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百川和湘芸的大喜之日,正堂内客人齐聚一堂,洞房内鸳鸯戏水春宵一度。
偏僻空旷的柳院内,摆着一条长桌。唐夏,景和,江月,不论尊卑有序,不拘男女有别。为着共同的穿越者身份,为着同在异乡为异客,三人一见如故,很快就熟络了。
酒过三巡,唐夏缓缓开口:“我的来历,江月从未问过,也许是已经知道了,也许是怕我伤心。我想自己说,我叫唐夏,五年前穿成了陇西柳家嫡幼女柳清漪。哪一年,柳清漪才十三岁,待字闺中三年,十六岁因父罪被贬为官奴,十七岁嫁与商人周氏为妾,十八岁见罪于周家主母。双腿都被打断,靠乞讨为生。”
“如果不是江月救我,我活不过这个月。”
江月握着唐夏的手默默无言,景和听到陇西柳氏时微微蹙眉,转头问着唐夏:“姑娘怎么称呼?”
“江月一直叫我糖糖。”唐夏转头看向有些为难的景和:“你若觉得不妥,就叫我唐姑娘或者小唐吧。”
景和点点头,打量着唐夏凸起的肚子,犹豫着问:“唐姑娘……是否有孕在身?孩子是谁的?”
“是我的。唐夏缓缓的抚着肚子,温柔又坚定的说:“孩子是我的,只是我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景和心中了然,没有追问,只是俯下身去,细细研究着她身下的轮椅,说道:“唐姑娘,你这个轮椅……不大好,有些笨重。我府上有不少巧匠,十日后,给你送个新的来如何?”
垂头吃菜的江月讶然抬头:“……这个轮椅不好吗?我连着两夜没睡画的图纸,找了京城最贵的工匠打的。”
景和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结构是好的,只是这工艺……恕我直言,郡主,您被骗钱了。”
江月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干饭。长桌有些矮,江月直接拉了个垫子席地而坐。景和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地上,潇洒的背靠着柳树饮酒。
唐夏笑着看着她们二人,突然觉得很荣幸:“我这么卑贱的人,能遇上顺王殿下和江月郡主,真是有福气。”
景和撩了撩浅青色的衣袍,淡淡的说:“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谁是卑贱的。唐姑娘不用客气,叫我景和就好。”
“好。”唐夏点了点头,景和从怀中掏出一块蓝玉玉佩,递给了江月:“单某雕了一块玉佩,以答谢郡主的恩情。”
江月打量着跟她掌心差不多大的玉佩,玉质温润,是单国特有的蓝玉,乍一看很寻常。不凡的是玉佩上雕着的小王子,头戴花环的小王子抱着玫瑰花,神态活灵活现。
江月湿了眼眶,问着身旁的景和:“小王子?你刻了小王子送我?”
“嗯。”
景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求药那日,你说保护好你的玫瑰花,我就猜到,你应该也是喜欢小王子的。我常骗自己说,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旅行而已。好也罢,坏也罢,都只是路上的风景。只有这样,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江月拿手帕小心的把玉佩包好,珍惜的放进了衣袖里,擦了擦眼泪,问道:“……小王子回到他的星球了吗?我们还能回去吗?”
远方连续不绝的喜乐声戛然而止,景和和唐夏静默无言。诺大的院子里,静的针落有声,只剩下了微风穿过柳树的声音。
过了半晌,景和故作轻松的饮了一杯酒:“不说这些了,前几日霁阳长公主误杀镇国公世子的事,你们知道吗?”
江月肃穆的对着景和摇了摇头,表示不可妄言朝政,两人沿着柳院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确认了四下无人后,才坐回原处。
江月低声道:“知道,国主当场将霁阳长公主下了狱,第二日就下旨贬为了霁阳郡主。驸马爷也请旨退了婚,可能是怕被牵连吧。”
景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给自己满上了酒,笑道:“这个事,我倒想多喝几杯庆祝庆祝。”
江月撇了景和一眼:“怎么,你看上霁阳了?想当她的郡马爷?”
景和痛痛快快的饮了两杯:“不,我是为大仇得报而开心。我的侧妃芙月并不是被江湖纷争所伤,而是……镇国公。”
唐夏有孕在身不能饮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露,跟景和隔空对饮了一杯,问:“镇国公为何要对你的侧妃芙月下手?”
景和不欲交浅言深,随口道:“镇国公背靠岐王,跋扈惯了,想下手便下手了,哪里需要理由。”
江月对朝政的事敏感一些,景和求药那日,她就把前因后果打听的差不多了。江月问着景和:“我怎么听说,是镇国公家的小姐看上了你呢?你和芙月情比金坚,不肯娶他的女儿。镇国公自觉受辱,又碍于你的质子身份不能杀他,这才对芙月下手。”
景和放下酒盏,起身对江月深深的鞠了一躬,笑道:“郡主明鉴,小王甘拜下风。”
其实,江月听到的版本,也只是为掩人耳目包装成的风流韵事。真相,要凶险的多。
镇国公联手岐王谋反,剑指江山。为了拉拢单国,强行逼景和入伙,掳走他的爱妾芙月做人质。镇国公家的小姐,明面上是恃宠而骄的大小姐,实则是随时都能舍弃的旗子,强塞给景和的人质和内应。
要不是霁阳哪一剑,断了镇国公的臂膀,芙月现在估计还在镇国公手里,生死未知。
景和跟江月碰了一杯,酣畅的说:“镇国公嚣张不了几日了,国公府只有世子可堪大用,其余子孙都是些斗鸡走狗的软脚蟹,国公府的衰败在所难免。霁阳这一剑,真真是让我心旷神怡。”
唐夏既不在朝堂,又接触不到朝堂中人,能用之人无非就是柳院七八个小丫鬟,对政治的认知浅薄了些。她不太明白,问着:“就算国公府后继无人,也能从旁支过继,好歹也能撑个五六十年吧?”
江月笑了笑,解释着:“霁阳是国主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国主不在帝京时,能代理朝政的人。霁阳的态度,就代表着国主的态度。霁阳杀了镇国公世子,就等于国主厌弃了镇国公。”
唐夏歪着头,十分不解:“可是国主已经将长公主贬为郡主了,还不够表明态度吗?”
“不够。”景和认真的说:“贬为郡主对霁阳来说,无非是俸禄少了些。如果国主真想表明态度,至少也要将霁阳驱逐出京三五年才行。”
江月点了点头:“先帝共有四子,老大华阳长公主早逝,老二岐王跟着伪国主叶贼谋逆。老三是国主,老四霁阳是国主最亲近的人,只要她不把天捅破,国主就不会舍得将她驱逐出京。”
唐夏继续问:“可是,岐王谋逆了,国主不是也没杀他吗?还让他好端端的当王爷,我还以为,国主是顾念手足亲情呢。”
景和笑了笑:“国主不杀岐王,不只是因为手足亲情,而是因为半个朝堂都是岐王的人,容妃娘娘又是岐王妃的亲妹妹。就算是想动他,也非一日之功。”
江月低垂着眼帘,不太想听楚宫的事。唐夏打断了景和,笑道:“景和,芙月如何了?”
景和又对着江月鞠了一躬:“芙月得了郡主的天山雪莲,将养了一个多月,如今已经能行走了。改日,我定将芙月带来,拜谢郡主的恩情。”
江月将景和扶起,淡淡的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景和坐下后,望着江月问:“你现代的名字叫什么?你是姓林吗?”
听得林字,江月心中大骇,林泉的事对她来说永远是一个隐雷。哪怕是景和唐夏这样的朋友,她也不愿说起。她出门或外客时,都戴着帷帽或面纱将容貌遮住,不是矜持怕羞,是怕被人认出。
“是,我姓林,林禾的林。”江月的眼神闪躲,不去看景和的眼睛:“这个名字许久不用,你们还是叫我江月吧。”
景和突然激动的抓住了江月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林禾?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别拉拉扯扯的。”江月被他拽生疼,抬腿踹了他一脚,挣脱开他的手,瞪着圆圆的眼睛问:“咋滴,你认识我?”
“唐突了,实在抱歉。”景和歉疚的解释着:“是这样,我曾在京郊无边寺住过一段时间,寺里的如是师太十分照顾我,拿我当亲儿子看。她说穿越者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结,容易遇见。让我遇到林禾时,拿这个给她看。”
唐夏和江月好奇的看着景和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条细细的金丝手链,只在中央有一个镶金边的翠玉四叶草。江月一把抓住手链,难以置信的说:“这个手链……和我之前戴过的一模一样。”
景和看她的反应,知道自己找对了人:“你想见如是师太吗?她说你见了手链一定会想见她的,她有话跟你说。”
“想,明日可以吗?”江月答道。
柳院在丁府的边边上,墙边有处通向府外的小角门。江月将唐夏安置在此,就是怕唐夏在府里寄人篱下拘束,有个门在,就算她不方便出行,派人采买东西也方便些。
景和指着柳院的角门,说道:“当然可以,此事宜早不宜迟,师太已有九十的高寿了。明日辰时一刻,我在角门外等你。为了方便起见,你最好是穿男装。”
“好,明天见。”江月和景和击掌为盟,立下了不见不散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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