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程翊,百无聊赖,苏沅零碎地忙着,也没个目的,一直挨到了下班。开车离开公司,她没再去酒吧,直接回了家,在家翻箱倒柜了一番却发现没有能够饱腹的食物,便倚在冰箱上叹了口气,又有些疲惫的穿上鞋,出门觅食。
门口那家面馆算是被苏沅混熟了,早中晚都开的餐馆,她不定时光顾,尤其手受伤那段时间。老板娘是个心善的中年妇女,见苏沅经常来,与她聊过,知道她是新搬来这附近的,手未好的那段时日里还曾单独给她准备过猪蹄。虽然苏沅向来不爱吃,也还是满心感激的收下了那份礼。
她坐在面馆里,这个点恰好赶上晚饭时间,人多得很,店里没处坐,她便打包了一份水饺带回了家中。苏沅坐在餐桌前,打开打包盒,里面还多了个荷包蛋。苏沅珉了抿嘴,心里觉得暖暖的。老板娘觉得她瘦,总喜欢给她那份多一些,量也好,料也罢,都是多一点。苏沅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礼貌的与那家店的老板相处,却换来了这样的好心。
回来这些日子,苏沅感受到了很多,心中有在慢慢体会身边的一切,她在尝试走出来,可······
可她偏偏找了这份工作,而她,却只会做这些,其他的也不屑于顾。老板娘记得她爱醋,顺带还给她打包了一小袋醋。苏沅将醋倒进从橱柜拿出的碗,打包盒里的一个饺子被她穿在了一支筷子上,另一支夹着饺子的一边将其放进了醋中,如此走了神。
苏沅想起下午,程翊他们走后,她一人在那硕大的录音室里,不敢关门,不敢抬头。她一抬头便是那一片隔着录音棚和控制室的玻璃,一大块。录音棚里面的灯没有开,是黑漆漆的,于此那块玻璃便成了镜子,抬头便能看到自己。苏沅抬头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是像电影一般播放的画面,里面的主角,还有她自己。她不敢,便跑去了外面,四处转悠间,没有意识的顺着楼梯走到了天台,坐在那不知谁种的一对花草里抽了很久的烟。没人找她,也没人管她。
放置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将走神的苏沅拉回了神绪。
是陆珉发来的消息,一个微信好友的名片推荐。
苏沅点开,是一位心理医生,微信的名字很官方。她回复了一句谢谢,顺手直接添加了医生的微信。
“这人我不认识,是朋友推荐给我的,如果有问题和我说,咱们重新找。”陆珉发来消息。
苏沅退回去看他发的消息,回复了一个“好”字。有时陆珉真像她妈妈,一点也没少操心。
苏沅之后几日都无什么大事。周舟微信上和苏沅说过,程翊星期五就可以杀青,之后的时间可以按照苏沅来安排。她怕耽误之后的工作,便同那心理医生预约最近的时间。
周三的中午,公司午休时间,苏沅开着车去到了那位心理医生所在的咨询中心。
咨询中心离公司到不远,她给前台看了预约,有人带她上了二楼。
“苏小姐,你好。先坐下吧。”前台的人敲门将她带进张晓雯的办公室后就离开了,苏沅站在门口,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些手足无措。
中午的阳光充足,秋日里的太阳是被风磨平了一些光芒的,没那么炎热。张晓雯站在落地窗前,打理着自己种的植物,整个人被包围在了阳光里。
苏沅按照她说的,抽出了她办公桌前的板凳,端正坐了下来。她有些紧张。
张晓雯放下了手中浇水的喷壶。她转身,微笑着向办公桌走来。
苏沅看清楚她的装扮与看起来随和的模样,忐忑不安的感觉消失了一些。
“苏沅,对吗?”她整理好衣服,坐下。
“是的。”苏沅回答,放在桌下的手在紧紧的攥着。
“别紧张,就当是找个陌生人聊天倾诉,只有你愿意相信我,我们才能更好的进行。”张晓雯又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面前。
苏沅抬头看了她一眼,并道谢。
“苏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她问。
“音乐制作人。”她答。
“哦,我还是第一次现实里见到,以前只在音乐歌曲的歌词界面前奏时能看到有音乐制作人的标识。”张晓雯想要找到与她聊天的平衡点,放松她的神经。
苏沅笑笑,没说话。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难以开口。
她张了张嘴:“我······我······”却难以启齿,苏沅闭上眼,叹了口气。
“不用着急的,慢慢来。”张晓雯劝导。
苏沅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她想要面对这些。那化脓的被她掩盖的伤口,只有将其剖开处理干净,才能真的愈合。她只有直面,才能走出来。
“我······。”她的手被自己攥的发白,“我之前进行过mect电休克治疗。”苏沅从包中找出一沓折起来的病例,都是英文的,放在桌上,递给了张晓雯。
张晓雯稍稍愣了一下,接过苏沅的病例,打开浏览着。
她继续说:“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电休克治疗并不会让人长期失忆,之前的医生说,我可能是创伤后心理障碍,不愿意接受现实······”她停顿了一下,“是我自己不想面对,大脑便潜意识屏蔽了自己不想记起的事。”
张晓雯看了她的病例,大致了解了些。
“那你现在呢?”
“现在······”苏沅放开了被攥的太紧而白了的手,手指立马充血红了起来,手心都是汗,“现在想要走出来了。真的走出来。而不是掩耳盗铃。”她很冷淡的说着。
“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张晓雯问她。
“工作还有生活。”苏沅回答,“我很喜欢我的工作,那些我所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几乎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或许我换个工作也不必在揭开自己的痛楚了,可我不愿,与其舍去那些我苦苦追求的,我宁愿再遍体鳞伤一次。”
苏沅浑浊的眼睛里多出了一丝明亮,她看着张晓雯,很坚定。
苏沅每日事情不多,准点下班的日子让公司不少人很羡慕。这几日她又将专辑收录的歌再次完善,一遍遍的改,直到最后能让自己满意。
陆珉说要拓展门面,这几日都在四处勘查。苏沅去了一次酒吧,没见到陆珉倒是看到了许久没见到的韩舒雅。
韩舒雅倒是不见外的和苏沅说话。苏沅却总觉得她有些奇怪,不是外表和作为的奇怪,只是苏沅的直觉。苏沅如今对人大多都保持着警戒,无论男女老少。若是直觉有所不对,便更是与人冷淡。
苏沅开车从公司离开,回家路上会路过陆珉的酒吧,她侧首看了一眼,驰车离开。快下班时有快递同他打电话说有人给她寄了东西,苏沅想不到自己买了什么,便让人先放在了家门口。
是前些时日她拖国外室友寄回来的余下的物品。两个大箱子,叠放在家门口。苏沅开门,吃力的将两个箱子搬了进来,放下手中东西,找了把钥匙将快递拆了开来。
一箱衣物,一箱是杂物。都是苏沅走时就收拾好的,只是当时不知去何处落脚,她一人在路上也不方便带上那么多行李,便暂且将其留在了那里。
她细细查看了一番,将衣物整理好放置在衣柜中,又收拾起杂物,一件件拿出,收纳、摆放,看到一些东西还有熟悉的回忆袭来。东西拾掇好,竟也九点多了。
苏沅洗漱好,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水洗过的头发,无法被毛巾完全擦干,还有些湿,一缕一缕的垂下。她将最后定下的版本用微信传给了程翊。
关了电脑,苏沅靠着床头,随意浏览着手机上的微博。热搜上多了一条“程翊杀青”,苏沅看到,点开了词条,是程翊发的一组照片,以及一些营销号对他这部戏的评论和炒作。苏沅觉得没劲,关了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一条消息发来,苏沅握着手机的手感受到震动。她低头,动作缓慢,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查看消息。
“我杀青了。”程翊发来的。
苏沅回:我知道。
程翊靠在家中的床上,一种久违的舒适感,耳机里放着苏沅发来的音乐。
“我把作品又改了些,给你发了最新的demo,你听听。”苏沅发来消息。
程翊快速回到:我在听,原本的就已经很好了。
苏沅迟疑了片刻,不知道他是觉得这改的是好还是坏。
“这改的我也很喜欢,都有特色。”程翊又发来一条消息。
“那你想要哪一版?”苏沅问。
“你喜欢哪个?”程翊反问。
苏沅想了想,手心手背都是肉,若从花心思角度来说,那定是新改的心思花的多。
她犹豫着,对方发来消息:用改的吧,你花了心思改的,肯定更好。
苏沅看着手机屏幕,微微一笑,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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