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激烈的剑光碰撞，台上的身影速度快到看不清。
林席钰挡住唐念刺向他胳膊的一剑，顺着她的攻势反击。
唐念弯腰后仰，冷光划过眼前，她侧转身体，一脚踹向林席钰腰间。
林席钰后退，不料唐念正在他侧后方，剑尖直冲他的胸口处。
两人之间的比试，处处带着置对方于死地的狠劲儿。
青隐门门主殷韬拍手道：“这才是真正的试炼，如果没有杀死对方的战意，怎么能进步。”
寒月拧了拧眉，林席钰不该这么冲动才是。
陆向阳单手支着下颚，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抹紫色身影，看她的剑招越来越锋利，眼中闪过赞赏。
台上，林席钰喉中涌上猩甜，他刚刚被唐念的剑光击中背部，虽然外表没有损伤，但他却能感受到灵魂深处有一缕不属于他的灵力在冲撞撕扯。
“我从不知道你还会另一种剑法。”林席钰眼中晦涩。
在皇都交流的那六年，他和唐念也时常一起切磋，但从未见到过她使出清魂剑法。
唐念弹了弹剑身，没说话。
说什么呢？
说清魂剑法太过霸道厉害，她怕自己伤到他，所以一直没用。
还是说，在她练到清魂剑法第八层的时候，唐父终于答应她以后在人前可以随意使用，她高兴的想第一个告诉他这个消息，结果却碰到他手把手教初愿练剑。
他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没必要知道。”唐念说。
林席钰突然低笑出声，他捂了下眼，点点头：“说的也对。”
唐念只想速战速决，她举剑朝林席钰所在处一划，冷冽的剑光在空中瞬间化为千道剑影，从天空俯冲而下。
淡蓝色的剑影组成一个巨大牢笼，直冲林席钰而去。
林席钰的反应很快，他飞速破开已经形成阵型的剑影，试图冲出去。
唐念放开手中的剑，剑飞到半空中，发出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庞大的灵力从剑身处散发出来，源源不断的向其他剑影输送。
“剑牢！”她低喝一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座巨大的牢笼下落，林席钰的身影彻底消失。
台上台下皆惊！
高台上，程家家主惊讶道：“念念已经修炼到第九层了？”
清魂剑法是四大家族倾尽皇都之力找到的，几位家主自然清楚它有多难修炼，剑法一共十层，越往上，难度越大，唐念不过十八岁，即便是天生灵体，天赋也太高了些。
他们不知道唐念小时候经历过淬骨术法，这件事是唐父唐母私下进行的。
唐父淡笑道：“她从十岁就开始学，这些年也没有懈怠过，八年的时间，足够了。”
因为上古秘境的事，殷韬现在很乐意看沧澜宗吃瘪，他笑眯眯道：“看来寒月仙尊的爱徒要输了。”
寒月神色不变：“未必。”
唐念的天赋高，但林席钰也不差，况且他们曾在皇都多次切磋剑法，最是明白彼此的弱点。
果然，下一刻，剑牢从外部开始碎开，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带着凛冽的剑意直冲半空中的剑而去。
银白色和淡蓝色的剑光碰撞，比试台上发出激烈的摩擦声，光芒太过刺眼，许多修为低的弟子都忍不住闭上眼。
嘭！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剑牢彻底被击碎。
唐念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点血丝，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却含着幽暗的剑意，凌厉霸道，她手中无剑，本人却像是最锐利的剑。
林席钰的白袍已经有了裂口，他脸色苍白，撑着剑直起身，抬眼看向唐念。
两道目光相碰，同时朝对方出手！
身为两大势力的代表，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皇都和沧澜宗，谁赢了，以后哪方势力的话语权便越大。
他们都深知彼此的弱点，一次次都朝着对方的薄弱处而去。
再一次被唐念的剑划过脖颈处，林席钰垂了垂眼：“你是真的很想杀了我。”
也许外界看得不是很明显，但与她近距离接触的林席钰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攻势里暗藏的杀意。
唐念反手持剑朝他刺去，冷声道：“所以你该庆幸，修真大会上有不得伤人性命这条规定。”
借着转身的动作，她猝不及防地抬眼朝初愿的方向看去。
初愿一愣，触及她清凌凌的眼睛，后背一凉，忍不住低下头。
唐念讽刺的笑了笑，不再关注那边，握紧剑朝林席钰刺去。
侧身而过的瞬间，林席钰突然低声开口：“如果当初我没有留你一个人，我们之间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会好好的在一起，不会解除婚约，不会拔剑相向，不会……变成陌路人。
林席钰眉目间闪过后悔，他追问道：“是不是？”
可少女的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淡淡道：“林席钰，我早不要你了。”
在上辈子、在林席钰选择初愿、在她以身献祭时，她就清楚地明白，她不喜欢林席钰了。
她曾经喜欢过的清隽少年，早就死在了他们在皇都分离的那一日。
她不要他了。
林席钰瞳孔一缩，少女同样的话，释然的语气，平静的神色，和在九曲幻宫看到幻境一模一样。
面前的场面好似和那时唐念以身献祭魔渊的景象重合。
心脏不可抑制的泛起绝望和无力，林席钰愣神，只想紧紧握住唐念的手，将人带到身边。
“念念……”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痛意从腹部蔓延。
林席钰慢慢低下头。
他的腹部被唐念的剑刺入，眼前再次弥漫开刺眼的红。
噗呲。
剑拔出血肉的细微声音终于让他清醒，腹部涌出大股的鲜血，瞬间将他的白色衣袍染红一片。
林席钰闷哼一声，脱力单膝跪地，他捂住腹部，湿濡的血液从指尖流出，滴在地上。
唐念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输了。”
刚刚在林席钰愣神的那一瞬间，唐念从他身后绕到前方，一剑刺入。
就像前世林席钰对她没有丝毫留情一样，她也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短短时间，林席钰的血便已经染红了附近的地面，他眼眶通红，仰头看着唐念。
她的背后是大片日光，身上的紫色法衣闪着淡淡的光，那双眼睛冷漠又无情，如一潭清水，里面没有对他的爱与恨，好像打败他这件事，对她来说，仅此而已。
她，不恨他。
也不要他了。
林席钰突然哑声笑起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来，他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这场比试结束的很突然，台上台下很多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林席钰的笑声响起来，众人才恍若初醒。
那笑声夹杂着悲痛和悔恨。
林席钰整个人狼狈又绝望，谁也不清楚他在后悔什么。
是后悔输了比赛，还是……失去了唐念。
寒月瞧着台上的徒弟，叹了口气，挥手让人将林席钰带下去治伤，并宣布唐念是修真大会个人战的第一名。
英杰榜上，唐念的名字赫然在最上方。
她当之无愧地成为这一辈年轻修士的第一人。
唐念第一时间看向高台上的陆向阳。
陆向阳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倏地撞到一起，唐念忍不住弯起嘴角，收了剑朝他走去。
陆向阳也站起身，两人在台下相遇。
唐念仰起脸冲他笑，狐狸眼闪着细碎的光，又乖又软，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赢了。”她说。
陆向阳手中出现一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喂给她，顺便揉揉她的头：“走，咱们回去给你庆祝。”
他还回头叫着唐父，让他们晚上去星尧峰。
“……”
唐父突然觉得有种大白菜要被人偷走的心塞。
唐念抿抿嘴笑，跟着陆向阳回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林席钰一眼。
“念念。”
在唐念路过比试台时，林席钰哑声叫住她：“我一直欠你一句话。”
唐念脚步一顿。
陆向阳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下来，背在身后的手捻动了下手指。
林席钰推开给他治伤的弟子，撑着剑站起身。
“大师兄！”治伤的弟子想阻止他，可在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时，立刻闭嘴了。
大师兄……好像哭了。
血落了一路，林席钰轻喘着气，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唐念面前。
原本清风明月的少年此刻狼狈不堪，身上都是血，他看着唐念，缓慢地吐字：“我一直欠你一句话，一句我早就该说的话。”
他笑了，笑容带着苦涩和后悔，眼中有光在闪。
他说：“念念，对不起。”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对不起让你受伤，对不起我曾经忽略你的感受，对不起……
他有许多的对不起想说，可他知道，唐念不想听了。
这句道歉对于唐念来说，迟了两辈子。
她从未想到过还有机会听到。
唐念眨了眨眼，压下心中骤然涌起的情绪，对于曾经受过的苦痛和伤害，她始终无法轻易原谅。
可她也不想让自己被困在仇恨的牢笼里。
她轻声道：“林席钰，我们都向前看吧。”
她不原谅。
但也不恨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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