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蝴蝶停靠枝头, 轻风掠过湖畔。</p>
祁越的吻不会说话，稍纵即逝。</p>
等林秋葵再支起帽檐时，一片衣角飞速划过视网膜。</p>
他已从空梯边一跃而下。</p>
继包嘉乐后, 队友们先后跨越c级。其中数祁越等级第一, 濒临b级, 因而成为怪物眼中最美味的食物。</p>
它们摇摆着尾鳍，挥舞着铁钳，纷至沓来。</p>
数十根根须螺旋交织，疾速追击，不但缠缚他的四肢, 更穿透他的肩膀，猖獗地钻磨血肉。</p>
……血。</p>
……来自高级食物的血。</p>
好浓郁的香气，它们简直能嗅到那里面所蕴藏着的力量，深厚得前所未有……！</p>
涎水泛滥, 食欲叫嚣，贪婪的怪物们扭头狂奔, 意欲将猎物撕裂！</p>
祁越一把攥住身前龙虾的触须，五指并折握拳，带着无比磅礴的力道，一拳击碎它的头壳！</p>
紧接着, 他被两头并肩游走的水蛇拉拽。</p>
仿若一只牵线的风筝, 疯狂往后退去。</p>
整个人好似狂风骤雨下一只微不足道的塑料袋，往左撞上龟壳, 受伤的肩膀喷溅鲜血；往右又擦过钩尖, 后背下方破皮掉肉。</p>
怪物们头部相撞, 兴奋抢食。</p>
祁越扬起臂膀, 绕背拔出障碍物。</p>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p>
他双手握住半空中的悬梯, 一腿踹飞扑来的癞蛤i蟆。</p>
身体借力往前一荡，轻松翻跳至台阶上。</p>
左膝顶着台阶折角，右腿直立于两阶之下。</p>
脚跟抵缝，手握触腕，以此与两条重达千斤的蛇形成抗衡！</p>
变异蛇尾分裂的肉色长须绷到极致，蛇鳞反复摩擦大地，使尽全力，仍方寸难移。</p>
而戋戋人类，肌肉迸发，青筋突隆，竟也能挺立不倒。</p>
察觉双方势均力敌，前者发出无比恼火的嘶嘶声，伏地加速前行。</p>
恰在这时，祁越轻啧一声，松了手。</p>
两条蛇骤然失衡，仰面翻起。</p>
人类再次握住触须，怪物就此沦为任人摆布的玩具，从牵线者堕落成被牵线者。以本想一口一口撕咬殆尽的猎物为中心，蛇身被一圈圈抛转，失控的身体扫飞无数同胞，最终两两猛烈相撞，荆棘般林立的鳞片相互割切绞杀。</p>
片刻后，双蛇皮开肉绽。</p>
尸体摔地，震起浮土滚滚。</p>
“——废物。”</p>
祁越转了转手腕，生生撕掉触腕。</p>
他所在的悬阶大约离地5米，一只底部长着蜈蚣般密集附肢的长条皇带鱼，从视线死角袭来。</p>
林秋葵看得清楚，并没有紧张。</p>
谁让她脚边竖着的刀已震震作响。</p>
下秒钟，长刀拔起，飞向主人。</p>
祁越伸指接住，扔起，反握，一刀插穿鱼鳃！</p>
侧头躲过又一条触腕空袭，两指夹住一把棱锥飞镖，击退跳跃至面前的水生昆虫。</p>
接着头也不回地握住刀柄，往上一提！</p>
嚯——</p>
滑腻的鱼头生生劈裂两半。</p>
堆砌的卵泡鱼眼尽数脱离眼眶，弹珠一样满地乱跳。</p>
祁越收回刀，动作自如地好像它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野兽生而拥有的毒牙。</p>
粘稠的鱼血迎着阳光，掠过眼捎，映红一只锋利锐长的眼，充满杀戮的气息。</p>
随后落到唐九渊的手背上，溅出一朵荧绿的腐蚀花。</p>
他低头望着手里一打亮晶晶的飞镖，好认真地数了数。</p>
……少了一个。</p>
再数一遍。</p>
……还是少掉。……妮妮弄丢？</p>
困惑的唐妮妮左看右看，冷不防身后一只蚌大张蚌壳，将他关到里面。</p>
两秒后，蚌壳破碎，黏稠的蚌肉化作一滩液体。</p>
唐妮妮面无表情地仰起脸脖，往后弯下腰肢。</p>
一副不生骨头似的柔韧身段，从细顺的金色发丝，洁白的脖颈，到腰，再到腿，近似一条柳枝，连成一条美妙的线。得以弯曲成弓的形状，一段足以比拟月亮的优美弧线。</p>
在他之上，一只色彩靡丽的青蛙低空扑过，投下的阴影恰好盖住一半的他。</p>
“呱……”</p>
蛙眼转动，敌我对视。</p>
唐妮妮单手撑地，一缕发从长辫中松落，划过光洁的下巴</p>
旋即，他绷起脚尖，屈起膝盖，一腿踹掉青蛙。</p>
同时侧眼看了看远处，贴手甩出一把飞镖！</p>
嗖，嗖嗖嗖！</p>
镶嵌晶石的飞镖穿过一只只拦路怪物，所经之处无用的猎物皆嘶鸣倒下。</p>
怪物群中，一名握着斧头的异能者眼中映出飞旋而来的黑镖，瞳孔骤缩。</p>
被一股言语无法描述的威压所笼罩，他四肢僵硬，难以动弹。</p>
死……死定了。</p>
他控制不住地想。</p>
不料那几支闪耀的飞镖擦着额头，扑哧一声，掷中它真正的目标—— 一头鳄鱼的口腔舌根！</p>
臭烘烘的粘液迎头泼下，一颗晶石恰好掉到手中。</p>
异能者接着晶石，愣愣地抬起头，超近距离地目睹一圈圈轮形锯齿，登时吓得腿软。</p>
话说这条河里为什么还有鳄鱼啊？那不是浅水沼泽边才有的吗？！！</p>
而且他好像被救了？</p>
要不是这些飞镖，他差一点就……</p>
没给他道谢的余暇，飞镖调转方向，乖巧地回到唐妮妮手中。</p>
“妮妮！” 包嘉乐的童声介入脑中：“你往前走一下！”</p>
唐妮妮往前走出两步，一只三头犬从天而降。</p>
它一屁股压扁巨型水蛭，抬爪掀翻一干水蜘蛛，神气地汪汪叫。</p>
唐妮妮顺手拉住狗毛，充当绳索，灵巧又轻盈地登上狗背。</p>
包嘉乐小朋友戴着丽娜姐姐缝制的幼儿园小黄帽，身穿蓝色背带裤，白袜子，抱着小黑坐在高空台阶上。双手握成圈圈，放到眼睛前面，继续远程指挥：“小黄往右跑，打倒那只红色的小鳄鱼怪兽！把那个黑裤子叔叔救起来！”</p>
“汪！” 小黄听命行事，掉头就跑。</p>
它有着非凡的移动速度，快速奔走于战场间，能起到移动休息站、治疗站的作用。疲乏者得以爬到它的身上，或以它为跳板，回到高度不一的空阶上稍作休息；受伤者则得到夏冬深的救治，调整好状态，重振旗鼓重返战场。</p>
唐妮妮路过狗脖子，遭腐蚀的手指得到队友治疗。</p>
接着他慢慢趴到一只狗头上面，抱着狗耳朵。</p>
看到哪只怪物，就隔空夺走哪只怪物的晶石。</p>
“——小黄加油！”</p>
包嘉乐奶声鼓励，小黄前肢落地，狠狠咬住一只双头鳖。</p>
七点钟方向有一个聚集的怪物圈，纪尧青顺势下滑。</p>
双腿即将落地时，他凭借割不断的「水绳」牢牢套住一只皮皮虾头，漠然旁观脚下两头怪物收不住腿脚，狼狈相撞。</p>
而后抓绳往前飞出一段，侧面撞翻一只体型较小的幼年龟。</p>
以龟腹为落点，他安稳落地，一拳又一拳，拳拳狠厉到肉！</p>
对方相对不够坚硬的腹壳便以蛛纹状裂开。</p>
与此同时，视野上方闪出一道身影。</p>
那是叶依娜高抬腿踢飞难缠的水蜘蛛，一头短发凌乱湿淋，脸颊星星点点溅着血痕。</p>
只见她左膝跪地，右手按地，利用长棍及向下的重力，将一只肥软蚂蟥死死钉入地面！</p>
又无视蚂蟥的摇晃蠕动，无畏滋滋流淌的腐蚀液，毅然伸臂进血洞，徒手掏出一颗d级晶石！</p>
胸脯剧烈起伏，白色的背心几乎被染成红色。</p>
叶依娜扬起的眼睛恍若一簇火焰，灼灼耀眼地燃烧着。</p>
她拔棍起身，看着纪尧青慢慢褪去皮肉的拳骨，皱眉问：“你没有枪？“</p>
以往纪尧青用武装部队成员的身份登场，腰间永远系着一条紧致的黑色皮带，两侧各别着一把银色枪支。</p>
那就是他的本命武器，他的天赋所在。</p>
这世上有许多人想用枪，能用枪，但能像他那样运用地出神入化的，着实少之又少。</p>
只可惜……他已经失去用枪的资格，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握枪。</p>
纪尧青低眸，很快又抬起眼睛，自腰间抽出双刀。</p>
不知对谁低声地说：“——但我还能战斗。”</p>
没有武装成员的身份，还有‘纪尧青’ 这个人的存在。</p>
没有枪，没有任务，没有名誉。</p>
但他获得自由。</p>
他不会忘记，曾有人予他自由抉择的权利。</p>
——林秋葵。</p>
当这个名字划过思维的一秒，百米之外，一只波点蛙蹬起后腿，跃向高空。</p>
“当心！”</p>
燕定坤下意识护在林秋葵身前，却见她脖间一条细细的银链无风摆动。</p>
银白色的蝴蝶坠精致翩然，蓦然涌出一团阴郁诡谲的气体，重重包裹住波点蛙。</p>
青蛙被火速拆解、吞食。</p>
气体散去后，台阶下又多出一小堆肢体。</p>
“这是……”</p>
林秋葵径自道：“秘密武器。”</p>
燕定坤摇头制止，助理便识相地不再追问。</p>
—— 企鹅没事。</p>
祁越收回注意力，更肯定自己比树袋熊有用一百倍的事实。</p>
仅余光横过混乱的战场，他分神打量那只金灿灿的熊，脸是白的，衣服干净，浑身上下都没有血……</p>
真烦啊。</p>
某人危险地眯起眼眸。</p>
于是唐妮妮本来好好地趴在狗头上，忽然看到祁越噌噌噌跳了上来。</p>
忽然抓住他的后衣领。</p>
忽然他们两个人就变成两颗雪球，从小黄身上咕噜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p>
唐妮妮：……？</p>
凭他迟钝的反射弧，恐怕再过八百年，都不可能理解到祁越的奇怪乐趣。</p>
糊涂蛋唐妮妮灰头土脸地掉到地上，默默又爬起来。</p>
垂眼睛看看自己摊开的手，再看看自己衣服，发现一件好严重的大事——！</p>
……妮妮脏掉。</p>
这是他好喜欢的一件衣服，白色的衬衫，湖泊的颜色，上面开满‘油画花’——小浣熊是这样说的，听起来是妮妮漂亮的没见过的话。他就是好喜欢这件衣服，不舍得脱掉，又不愿意弄脏，才选择躲到小黄身上打架。但是，现在，还是脏掉了。</p>
……好脏。</p>
……怎么办。</p>
唐妮妮呆在原地一动不动。</p>
虽然没有表情，却浑身冒着可怜的气息。</p>
罪魁祸首祁越拍了拍衣摆，语气愉悦：“唐九渊，猫鼠赛，玩不玩？”</p>
……比赛？</p>
老鼠是训诫所里公认的底层动物，猫鼠赛就是训诫所最受欢迎的游戏。</p>
被打倒的人是老鼠，没倒的是猫。</p>
猫有食物，有奖励，老鼠会被脱掉衣服扔到厕所里。</p>
他们好久没有玩游戏了，更何况祁越说：“要是你杀得多，我就让企鹅再给你一条裙。”</p>
……裙子。</p>
……漂亮的、妮妮的新裙子。</p>
唐妮妮眨了眨眼睛，点头。</p>
——比赛正式开始。</p>
起初他们各杀各的，唐妮妮慢慢数着，一不小心把飞镖扔到祁越那边。</p>
祁越瞬间暴露出想杀妮的目光：你故意的？”</p>
唐妮妮不出声地摇头，摇头。</p>
好，祁越确定了：“你就故意的。”</p>
唐妮妮还是摇头，摇头无效。</p>
在祁越的神奇脑回路里，今天树袋熊敢抢他一只猎物，要是他不表态，指不定明天这家伙就敢胆大包天抢他喜欢的水果饼干。</p>
后天抢他的鱼肉，大后天抢他的床。</p>
这样下去，迟早总有一天，树袋熊会抢他的企鹅。</p>
——找死。</p>
小心眼的祁越立刻展开针对，反复赶在唐妮妮前头，抢怪挑衅。</p>
为了获得新裙子，唐妮妮难得不想输掉，眨眨眼睛也不肯退让。</p>
然后两个成年小朋友就喜闻乐见地闹了起来。</p>
祁越逮到猎物，唐妮妮扎。</p>
唐妮妮刚要补刀，祁越踩肩膀收割。</p>
此外，世人常说老天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p>
这个道理反过来也说得通，唐妮妮正是绝佳的个中例子。</p>
环顾周围，小浣熊在打架，松鼠小朋友也很忙……</p>
使用排除法，唐妮妮脚步轻快，一捧一捧晶石地往林秋葵面前送。</p>
林秋葵不知就里，以为这又是朋友之间的‘分享’，随意一句：“妮妮厉害。”</p>
当然惹炸祁小狗。</p>
“比完再揍你。”他恶魔般朝着唐妮妮低语。</p>
转眼扔更多晶石到笨蛋企鹅的眼前，且自带报数功能。</p>
“一百。”</p>
“两百。”</p>
“三百。”</p>
唐妮妮默不作声，哗啦一堆晶石放上去。</p>
“哗啦。”</p>
“哗啦。”</p>
俩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较着劲，真比起赛来，唐妮妮还好说，祁越第一次跑回来，肩膀一个血洞，后背晕着血。</p>
第二次回来，俩肩膀对称，卷毛乱糟糟。</p>
第三次回来，一道割痕从眼皮延伸到颧骨。</p>
第四次回来，手指答答滴血。</p>
第五次回来，衣服撕破一大块。</p>
整只小狗显而易见地越来越脏乱，越来越破破烂烂。</p>
唯独那双眼睛，焕发着张扬而又生动的杀意。</p>
每一次都威风凛凛、热烈欢愉地向她奔来。</p>
是了。</p>
这便是林秋葵一直一直执意追寻，又一次一次落于失望的梦想。</p>
她想要一只小狗，很想很想。</p>
做梦都想要一只忠诚、真诚、只为她存在的小狗。</p>
她在自己的世界至死没能实现，来到这里，却得到祁越。</p>
某种难言的情绪在发酵，林秋葵摘下棒球帽。</p>
指尖缓缓抚过帽檐，多像一个绵长的吻。</p>
她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p>
从来都不是。</p>
但此时此刻，她眺望远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爱他。”</p>
“什么？” 燕定坤与助理一同侧眸看来。</p>
林秋葵摇了摇头，因为没必要跟他们说。</p>
良久之后，那两人没注意，她又极轻极快地说了一次：“爱你。”</p>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p>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p>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世界里。</p>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p>
也就是对祁越说。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p>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p>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世界里。</p>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p>
也就是对祁越说。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p>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p>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世界里。</p>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p>
也就是对祁越说。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p>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p>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世界里。</p>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p>
也就是对祁越说。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p>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p>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世界里。</p>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p>
也就是对祁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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