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放弃自制床铃，方铭整个人都轻松了。
程云霄又告诉他一件更让他轻松的事，“明天我休息。”他让方铭一个人睡，他负责给牛油果喂奶。
方铭没答应，说到底，牛油果是自己的妹妹，并不是程云霄的责任，程云霄只说：“你休息的时候再来替我。”
方铭抬头，眼睫微眨，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有薄雾暗涌，他垂下眼，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好……”
临睡前，程云霄按部就班地给牛油果喂了奶，换了尿不湿。在去厨房给晚上要用的三四个奶瓶灌水时，程云霄意外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果然瞧见方铭靠在沙发上。他穿着藏青色的家居服，领口处的扣子开着，一下一下地划着手机。
“你怎么还没睡？”
带着几分的责备的话，在看到方铭的神情后变了调，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灯光下的方铭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程云霄走过去，心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方铭摇头“我在看买什么样的床铃。”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买什么，很少看价钱，也不怎么看评价，随便挑一个销量多的就下单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这是在给牛油果买东西，他好像换了一个人，无比挑剔又吹毛求疵。
从奶粉尿不湿到棉柔巾云柔巾，再到维生素d和dha，他不只要看销量看评价，还要看各种各样的测评，但凡有一点不符合预期，就会被他淘汰掉。
上次买自制床铃，他已经挑了大半天，这次买床铃，他又在各种样式各种材质之间的床铃中反复纠结。
这个说小月龄的宝宝只能分清楚黑色与白色，床铃要买黑白的，那个说一定要买色彩鲜艳的，越俗气的配色越能让宝宝有兴趣。
方铭挑花了眼，只好去搜索引擎上找答案，他刚在搜索框输入“床铃”，下面立刻蹦出来一个联想词条“长时间看床铃会变成斗鸡眼吗”，生生把方铭吓出一身冷汗。
他会不会害了牛油果？
方铭疯狂在网上寻找权威答案，然后就看到这么一段话。
“作为父母，总想给孩子最好的，其中也包括床铃。有人说，长时间看床铃会让宝宝变成斗鸡眼，也有人说，长时间看床铃不会让宝宝变成斗鸡眼，但是会让宝宝变成弱视，那么对于小月龄的宝宝来说，长时间看床铃到底会不会让宝宝变成斗鸡眼或者弱视？下面就来和小编一起了解一下吧。”
好不容易忍过一堆废话，终于要进入正题，方铭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了两下，然而整个页面除了一堆一不小心就会点进去的广告，只剩下另一段话，“好了，以上就是小编精心整理的关于长时间看床铃会不会变成斗鸡眼的内容，希望能为大家提供帮助。”
……
方铭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重要信息，他赶紧往回翻，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句话，“也就是说，只要不长时间看床铃，就不会让宝宝变成斗鸡眼。”
虽然说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但方铭总算是放心了。
他继续在购物网站上挑床铃，满屏的床铃看得他头都痛了，程云霄却不以为然，他大喇喇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揽上方铭的肩膀，“这还不简单？你就挑你喜欢的。”
“也是……”怎么说呢，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变斗鸡眼了。方铭不再纠结，挑了一个顺眼的，下单结账。
好巧不巧的，就是他一开始加入购物车的那一个。
一切又回到原点，方铭自嘲地笑着。
心事没了，方铭舒展了一下身姿，准备在沙发上睡了。他侧躺在沙发上，程云霄没走，仍旧姿态慵懒地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方铭的脸颊。
房子是三室两厅，别人家至少要有两个卧室，他们家不一样，除了主卧，另外两个房间一间装成书房，一间装成健身房，整个家里没有第二张床。
程云霄的理由很充分，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家里过夜，实在用不上什么客卧。
当然了，他也有那么一点私心，就是可以和方铭吵架，可以和方铭冷战，但打死也不能和方铭分房睡。
书房里除了一面墙的书柜，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张两米长的大书桌，有点像民航学院图书馆用的那一种。
这是程云霄最得意的作品，那些和方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回忆。现在，他依旧可以在闲下来的时候和方铭一人一边，看看书，再看看方铭。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时的程云霄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家里会多一个人，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程云霄这两天一直在盘算，他和方铭商量，“要不把健身房改成儿童房？这边放床，那边放衣柜。”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装修也没用，等她上学，就要换房了。”
“换房？”方铭很是惊讶，他疑惑地看过去，“为什么？”
“当然是换学区房。”
方铭失笑，“你想得太远了。”
程云霄严肃道：“这有什么，我还没想她考大学的事。”
这一想就有点收不住，客厅里开着一盏钓鱼灯，灯光朦胧，如梦似幻，程云霄仿佛已经看到牛油果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
他兴奋道：“你说她会不会也考民航学院，到时候我们一起送她上学，顺便回去看一看。”
“……”方铭简直无语，他睨他一眼，闭上眼睛的同时，分明把“不想理你”写在了脸上。
程云霄一点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说道：“等她上学还有好几年，这几年的主要任务就是玩，这样吧，把健身房改成游戏室，有滑梯、摇马、秋千、爬架，再做个树屋，从这里上从那里坐滑梯下来，累了可以在上面睡觉……”
程云霄事无巨细，把游戏室用什么样的帐篷，挂什么样的彩灯都想到了。他说了这么一堆，低头时发现方铭呼吸均匀，眼睫一动不动。
他以为方铭睡着了，正想悄声离开，然而正在这时，方铭忽地冒出一句，“你爸找过你？”
这样寂静的夜，再细微的响动也如雷声一般惊人，在不经意的人语，也像狂风一样搅得人心慌。
程云霄垂着头，用食指勾着方铭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
方铭默然不语，程云霄大概明白了，他应该也是在公司八卦群看到了消息。
程云霄故作轻松：“他就是问我上次起落架故障的事怎么不和他说。”
方铭睁开眼，投向程云霄的目光渐渐有了审视的意味，“没说别的？”
“没有。”
方铭将视线转向灯光的边界，那里一边是灰一边是黄，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你不想说就算了。”
大概是不想让程云霄误以为自己在赌气，方铭又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吗？
程云霄又想起程华安走时的神情，那样的委屈与愤懑，还有那句“为什么要给别人养孩子”。
“他是问了牛油果的事情。”程云霄继续用手指勾勒着方铭的鼻梁、下颌，像在描摹着一幅惊世名作，静谧安详。
程云霄若有所思：“我觉得他可能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程云霄也说不上来，“可能真和我妈搞出个二胎。”
方铭没想到会是这个，他忍不住轻笑一下，由衷道：“那也挺好，正好和牛油果作伴。”
“那怎么行？”程云霄一口回绝，“真有了两个孩子，牛油果一定会受委屈的。”他在这个问题上异常执拗，为了表示决心，又刻意强调了一遍，“我不想她受委屈。”
“为什么？”方铭不明白。
程云霄含笑不语，不管方铭怎么问，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方铭打趣道：“怎么？说不出来吗？”
程云霄俯身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轻声说：“睡吧。”
程云霄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不舍得牛油果受委屈，因为牛油果身上有方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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