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依在软塌上的江玥宁,懒洋洋地伸手支在眼睫上,遮挡住倾泻在眼睛周遭的阳光,温吞地打了个哈欠。
算算时间,这应该是她回来的第五天。
听说她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皇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城西冯候公明知党羽私铸重弩,却选择知情不报。
在这个“一甲顶三弩,三弩进地府”的时代,冯候公这种行为,无异于给阎王爷下挑战书——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结果也自然不出众人所料。
冯候公被安排了牛头马面见面会,秋后午门问斩。
虽然这种事看起来,和她这个万人嫌没什么关系。
却让她莫名联想到,在她请求下,太子送给颢王的第二幅字「城西风急」。
如果她的猜想属实。
那么原本面色不虞的颢王,会被太子那块松烟墨轻易哄好。还鼓励她要多和太子接触,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能提前得到这样的消息,对于官场人的重要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更何况是她还根据颢王透露出的口风,推测出颢王通过这副字,及时拒绝了冯候公的宴请,继而避免牵连进这桩“弩甲案”。
正眯着眼睛梳理消息的江玥宁,却骤然被一道清脆娇甜的女声唤回神。
“表哥,这是伴夏刚做好的西瓜冰沙。”不知道缘何解除禁闭的伴夏,正端着一碗红色冰沙,冲她笑得甜蜜。
黑色的双眸像是被打磨过的黑宝石,漾出亮晶晶的光泽。
“嗯。”顺其自然接过西瓜冰沙的江玥宁,转手就扔回去一个淡粉色的甜桃。“这个还不错,你也尝尝。”
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舀起一大口冰沙,任由沁甜的味道在嘴巴里面蔓延开。
其实,她和伴夏和好到这种程度,与伴夏表妹的手艺是离不开关……不是,是和伴夏表妹毫无增长的厌恶值,以及诚恳道歉的态度是离不开关系的。
她起初也是认真拒绝过表妹的糖衣炮弹的,但她被眙江县旷了几个月的胃,吃嘛嘛香……
不是,是她看着伴夏表妹诚恳的读书感悟,泪眼朦胧地承认错误,还任劳任怨地做点心送给她时。
江玥宁看着放养她的托管系统,根本就不管这些。便也跟着放飞自我,没再拒绝伴夏的示好。
·
伴夏看着侧卧在软塌上的表哥,长发松散地铺散在红色的软塌上,在强烈的红与黑冲击下,慵懒瑰丽地宛若一只舒翅的蝶。
想着之前和姨母商量的那些事,伴夏看着依旧高不可攀的表哥,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层笑意。
只是她的好心情,很快就被阵阵脚步声破坏了。
伴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渊玉居门口后,就娇柔着嗓音说道:“表哥,这个桃子好甜啊,伴夏分你一半吧。”
开开心心吃西瓜冰沙的江玥宁,并没有注意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想着她和伴夏都是女的,吃块对方递来的桃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张嘴叼住了刚被切下来的桃瓣。
只是,还没等她咽下多汁的桃子汁水,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江玥宁便看到没有下人通报的渊玉居门口,已经站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除了朝她使眼神低咳的颢王,还有……脊背挺拔如松的太子,淡淡地望了过来。
正在家里安逸享受人生的江玥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太子有点慌。却还是推开伴夏的手,咽下嘴里的桃子,佯装淡定道:“怎么了?”
人群中手握拂尘的紫色袍衫宦官闻言走了出来,眼底暗光微闪,似笑非笑地出声解惑道:
“咱家是奉陛下之命,请安宁世子去宫中小叙。恰好遇到进宫的太子殿下,便顺路来此。安宁世子,跟咱家走吧。”
江玥宁看着大概是来透露题目的太子,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心底顿时更慌了。
却还是佯装淡定地“嗯”了一声,就果断跟在太子身边。
趁着紫衣宦官与颢王夫妻告别时,江玥宁拉住太子的衣袖,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眼神,朝太子望了过去:“陛下唤我进宫做什么啊。”
可眼底看不出情绪的太子,闻言只是无波无澜地望了过来,线条好看的唇瓣微启:“伤好了吗?”
根本就没受伤的江玥宁,也不方便解释那天的误会,便忙不迭地点点头:“好了。”
在她压下心中的底气不足,像每个考前的学渣般,安静地凑了过去,用期待太子「给她进宫大考划重点」的眼神望了过去,“太子殿下的伤好了吗,需要我稍后做什么吗?”
毕竟根据他们相处的经验来说,虽然太子十分清冷,却会用行动照顾身边的人。
就算她有时候做事出格了点,也从未对她说过太重的话。顶多会告诉她,做那些事会有什么影响和后果。
沉稳可靠到不像是大她几岁的人,而是任何时刻都从容不迫的冷静储君。
她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因为太子都开口问她伤势如何了。
可谁知,太子却只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就迈步走向停靠在王府外的马车。
江玥宁直接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是说他伤口好了?还是要和她吩咐进宫大考事宜?
但当着一群身着羽林卫衣袍的人,她也没办法直接开口问什么。
想着前几天的冯候公案,江玥宁觉得还是太子身边更可靠些,便还是咬牙钻进了太子那辆熟悉的马车中。
·
马车内的太子正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帷幔泄漏进来的一缕光,眸光明明暗暗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便听到马车内多出来的动静,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江玥宁见近侍柏舟也不在马车里,便壮着胆子试探地凑了过去,拉着杏黄色的龙纹衣角。
用上次她屡试不爽的口吻说道:“太子殿下,告诉我进宫要做什么吧,好不好。”
这一次,太子终于将视线分了过来。只是那双漂亮的黑色星眸里,却挂着浓浓的倦怠血丝,与眙江之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默了良久后,才开口应道:
“安宁,你该坐另一辆车辇进宫的,长公公在那边等你。”
能被太子特地提一句的长公公,大概就是那个紫色袍衫宦官了。可对方作为皇帝近侍的身份,加上只有她能看见的厌恶值,却让她本能地抗拒坐另一辆车。
她却没办法说出她心底的顾虑,解释她不想过去的原因。只能低头捏着那角不属于她的衣袍,也压下了心底那点帮太子缓解眼睛疲劳的想法。
霎时间,马车内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在马儿喷鼻声和隐隐绰绰的交谈声中间。江玥宁恍然觉得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却又在她凝神细听的那刻转瞬即逝。
恰逢此时,传来了马车夫的询问声:“殿下,咱们要启程吗?”
“走吧。”清冷的男音没有太大波动,却还是默不作声同意了一起走的提议。
纵使接下来的路程中,太子并没有说什么。江玥宁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点开心。
虽然,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来自哪里。
只能下意识归结于,她是在开心胆量慢慢变大,即便没有刻意找暗五去练胆。也能胆大包天地留在太子马车上,争取到和太子一起进宫的机会。
——
皇宫作为架空时代地标之一,自然也不愧于它的名号,整个宫城气势极尽恢弘奢华。
当江玥宁跟着太子穿过云母晶岩铺筑的廊道,绕过门梁都篆刻着金玉的议政殿,才走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麒麟殿。
只是,与江玥宁设想中不同的是,年方四十却威仪不凡的帝王,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蔼,温和地问了她近日都学些什么,去眙江有什么感觉,伤好了没有等问题。
尤其是在听到她去哪都吃吃喝喝、睡大觉时,更是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还开口夸耀她身体好,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
但皇上对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错的太子,却表现地十分冷淡。无论太子在眙江县多么耀眼的成就,也只是草草评价两句便作罢。
第一次见识到帝王心思难以琢磨的江玥宁,垂眸看着诚实的续命厌恶值。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皇帝,似乎真的很满意她只图享受的模样。
而且,她还意外之喜地发现。只要她够胆留在皇宫里,那她就不用发愁怎么延续生命值了。因为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提供给她一定的续命厌恶值。
可当一问一答的对话后,皇帝收到长公公递来的密信,吩咐她在宫中玩一圈,再留下用晚膳时。
江玥宁还是求生欲极强地点了点头,给皇帝和太子留下了商讨政务的空间。
得到自由许可的江玥宁,自然不会将这句话当真。
在解决完个人卫生后,便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会儿,安静呆到晚膳时间时。却突然听到转角处,传来了宫女低低的议论声。
“太子殿下真可怜,前些日子遇刺后,还要昼夜不停地赶来宫中述职。这还没回去休息多久,便又赶回皇宫中了。”
但江玥宁听着刻意被压低的议论声,却沉默了,就算她对宫中规矩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宫女是不能随便议论主上的,更遑论像这样议论皇家关系。
而且宫女闲聊的时机也太巧合了,刚好在她一出来便开始探讨这些,简直像是……有人特地将这些事说给她听的。
只是她心底燃起的好奇心,到底是占据了上风,便安静地站着原地,倾听着宫女讨论太子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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