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璎宁一身缟素在红墙绿瓦的皇宫里煞是显眼。
容晏看着她的背影，快步上前拦下她，“我……我……”
谢璎宁疑惑不已，“少君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送你一趟。”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说出“我很想你”的理由。
未出口的话停留在嘴边，只余下苦涩的滋味。
谢璎宁摆摆手，示意仆从先到宫外等她。
她看着容晏狼狈的模样，从袖口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他，“先擦擦汗吧。有什么话，我们边走边说。”
帕子上的青竹熏香味拉回了他几分理智。
阳光正好，驱散了他从宣政殿里沾染的寒气。
他轻捏着帕子，“好。”
“你赶了几天路？”
“三天。”
“路上都有看见什么了？”
“没注意。”
“岭南是什么样的风光？”
“山是山，水是水，没什么特别的。”
……
他们就这样一问一答，说些稀松平常的话，想要来掩盖心中别样的想法，最后又归于缄默。
相互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谢璎宁看了眼他的侧脸，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开这个头，“你不必担心我，东君现在还不敢对我动手。他若是真干点什么，就不好对北临交代了。”
容晏停下脚步，看着谢璎宁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容晏无奈地攥紧拳头，“是我保护不了你。”
他犹豫地伸出手，似下定决心般紧握住谢璎宁的手，对她许下承诺：“你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谢璎宁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可现在这句话对她来说就像是个笑话。
她故作轻松地说：“一年两年你能等，十年二十年呢？你还要等吗？”
他急切地回答道：“我会的，我的夫人只会是你。”
谢璎宁笑着抽回自己的手，“京中有不少贵女都仰慕着少君，你总能挑到合眼缘的。少君夫人应当由更合适的人来做。我与少君，已经是两路人了。”
容晏木然地收回手，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了一句：“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谢璎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去应答他的承诺。
离开皇宫的路不算短，可他多希望这条路还能再长一些，长到自己成长到能保护她的时候。
谢府的仆从侯在宫门外，停靠在一旁的马车摘下了华贵的装饰品，挂上了两只小小的白色宫灯。
上马车前，谢璎宁说了句没由来的话，阿爹先前在我院子里的栀子花树下埋了坛女儿红，我是没机会喝了，你记得替我去尝尝味道。”容晏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趁谢璎宁上马车的片刻梳理好微乱的发髻，又低头整理了下衣襟，想给她留下最好的印象。
谢璎宁掀开车帘的一角，“送到这就好了，我出嫁那天就不用来了。”
他露出这阵子最真心的笑，“好。”
“此去一别经年，山水不相逢。”说完谢璎宁放下车帘，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
车轱辘声渐行渐远，马车的身影也消失在街巷中。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无声落下，谢璎宁无措地抬起手想要擦去泪水。
泪水却像是止不住般往下落。
她的少女情思被淹没在洪流当中。
谢璎宁出嫁那天，正值雨后初晴，冲散夏日的暑气。
谢府里任挂着白幡，只有谢璎宁的院子换上了红绸。连院子里的栀子花树也不例外。
府外送亲队伍正做着准备，红白交映，显得诡异极了。
谢璎宁换上了素色的衣裙，让嬷嬷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经过几日的修整，她的面色还略有些苍白。
镜中少女不施粉黛，忧郁的目光看着挂在架子上的嫁衣。
那是她很早就准备好的，凤冠霞帔，是京中少有人能够见过的华丽。只是因为当时是按少君夫人的规制做的，她这回就穿不了了。
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穿了。
她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到黄昏。
在门外的嬷嬷来催促前，谢璎宁将嫁衣仔细地收进盒子里，连同之前容晏送给她的礼物，一起封存在这个院子里。
正值栀子花开时节，她伸手摘下一朵别在发间。
这是她唯一能带走的了。
一箱又一箱的嫁妆从谢府里抬出来，看得来迎亲的使臣眼睛都直了。
府里的仆从大多被遣到别庄里去了，只剩下几位侍卫看守。府里值钱的物件不是被谢璎宁带走了，就是一同被带往别庄去。
最后由谢璎宁亲手为将军府的正门落锁。
在东黎屹立百年的谢氏也终于迎来了它落幕的一天。
十里长街，京城的百姓自发地来为谢璎宁送行。送亲的队伍在人头攒动中前行。
天边的火烧云在队伍出城时失去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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