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席钰从没有见过唐念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双每次见他都会笑意弯弯的眼眸，此刻充满嘲讽和恨意。
殿内气氛冷凝，唐父脸色阴沉，寒月仙尊的眉头微拧，只有陆向阳脸上带笑，单手支着下颚，在唐念朝他看来时还眨了下眼。
“……”
“念念，你说的可是真的？”唐父眼神阴鸷，仿佛只要唐念点下头，下一刻他就会杀了林席钰和初愿。
渡劫期的威压下，初愿脸色惨白。
不该是这样发展的，系统明明说改了剧情！
一年前，她带着系统穿到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里成为女主，系统承诺她会改成甜宠文。
原本的剧情中，他们在去往皇都的路上遇上了妖兽，她受伤后生命垂危。
系统将剧情改成了林席钰为了救她，故意让恶毒女配唐念替她受伤，而唐念半个月后才醒来，期间林席钰把所有的事揽到他身上，因此受了罚。
她因为自责，天天陪伴他，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可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天，就变了样？
“系统！”初愿急急唤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系统冰冷死板的机械音道：“我只负责改原著剧情，后续需要宿主自己处理。”
说完这句话，系统就消失了，无论初愿怎么呼喊都不再回应。
看着自唐念出现，再也没看过她一眼的林席钰，初愿心中微凛，她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跪下：“师尊，唐尊主，是我修为低下，大师兄才不得不保护我，但他从没有故意让唐少主受伤。”
她转头看着唐念，哽咽道：“唐少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但你是大师兄的未婚妻，你不能怀疑他啊，你受伤时，大师兄真的很担心你。”
美人一身白衣，杏眼含泪，跪在地上，背脊却挺的笔直，像是经历了莫大的冤屈。
林席钰的眼神果然有了变化，他不在看唐念，弯身扶起初愿，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跪。”
初愿咬唇，垂着眼低声道：“我只是不愿别人误会大师兄……”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初愿剩下的话堵在嘴里，众人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陆向阳抚掌，似在感叹：“这出戏演的真好，不愧是沧澜宗教出来的弟子。”
语气里的讽刺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初愿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但也不敢出声反驳。
陆向阳可是原著中发动灭世之战的大反派，在林席钰成长起来之前，无人能和他抗衡。
寒月仙尊揉了揉眉心：“师弟，你也是沧澜宗的人。”
陆向阳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显然并不在乎。
与初愿委屈的样子相反，唐念大方又坦然，她反问初愿：“你刚刚说林席钰很担心我，那我问你，我昏迷的这一天，他根本没来看过我，他去哪了？”
看着初愿慌乱的眼睛，她一字一顿地说：“他在陪着他受到惊吓的小师妹，至于那个生死不明的未婚妻，他早就忘了。”
“我没有！”林席钰下意识反驳，大脑中好像有什么炸开，可他根本说不出解释的话。
一想到自己经历过的绝望，唐念的声音骤冷：“林席钰，你敢以道心起誓，你当时真的没有为了救初愿故意将妖兽引到我身边吗？你敢吗？！”
话音落下，林席钰脸上血色霎时殆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唐念步步紧逼：“你不敢，我敢！”
“我以道心起誓，亲眼目睹你持剑将妖兽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而你见到妖兽不在追杀你们后，你不仅没有赶来支援我，反而先一步带着初愿离开。”
“一刻钟之后才再、次、出、现！”
说到最后，唐念眼眶泛红，她在为过去的自己委屈和不甘，她死死盯着林席钰，想要发泄积累了两世的怨恨。
金丹期对化神期，必输无疑！
那时她多希望林席钰那一剑只是意外，可看到只有他狠心离去的背影。
唐念每说一句话，林席钰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几乎不用在辩解，众人也有了答案。
唐父面色铁青。
怒急之下，他一掌挥出，林席钰被掀飞撞到柱子，跌落在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唐父这一掌虽然只有五成的功力，但林席钰的经脉却如同万蚁啃噬般疼痛，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扯断，冷汗瞬间浸湿全身。
可他在此时想的却是，唐念当时是不是比他还要疼？
“大师兄！”
初愿小跑过去扶起他，庞大的威压和杀意下，她浑身颤抖。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她看向现在唯一能救他们的人，声音带着哭腔：“师尊……”
寒月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终于开口：“回宗门后，本座会将他们两人带去刑惩台，亲自施以百道鞭刑，还望唐尊主能绕了他们一命。”
由渡劫期挥鞭百道，两人不死也是重伤。
林席钰身为沧澜宗的大师兄，还是寒月仙尊的首徒，唐父即便怒意滔天，也不能动手杀了他，否则世家和宗门之间将彻底结仇。
唐念拽拽唐父的袖子，摇了摇头。
她现在并无大碍，若是唐父下死手，到时理亏的就是皇都。
唐父冷哼一声，终究压下了杀意。
“还有一事。”唐念拿出和林席钰的订婚信物。
那是一块同心鸳鸯佩，上面刻着两人的名字，寓意着生死与共，白首不离。
现在看来只剩讽刺。
“我要解除和林席钰的婚约！”
林席钰倏地抬眼。
他紧紧盯着唐念，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虚假，可最后只看到平静下的决绝。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唐念，巨大的悲痛骤然袭来，眼底泛起血丝，他忍不住紧攥住胸口才能抵抗那股突如其来的绝望。
“我不同意。”林席钰挣扎着站起来，声音沙哑。
他推开初愿，走到唐念身边，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微微颤抖：“念念，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别赌气。”
他笃定唐念只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而不是真的想解除婚约。
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他。
唐念看透他的心思，事到如今，她的心里无一丝难过，只有悲哀和心疼。
心疼曾经的自己到底给了林席钰多少底气，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认为她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
唐念挣开他的手，彻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初愿！所以在生死危机前，你选了初愿放弃了我，我现在成全你们，不好么？”
林席钰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凉薄和冷漠，急急辩驳道：“不是，我不喜欢初愿……”
剩余的话在唐念播放留影石时，戛然而止。
寒月的脸色生平第一次冷了下来。
留影石播放的赫然是之前沧澜宗弟子说的话。
林席钰和初愿都是他的弟子，在明知和皇都有了婚约还互生情愫，几乎是将沧澜宗的声望踩在脚下，宗门与皇都的关系也会降至冰点。
他冷声道：“这些弟子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初愿小脸煞白，磕磕绊绊道：“不、不是，师尊，我和大师兄是清白的！”
“那就叫人来对峙吧。”唐念冲初愿笑了笑，语气里夹杂着恶意与嘲讽：“看看你是不是破坏别人的第三者。”
因为这道婚约，前世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破坏了林席钰和初愿。
她经历了无数的诋毁与谩骂。
初愿永远无辜，她永远有罪。
如今身份对调，她倒要看看初愿要如何做。
或者说，她体内的系统要如何做。
这些都是沧澜宗的人，唐父虽然没出声，但态度已经很明显，寒月仙尊挥手让宗门长老去找人。
那几名弟子来的很快，唐念直接打开留影石，看向其中一人：“你说亲耳听见林席钰承认喜欢初愿，是不是真的？”
那名弟子冷汗频出，顶着修真界实力最强几人的威压，他根本无法说谎：“是真的。半年前，我在后山练剑，听见小师妹问大师兄，如果没有家族婚约，他会不会喜欢她，大师兄说会，还抱了小师妹。”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几乎冷凝。
初愿腿一软，摔倒在地。
她一直自信能拿捏住剧情，结果今天的所有事都打得她措不及防，她至今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一想到差点儿将自己宠爱的女儿嫁给这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唐父震怒下直接捏碎了椅子扶手。
唐父丝毫没给寒月和沧澜宗面子，当众传音给皇都大长老，沉声道：“传令下去，皇都与沧澜宗的婚约今日起作废。”
寒月闭了闭眼，没阻止。
现在这种情况，任何解释和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唐念拎起同心鸳鸯佩，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捏碎，细碎的粉末从指尖落下，她看着林席钰。
“从此以后，我与你再不相干！”
林席钰瞳孔紧缩，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离开，他再也抓不住。
他喉咙干涩，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捏爆，疼得说不出话，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寒月站起身，准备带着人先回宗门：“这件事是沧澜宗不对，本座一定会给皇都一个交代。”
“慢着。”
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拦住了寒月离去的脚步。
陆向阳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看着初愿，目光幽深：“废了她的修为才算是补偿。”
寒月拧了拧眉：“这件事本座会同宗门长老商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初愿突然惨叫一声。
“啊！”
白色弟子袍被血侵染，初愿后知后觉自己的修为废了，剧烈的疼痛从丹田处蔓延到全身，在这种疼痛下她却能始终保持着清醒，一点点感受着灵力消逝。
她神色惊恐，嘶哑地叫喊：“不！不要！”
变故发生在短短一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寒月眼神一厉：“陆向阳！”
陆向阳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本座可不喜欢和那些老顽固商量。”
忽略寒月冰冷的视线，他走到唐念面前，挑眉问道：“陪我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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