,也不睡觉,光枕着胳膊,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瞧。
“晚安。”
她生物钟准时准点,很快闭眼睡着。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没有光。
路灯光还有,蓝色的,细碎涟漪的光。
明明暗暗地闪动,照得整间屋子像一个波光粼粼的鱼缸。
那林秋葵就是一尾沉眠的漂亮小鱼,莹白的脸庞,蜿蜒的卷发,唇瓣形状像花瓣,散发着无形的香气。
祁越看着,看着,忽然动了。
他一动,一道巨大的影子跟着浮动,投射到墙角,恍若隐藏在阴暗里的怪物。
他没想弄醒她,故而逆着光,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犹如黑暗一点一点往她身上蔓延,然后吞噬她。
直到近得不能再近。
嘴唇几乎贴着嘴唇。
他低眼看了几秒,接着——似蛇悄然无声地探出嫣红的舌信,快速地舔了她一下。
软的。
甜的。
喜欢。
好像从好多天前开始,他就想要这样做,没有原因就是想做。
做完了,觉得不够,又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蝴蝶一样的睫毛,摸了摸脸,又舔了一下。
潮湿的舌尖抵开唇缝。
往里深入。
这次他短暂地触碰到了更内里的,更柔软,更妙不可言的东西。
——舌尖与舌尖的交接。
好比蛇尾与蛇尾的交缠,细细的,滑动着,传来窸窸窣窣的水渍声。能让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让人产生把她整个吃进去的想法。
他舔她的唇,也舔她的眼睛。
沿着那道闭合的眼缝,慢条斯理地舔舐,将轻颤的长睫一根根舔湿。
舔得她变成春天乍然开放的花骨朵一样,承受不住露水的分量,颤颤巍巍地想要缩起来。
林秋葵在睡梦中都感受到这股浓郁的成人欲念,不自觉将手指、身体都蜷起来,越看越像一节小虾。
难道这还不叫爱吗?
他想要看着她,想要触碰她,随时随刻都想拥有她,占有她。
祁越觉得是爱,他分明没法更爱她了。
偏偏白痴企鹅不这样觉得。
怪不得是白痴。
祁越低下头,以额头拱了拱,一颗卷毛用力又强势地贴近蜷曲的企鹅,从她柔嫩的脖颈一点一点往上撑,逼着她把头抬起来。
好比一只粗暴庞大的鲨鱼硬生生挤到小虾怀抱里,非要她接受他。
他成功了。
他挨着林秋葵,面对面,挨得很近。
以至于呼吸能缠绕到一起,伸舌头就能舔到,让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他喜欢这个距离,而且迫切想要更近的距离。
——他爱她。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祁越想,不管企鹅说的是哪种爱,他已经通通给她了,满得快要溢出来。
搞不懂企鹅脑子里想什么
不过没关系。
他原本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可是现在他变了,他有在学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更爱他。
他听话。
他不打架。
他也试着像唐九渊一样安静不惹事。
他决定不凶她不怪她,不再朝她发脾气,因为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就是在爱她。
绝对没有人能比他更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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