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杜衡
一名来自广海基地、疑似被迫提前生产的妇女对官方基地发起求救。此事非同小可,燕定坤立即动用由超能力链接起的特殊渠道,将之汇报邵京。
凌晨一点,国防部部长杜衡收到消息,对该事给予高度重视。
2022年5月7日上午七点四十分,邵京市行政大楼608会议室。
一场针对「广海基地求救事件」的专题会议即将召开。
原定会议时间为八点整,截止此刻,除杜衡及其副手卫春元外,其余参会人员均已到场。
会议室设计尺寸约为366米,内里布置简洁明了。因太阳自东方升起,默认东面为主,一块鲜红的国徽固定于高墙,形态庄严富丽,仿若一只代表国家群众的眼,极其威厉而又英明地俯瞰着众人。
西设国旗,南北墙面分别挂着「大道无垠精诚志远」、「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等勉励书法。
正中摆放着一张回字形实木会议桌,西尽头坐着大名鼎鼎的吕系政派之吕政治局副委员吕长虹。
以吕长虹为中线,左右恰好分为两派。左一是她的侄子吕子钊,左二、左三分别为麾下重要政员。
右边三人地位不等,归属杜派,与吕派的不合由来已久。
杜衡迟迟未至,吕子钊眉眼一转,率先发难“我记得杜部长不是个爱迟到的人啊,怎么今天不声不响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听说前天下午他在家又遇刺了,刺杀者还是一个能完美隐匿在周边背景中的「忍者」哎你瞧瞧,这三天两头来一遭,谁受得住啊铁人杜衡名声在外,钢铁打造的身体无坚不摧,我倒不担心。就是那个杜部长的家眷都没事吧多少叫人记挂啊。”
自吴澄心殉职,杜衡临危受命,至今已有三月余。他上任117天,前后遇袭共计18次,平均每6天一次,最严重时在抢救室呆了足足七个小时。
杜衡这人意志刚强,几次三番徘徊生死一线间,从来没有过怨言惧怕,只病危时提过一次,有机会还是得尽快安排妻女、以及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老父亲送往南方避难,以免日后受他牵连。可以说,除了国家人民,妻女家眷便是杜衡心中最大的牵挂。
吕子钊挑这个时候问候家眷,分明不怀好意
杜派本就怀疑这一系列的刺杀多为对方所授意,闻言不由得怒火暗烧。
嗒一声,右二老人不轻不重地放下白瓷茶杯,以此警醒两侧同志收敛情绪。
同时拨了拨自己的老款腕表,和气笑道“吕同志说错了,这才七点四十八分,还没到点,哪来的迟到呢”
“表不准就赶紧调。”右一出了名的性子刚直,讥讽道“免得时间跟别人都不一样,路走得比所有人快。”
否则走着走着,可不就第一个到尽头了么
吕子钊听得出这份阴阳怪气,脸色一黑“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走得可不是一条路,究竟谁的路长,谁的路短,还没定呢”
“没定好哇,没定才有得争,有得抢,什么事都有可能嘛”
右三生得膀大腰粗,满脸络胡腮,嚼着花生米接话“总好过前头齐安基地那一茬,争来争去,最后定的什么破玩意儿刚到地方,连屁股都没捂热就被人弄死了死也不死个痛快,还让人冒脸顶替,惹出一大堆祸事。你说这不耽误大事吗”
祝阿静可是吕派的人左边有人拍案而起“少在那幸灾乐祸那是两位部长商议决定的人选,难道你想说他们决策有误吗”
也有人皱着眉回“祝阿静至少为国献身,你们杜派就是这样看待殉职人员的吗”
吕子钊暗暗给自家小姨递一个眼神,指望她发言斥责。吕长虹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呦,呦呦呦,这不误会了吗,我哪敢对吕副部长有意见,又哪来的脸代表杜部长啊”
那人摸脑笑着,一抬臀,竟大咧咧坐到桌上去“吕副部长你别介意啊,我就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不像你们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那个什么资本策论读过几百本。我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上回走运救了点老百姓,搞得有些异能者愿意跟着我干事嘛。比起你们都不能看的。”说着又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这该死的华国雄
不就仗着上回倒计时率领一部分群众逃离高危地区,从中笼络到不少异能者吗只用半个月就成立了国内第二批有组织有记录的异能佣兵团,名下异能者数量超百而后又不知怎的跟杜衡搭上了关系,随之牵扯进政治局面,晋升为杜系一大得力干将。那副得意忘形的野人做派最惹人嫌
吕子钊忍无可忍,自牙缝间挤出一句“小姨”
都被人蹬鼻子上脸了,还不说点什么吗
吕长虹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咔哒,盖上茶盖。
“坐吧,国雄。”她微抬下巴,语调沉稳“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不管怎样,这个国家还没完,你该把我们的国徽、国旗放在眼里。”
顺应话意,一抹阳光恰到好处地落下。
众人眼前的国徽色泽鲜亮,犹如刀尖的一滴凝血,耀眼而冷峻。
吕长虹,今年52岁,先后担任过国家军事委员会副会长、中央委员、国防工科副主任,且拥有海军中将头衔,是桦国两大女中将之一,称得上一句女中豪杰。
据不完全统计,现今国家约有9亿人口,其中全国各地武装部队占比0009,也就是81万人左右,另有其他兵种剩余100万人。两者合起来,仅有十分之一驻守邵京,而吕长虹集中把控着近三分之一的军事力量。
简单来说,凭她的能力,或许不足以撼动杜衡,可想把这个国家搅得鸡犬不宁,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有目光短浅者才会轻视能在政治上获得成功的女性。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该清楚,就目前的大局势,倘若某个男人拥有某个职位叫做超凡有为。同一个位置,一旦由女性来坐,她的能力、手段必然比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派与吕派仅政见不合,倒没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颇为忌惮对方手中的军权,华国雄耸了耸肩,也就坐下了。
八点,杜衡准时现身。
他今年45岁,在政场上正值施展拳脚的大好年华,曾经也是国防部小有名气的部草。年轻时有过几年下乡履历,家庭教育比较注重身体锻炼,故身体素质良好。
然而一次次的刺杀终究是伤及了体魄。上回公开现身时,他已坐上了轮椅,这一回更是戴上口罩,咳嗽声不止。
“既然大家都到场了,现在就开始开会吧。”
杜衡的代言人卫春元替杜衡盖被毯,入座右次位,双手交握,朗声道“昨晚零点,一名精神状况较不稳定、自称是广海基地住民的年轻女性向宁安基地发起支援申请。这已经是近期第三次发生同类事件,请问大家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吕子钊沉不住气,第一个跳出来发表意见“这个广海基地根本就是故意跟我们官方做对之前到处申请要坦i克i大i炮的是他们,散播谣言也是他们,现在一扭头又要我们不计前嫌地替他们擦屁股,哪有那么好的事要我说,就该放着他们不管,正好让所有人看看跟官方做对的下场,以儆效尤”
杜派老人摇头“吕同志这话说得就有些不中听了。”
“尽管现在大家统一称呼我们这群人为政员,但往上追溯几百年,我们还有一个头衔叫做父母官。而且也就真正的好官才能当得上一句父母官。那么我想请问吕同志,世上父母子女难免有矛盾,我只听说过不懂事的儿女会同父母一笔一笔地算清帐,哪有做父母的跟儿女计较的道理你听说过这回事吗”
吕子钊反驳“你这是偷换概念再说小孩子做错了,爸妈打两顿也是有的不然就随便他们乱来吗”
老人捧着茶杯笑而不语。
察觉吕子钊一句话就把整个派系往危险的地方拉,吕派又出一员,语重心长道“卫秘书长,你也说了,这广海基地第一次向齐、第二次向平安求救,到宁安都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我们分别出动了一百名、两百名武装部队成员,其中不乏异能者。结果呢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至今我们都不知道广海基地发生过什么,究竟有没有所谓的高级智慧怪物。”
“另外最可疑的一点是,为什么我们的人有去无回,只他们广海能跑出一个个普通人对外求救难道他们的住民,能比我们那些实力得到国际公认水准的部队精英更强悍吗为什么每个跑出来的普通人都身负重伤,还没交代清楚事情原委就死了真的有这么巧吗”
“综上所述,我仅代表个人,非常怀疑这件事就是一个阴谋不是广海基地、就是那个智慧怪物对我们设下的陷阱”
同派系政员皆表赞同“肯定是广海基地的报复国内外除它广海,就没听说过智慧怪物”
“左右他们有能力出来,那我们只派人接应不就得了何必一次次地送部队进去,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嘛”
卫春元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手指起伏,压住手背“但是广海基地的事正在快速扩散,无论智慧怪物存在的可能性,还是官方基地的施救不到位,都在群众中引起了比较大的恐慌。所以当下最关键的问题,其实并不在怪物,也不在广海,而是民心、民论,大家同意我的观点吗”
“那就更不该惯着那群人了。”吕子钊大声道“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坐在他正对面的华国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啪啪地鼓掌“有意思,真有意思原来你们就是这样讨论国家大事的嘴皮子上下一掀一动,好好的人就变成鸡了那我倒想问问谁是猴啊你吗我吗还是除了你们吕派、除了你们这些高贵政员外的所有老百姓”
这家伙生性桀骜不驯,这一发起火来,竟是把一干政员都扫射在内了
杜派几人连忙劝道“这话可说不得,不能这么说。”
吕子钊则气得瞪眼“华国雄我看你就是来搅浑水的”
华国雄又捧腹大笑“搅浑水好啊,要是你们都干干净净,我还搅不起来呢”
“你”
这都什么人啊说的什么混账话
吕派恼火不已,杜派本意要劝,谁知劝着劝着又争了起来。
左一句“反正你们就是要把武装部队送进去死靠这种方法压住舆论,好意思说什么父母官”
右一句“不然呢像你们一样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这件事就不存在了还什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说得倒是好听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世上到底有多少鸡有多少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过有民意,迟早有一天你吕子钊先变成断头台上的鸡”
双方越吵越激烈,都快动起手了。
吕长虹再次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而杜衡终于低低地咳嗽几声,打断了争论。
“吕部长。”后者直接向前者发起对话,身形枯瘦,眼神却很凛然“您是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我只想问一句,您认为战士们的信仰是什么这种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在战场上到底占什么分量还有我们的国家,它还经得起什么”
毛头小子,一上场就给她抛难题,妄想拉她下水
吕长虹抿一口茶水,避重就轻、轻飘飘地答“我只知道,杜部长你的办法非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要白白断送士兵的性命。”
“没错。”杜衡倏然撑桌,一点一点地离开轮椅“我就是不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在送他们去死。那又怎么样”
“部长您别急”卫春元起身搀扶,经他一臂挥开。
“截止七天前,我国各区的官方基地才全部宣告建成其中半数还受困于基础的温饱问题”
“国内局势刚刚稳定,接下来还有高温、粮食用水、土地污染、石油开采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需要解决随着周边国家相继进入无政府混乱状态,为防他们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边境还有一面又一面的防护墙有待修建什么叫内忧外患集一身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就处于万丈悬崖之际”
“谁都说不出还有没有下次倒计时,谁都不清楚这个国家什么时候会溃散。所以我才问你们,在黑暗中抗争,没有光,没有哪怕一点对未来的把握,信仰到底是什么我们这一批没有异能、本该被新世界淘汰的人,究竟还能为国家做什么”
“针对你说的问题,吕部长。”
杜衡身形摇晃着,恍若一个沉陷在泥泞只的斗士,一点一点倔强地站起,言辞严厉而冷酷“您应该最清楚,没有一场战争是不需要流血的。假设你打从一开始就抱着不流血、不受伤的态度,那你根本赢不了任何一场战斗战斗就需要牺牲,但凡是有意义的牺牲,正确的牺牲,它就有价值。”
“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节点,比起釜底抽薪解决广海基地这一个问题,我更希望能利用有限的时间解决更多更紧迫的难题比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比起让群众与官方耗力于互相猜忌、互相算计,我宁愿以每个月上百条的人命稳住时局,用鲜血维系住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当然,我该感谢我们还有武装部队这样的存在,他们不畏死伤,勇往直前。”
“我并不期望你们的赞同,也不需要你们跟我分担任何责任。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败露了,有人要追究责任,有人要背负骂名,就让我杜衡来。如果有一天,需要死在广海的人数不够了,那也会是我杜衡第一个上去填。即便你们把我的妻女家人都算进去,我的决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确定这个国家能够承受更重的改革力度前,我不惜一切,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一时的稳定”
他有力的声音久久回荡于会议室内,宛若大浪拍岸,气势恢宏。
如冬枝般枯瘦的双腿却一时不稳,整个人歪斜摔地。
“杜部长”
“部长”
右边人们连忙去扶,左边默然沉思,唯吕子钊不屑地撇了撇嘴。
吕长虹垂眸饮茶,放在桌上的手指轻敲两下,示意下属不必再与杜衡唱反调。
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总归受难的也只他杜衡一人而已。
半晌,杜衡重新坐上轮椅,气息不稳,疲然闭目。
卫春元开启下一个话题“有关吕子钊同志提出的光明制药集团”
日前,有人假冒祝阿静、假借官方名义进行人体实验,相关人证物证已悉数抵达邵京。
经过精神系异能者的审问,重要人证朱少民承认,他们确实利用战场负伤的战士们展开了诸多惨无人道的实验,但也因此得出极其宝贵的数据,有望实现异能移植。
按理说,此类资料都在杜派的手上,设了最高格政治机密。不知吕子钊从什么途径打听到消息,迫不及待地发言“那些数据在哪异能真的能移植吗”
他没有异能,做梦都想获得一个异能,掌控新力量。不料华国雄咧嘴一笑“烧了,砸了,没了。”
“别给我胡说八道”
那可是异能移植吕子钊绝不相信有人会把这么珍贵的实验材料毁掉
偏偏杜派年纪最大的一员附和道“吕同志不要激动,那批材料确实已经全部销”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他失声大叫,后知后觉注意到小姨斜过来的目光,生冷得仿佛黑洞洞的枪管。
才一个心悸,压低声音“那可是难得的资料说不定是全世界唯一一份我知道人体实验不好,可做都做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该充分利用这份现成的成果吗万一真的能实现异能移植,也许就能改变整个国家的格局”
“是改变你自己吧。”华国雄拉了拉脚腕,一条腿盘到椅子上来,坐没坐相
杜衡低声道“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分、一厘都不该存在。”
旋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据说身体中了某种异能寒毒,难怪大夏天盖毯子还发着抖。
“可”吕子钊还想再说,冷不防吕长虹一锤定音“潘多拉的盒子不能打开,那就毁了吧,省得招人惦记。”
他咬咬牙,只好把话都给囫囵吞回去了。
最后一个话题是活水种子,几人就官方基地之间该不该能不能私自买卖物品、甚至是军事力量展开热烈讨论。结果还是以杜衡一句已经不给他们派兵,至少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驳倒了吕派的反对意见。
眼看今天的会议一连三个议题都被杜派说了算,吕子钊心有不甘,临散会前,矛头直指杜衡。
“杜部长”他三步并作两步,堵在会议室门前,拦住了杜衡的去路。
“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我们才刚刚颁发了「官方人员新守则」,上面第8条规定是所有政员不论大小每天必须在公开场合露面3小时以上。”
吕子钊低头看表,语带傲慢“这会一共开了2小时28分,还差半小时,我们勉强也就体谅了。只不过还有第9条规定任何政员都不能过度遮掩体表特征,以免他人冒充。但您这口罩都带了一上午了,风险有点大啊,是不是该摘下来让我们看看庐山真面目呢”
不分轻重的家伙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要借规定生事
卫春元推着轮椅,眉宇间泛开冷冰冰的怒意“杜部长多次遭到刺杀,情况特殊,戴口罩还是为了你们着想。”
“这话说的。”吕子钊险恶地笑“再特殊也该守规定吧以防万一啊。”
“吕子钊你不要欺人太”
“春元。”
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等芝麻小事上,杜衡二话不说,摘了口罩。
只见他的脸上,两道刀疤自鼻梁骨割裂到下巴,鼻翼干脆缺了一半,左脸颊还有大片的烧伤,皮肤腐烂起泡。的确血腥丑陋不堪。
“看够了没”华国雄一手推开吕子钊“好狗不挡道”
吕子钊一个踉跄,卫春元趁隙推着杜衡走离开
其余两个杜派政员一个意有所指地朗诵道“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另一个装模作样地问“这又是什么诗我们今天这场会含鸡量好像有点高啊。”
“说笑咯,这鸡可不同那个鸡。”
“哦那是哪个鸡能不能仔细说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两人一唱一和地往外走,吕子钊一肚子憋闷,只念在杜衡到底摘下了口罩算自己扳回一城,才克制住脾气。他们走他们的他回到座位上,跟自己一派的政员谈起正事。
谈着谈着,嫌吕长虹一直没有发言,他语气有些埋怨“小姨,今天你怎么回事也不帮我们说两句就算有齐安基地那件事,那祝阿静也不知道自己一上任就会被谋杀啊她是为公殉职,说起来我们还是受害者那个没见识的华国雄,凭什么拿这事埋汰我们”
“叫我吕部长。”吕长虹垂着眸,有种处变不惊的气势“下次再叫错,你就从这里滚出去。”
接着掂了掂茶杯,抬眼道“各位,看在你们支持我多年的份上,我提点一句。”
“我们的路不长了,大家还是尽早另寻他路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吕子钊立马着急“小吕部长,您别怕了他杜衡啊他算什么东西”
另两人也道“是啊,别的不说,光广海基地的事就够压死他了”
“杜衡这人实在太自以为是,吕部长您放心吧,要不了多久,那个位置肯定是您的。”
吕长虹没有说话。
阿谀奉承,目光短浅。一场天降大祸,竟是将这栋人才济济的政府大楼里都掏空了,只剩下这么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她暗暗放下茶杯,一步一步走到窗前,在蒙尘的玻璃中见到自己。
满头白发,层层褶皱,奔波半年才初步稳下局势,空落得一身沧桑与疲惫,杜衡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们政见上虽有分歧要是当初让她接这个国防部部长的位置,她压根不会同意民间基地的建立,那便不会出现如今的混乱局面。
天高皇帝远,没有稳定的通讯工具、深入人心的惩戒手段,以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而不像一开始就把资源军权完全掌控在绍京,尽管不可避免地要牺牲掉一些群众,那也是相对自然的淘汰。就放任天灾人祸淘汰掉一部分体弱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们,之后既能节省不必要的资源开支,又能确保京区的管理效率、大大提升剩余群众的生存率,走上另一条更长久、更高效的道路。
战场无怜悯,杜衡懂得这个道理,却又不完全懂。
说到底还是统领全局的经验不足,太过理想化了一点。
单论这一出广海基地的闹剧,以他弃车保帅的险招,若败,则杜衡至少要担上领导不力、政府无能、凭一己之私断送诸多武装部队成员的性命三项骂名,最后一项足够他与当初的七鸦并立,遗臭万年。而即便这次侥幸成功,民间已然有人起了头,迟早要兴起向官方索要杀伤力武器的风潮。届时他又要怎么做呢
一个人扛着压力死不交付或是任由这些不长脑子的枪炮流向民间,埋下难以预料的祸根
杜衡啊杜衡,吕长虹几乎想当面问他,你可知道你已站到了风口浪尖
是否知道你的前后左右,豺狼环伺,只要稍有不慎,你与你挚爱的家人、敬爱的同事都将被撕成碎片
明明这栋古旧的大楼已岌岌可危,直到此时此刻,你还不加紧以武力镇压,从各地收回军权,难道真的甘心死在一片废墟之中吗
良多唏嘘堵塞心中,吕长虹掀起一片窗帘,恰好这时的杜衡走出大楼。
政府大楼阶梯坡度较大,唯恐生出意外,以卫春元为首的人们好劝歹劝,才让杜衡点头同意上他的背。
于是这一国部长、当今官方仅一的代言人,便软弱而又无力地趴服下去,必须依靠别人的力量才能跨越阶梯下行。
楼上的吕长虹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
不期然杜衡侧目望来,那坚定果决的眼神包裹着一抹刺目的光线,一同打在她的面上。
只这一刹那,这一个对视,她便了然了。
杜衡啊杜衡,他分明都知道。
奈何一意孤行,非要在一条死路上走到头。啊杜衡,他分明都知道。
奈何一意孤行,非要在一条死路上走到头。啊杜衡,他分明都知道。
奈何一意孤行,非要在一条死路上走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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