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人会在背后收拾这个局面?
为什么宜妃德妃肯接受这个结果?
为什么连皇帝都好像不想深究?
昭宁掰着手指头数起各种为什么,最后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到了午膳时分,静成只得先回宫,昭宁送她出去时刚好碰上亲自去小厨房给太后煮奶茶的舒和姑姑。
舒姑姑资历老、地位高,宫中人无不敬她几分,可她却素来是那副谦和宽厚的模样,笑着给两位公主问安,见静成面色不好又多关心了两句,直说“太后最心疼小辈儿,这要是看见,可得心疼坏了。”
静成笑道,“哪敢让太后忧心,不过是近日暑热,偶尔不思饮食,夜半略有些难眠罢了。”
舒姑姑像个寻常人家里和善又爱打趣孩子们的长辈似的,“昨晚两位公主和阿哥们在御膳房吃得热闹,奴婢可都知道了,听说还都是安神助眠的好东西。”
昭宁也笑起来,“是我们错了,怎么能忘了舒姑姑呢,下回一定想着,亲手奉过来。”
三人说笑两句后,舒姑姑陪着昭宁送了送静成,最后笑说,“别管奴婢人老话多,四公主心情好些,晚上自然安睡。不过,过了昨晚想来以后不须旁的东西来安神助眠了。”
静成面色一滞,顿了顿才笑着微微福身,“姑姑说的是,我记下了。”
昭宁在旁听得奇怪,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尤其配上舒姑姑那透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更觉这两句话别有深意。
待她回房后,仍是忍不住将两句话掰开了揉碎了,仔仔细细在耳边回放。
“过了昨晚”?
不对,重点应该是“安神助眠”。
这个词舒姑姑翻来覆去提了好多遍。
昭宁忽道,“昨晚我们去御膳房的事,闹得很大吗?”
春迎点头,“阿哥公主们的一日三餐皆是定时定量,极有章程,晚间过了戌时便不能进食了。”
夏采轻声道,“小主子们犯错那就是奴才们劝解不当,听说四位阿哥和四公主身边的奴才,都被罚了半年月钱。”
“四姐姐怎么没跟我说。”昭宁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也明白,静成要是要说了倒像是再怪自己连累他们似的。
不过的确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她这个“主犯”反倒因为太后庇护而躲了责罚。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还好有皇玛嬷,不然你们也要被罚,之前才刚罚了一个月,这样算下来岂不是大半年都白干了。”
夏采比春迎年纪小些,也更活泼直爽些,“没有啊公主,之前并没有被罚过。”
昭宁一怔,像是不认识似的定定看着她们两个。
宫女们的衣裳发饰皆是一样的,在主子们近前伺候的又多要求容貌齐整、身材匀称,昭宁开始时还真有些脸盲。
这会儿她细细看过后,才惊觉这两人并不是记忆中伺候过原身的。
那之前的宫女都去了哪里,那三个在原身落水时未能陪在身边的怎么都不在了?
春桃、夏朵和秋
昭宁心头蓦地升起一个隐约的猜测。
“这几日都没去如意馆作画,手都生了。”
夏采劝道,“这会儿正是午膳时分,公主不是还说要陪七公主一同用膳吗?不如下午再去可好?”
这个猜测如同野草似的,落地生根,迎风而长,此刻已蔓延出一大片,堵在她心口,直让她一时也等不了。
她胡乱敷衍道,“这作画的灵感来之不易,放过了就没下回了。”
春迎也跟着劝了两句,眼见劝不住只好陪侍打伞。
到了如意馆,昭宁却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外头左三圈右三圈的晃荡,夏采问时便说是在找灵感。
她这样心神不宁地乱晃,如同个无头苍蝇似的,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个人。
这个洒扫的小太监,忙跪下请罪,说自己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五公主宽恕。
昭宁原以为他说的“新来”是指刚进宫,又听他知道自己是五公主,便明白这个“新”是指新到如意馆。
“不妨事,起来吧。对了,看你年纪不大,之前是在哪里当差?怎么又分来这里?”
“回主子话,奴才名叫小章子,一年前进的宫,之后一直呆在内务府,前几日张主管说如意馆少个人,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便让奴才顶上。”小太监似乎有些紧张,身子躬得很低。
然而,昭宁看起来比他还紧张,嗓子都有些发紧,“缺人?为什么缺人?”
小章子道:“听说是之前有个宫女毛手毛脚地弄坏了一副古画,便被送去了慎刑司。”
“之前?几天前?”
小章子不知五公主打听这个做什么,只道:“奴才是前天来的,大约,就是那个时间吧。”
之前的种种缥缈如云的猜测,现在都变成确凿的石头,重重砸回胸口,砸出一连串的火星四溅。
昭宁顿了顿才仿若无事地说了句,“那你可记得好生当差。”
“是!奴才明白。”
昭宁没有扶着任何一个人的手,独自撑了伞慢慢往回走着,夏采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春迎,却被对方以眼神制止,比了个口型:“在后头伺候着。”
所以,太后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五公主落水的事,一边云淡风轻地只说罚一月的俸禄,另一边却撤换了当时在现场的所有人,还发落了那个如意馆的小宫女。
她也知道十四坠马的事,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这个能摆在台面上的处理结果,让阖宫都不敢质疑。
按理说,太后出手绝无后患,可她却没有轻松之感。这件让她昨晚惶惑忧恐的事情被轻易解决,她反而由此觉出一种荒诞和
恐惧。
就像是感觉到总有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不需要锐利的眼神就可以看穿一切,不需要强悍的动作也能让一切尽在掌握。那慈眉善目的表情不会给人危险感,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本身就是危险感的来源。
“姐姐!”康淑小跑而来,花盆底踩出的哒哒声拉回昭宁的思绪。
“不是说好一起用膳的吗?”康淑饿着肚子等了一中午,委屈地拉了拉昭宁的手,却蹭了一手黏腻的冷汗。
她慌道,“姐姐你是不是中了暑气?脸色也不好看。”
昭宁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今天不能跟你一块儿吃饭了。”
康淑和春迎夏采一道将她扶进去躺下,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帮她掖了掖被角,“那姐姐快点好起来,我们就能一块儿吃了。”
昭宁本想说自己没生病,但转念一想,还是借口睡觉,让她们都出去,自己也好一个人静静。
太后对五公主的确偏疼,可,她真的会因此用另一个孙儿的命数交换吗?
何况两岁的娃娃能养出多么深厚的情感?
哪怕真是五公主不在了,凭她的身份,只要想养,后宫的孩子不是随便挑?
她当真不至于弄什么命数交换。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太后又为什么如此纵容郭贵人?
昭宁发现,从昨天开始,她每天都在问“为什么”,可这些问题恐怕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但她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明知道自己想不出答案,还偏要想。
于是就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个小孩子一直在拉她的胳膊,还叫她妹妹。
昭宁原本还在纠正他,要叫姐姐,下一瞬倏地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谁,吓得立马抽出胳膊,连连后退。
手臂一挥,磕到了什么东西,疼痛中她骤然惊醒。
冷汗直流。
春迎夏采听到动静跑过来,“公主梦魇了?”
昭宁想起梦中场景犹不自觉地抽了口凉气,可又不能提,只摆手说没事。
她这一觉大约睡到了戌时,微末的天光从垂纱帷帐后透进些许,压下一片乌沉沉的暗淡。
春迎夏采一个撩开帷帐,一个点灯,随着昏黄烛光摇曳而起,她才舒缓地喘了口气。
春迎奉茶,柔声道,“公主饿了吧?即刻传膳吗?”
之前太后听说昭宁病了,又没用午膳,便让人做了清粥小菜在灶上温着,正好现下就能吃。
昭宁没有什么胃口,但又想到这娇弱的身体若是两顿不吃只怕不行,又想起做的噩梦只说做个天麻什锦饭,再备碟咸菜就够了。
夏采见她要起身,忙拦道,“公主只管吩咐,奴婢们动手就是。”
这天麻什锦饭用料虽多,但却并不复杂。
先将天麻浸泡半个时辰,泡至柔软,再将洗净切好的香菇、芋头、竹笋、胡萝卜以及鸡肉丝一同放入锅里,加入适量的粳米和净水,小火熬煮成稀饭样就好。
这样一碗厚稠的浓粥里有着四样蔬菜和鸡肉,倒是营养齐备,正适合没有胃口时吃。
天麻作为中药材,难免有些泛苦,好在被香菇、竹笋的清香味道掩盖了不少,倒也不难下咽。
许是小厨房想着公主在病中,恐不愿见荤腥,便将鸡丝切得极细,丝丝缕缕地浸在粥里,只吃出其味而难见其形。
这粥味道寡淡,不过腌菜脆甜爽口,配着粥吃正好,最后到底是将整碗粥都喝了下去。
天麻什锦饭尤其能治神昏心乱、夜间多梦。再加上春迎点的安神香,这一夜当真太平无事,一夜无梦。
结果,等她第二天一早起床时却听说太后昨夜梦魇了。
夏采其实也不太清楚,犹豫道,“听说也是魇着了,整夜未得安枕,早起又觉胸闷头疼,早膳也用不下,这就让人去请太医了。”
昭宁吃了一惊。怎么太后也梦魇了?
她想起自己的噩梦,又想起在现代看的灵异小说里“借梦报仇”的设定,昨天下午被镇压下去的冷汗这便又重新冒出了头。
之前她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也不会害怕,但等自己穿越了,唯物主义的信仰也算崩塌了个彻彻底底。
一天两人接连梦魇,是巧合?
还是?
眨眼间,她脊骨上的冷汗就直接流成了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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