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5
“埃里克。埃里克!”见我出神,多里安拿手在我眼前晃荡。
我压住被他惊到瞬间激起的恐惧感,问:“怎么了?”
多里安皱着眉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他还抱着我那根粗笨的法杖,我想把这玩意儿接过来扔进行李的底层。我没感到身边有太大的威胁,不确定多里安是不是草木皆兵,说起来,我最初在教会的时候,也总是觉得身份随时会暴露,暗中总有人在监视自己。
我安慰他:“没事儿,很好解决。”
我们加快了整装的速度,不欲在此地逗留,然而多里安的预感并没有错,我们在去往魔法协会的半路上就被人拦住了。
在出任务之前,芬里尔特意提醒过我,在海德拉斯的地界能多小心就多小心,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顺便还要让人们对诺拉德城留下正面的印象,让诺拉德变成第二个鼎盛时期的芙泽尔。于是,看着老顾客派鲁德公爵府上来了一群仆役,虽然我知道准没好事,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得在芬里尔发现之前把事情解决掉,不然他还不知道要从我身上榨出多少油水。
“阁下需要和我们走一趟。”来人中为首的那个说话勉强客气,神色中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轻视。“货物交接出了一些问题。”
也不知道死人鱼的皮手感会不会和生前一样好。我和多里安的容貌被兜帽遮掩得严严实实,无需再控制表情。我只需要压下语气中的期待,就能佯装淡定地问出口:“怎么,那条人鱼死掉了吗?”
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没有,阁下和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没有人鱼皮毯子,我对这件事情的兴趣迅速降低。我拍了拍多里安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重新回到了派鲁德公爵府,之前和我们交接的管事还算有礼貌,客客气气地把我们迎到会客室,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遮遮掩掩地讲一些老公爵的风流轶事。在海德拉斯,私生活糜烂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私生子闹上门还是会让人头疼,公爵府近日新迎来了一位私生子,老公爵看着亲切,其他人看着麻烦。他正是最闹腾的十几岁,成天和四十多岁的大哥过不去,大哥买盆花,他要给砸了;大哥买个瓶,他要给摔了;大哥重金订购了一只人鱼想要享受一下,他不仅把人鱼霸占了,还要给他“出头”……
管事讲到这里,我大概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被请回来了。不多时,一个少年人带着乌压压一堆仆役出现在了公爵府会客室的正中,我在心里惋惜我到不了手的人鱼皮毯子,也懒得去观察这人的高矮胖瘦。这位小少爷身边的狗腿都极尽殷勤,上来就讲述了一场可歌可泣的人鱼奋斗史,我们这群黑巫师则是他识得明主走向人生转折点的最后一关,也是人鱼讨回公道的起点。在这个故事里,我是描写最浓墨重彩的反派,恶毒、吝啬、变态,我“肥胖的猪手”不止一次地玷污了人鱼战士的荣誉。
我伸出手看了看。克劳德的身体因为能量过剩的原因身体亏损过度,我修养了这么久也没有真正白白胖胖起来,想到这里,我好心提醒:“如果想突出我的邪恶感,用‘腐烂干枯’之类的形容词会更贴切一些。”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你!”认祖归宗时间尚短的少年似乎没什么骂人的本事,他显然生气了,却只是指着我,再多几个字都说不上来。
“所以,”我晃了晃手指,“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少年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斯科特要亲自和你公平决斗。”原来人鱼还有名字,我在核对保单的时候都没有看到。
听到“决斗”这个词,我脑海中蹦出无数风闻,全都是逞凶好斗的决斗者被各种方法坑死的故事。轻装简行,我身上常备的东西不多,有一样却是例外。我当即打开行李,把那根唬人的法杖扔开,掏出了我压箱底的宝贝——一个双手合握不住的重卷轴。
“把这个签了,再说决斗。”这个卷轴是我和比尔一起写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用到它。
“这是什么东西?”小少爷接过卷轴,手被重得一坠。他翻开看了两眼,皱了皱眉,“磨磨唧唧,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为了保障公平,你不能用那个——”
小少爷指了指地上的法杖。他补充:“不许耍赖,我来保管。”
我觉得多里安此时一定在偷笑,他主动帮忙把法杖递了过去,这法杖比卷轴还沉,小少爷没拿稳,直接摔到了地上,杖头还磕掉了一个角。隔着兜帽,我和多里安极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轻轻笑了起来。这个法杖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除了吓人就是碰瓷,今天终于遇到冤大头了!
终于有机会用到(能把对方坑死的)决斗契约了,超开心!
part46
少年压根没有仔细看完契约,他草草浏览了首尾,随意在末端签上了名字。他签名之后,契约在空中焚烧了起来,因为卷轴过长,本来眨眼就能生效的契约过了好几秒钟才烧完。契约烧尽后的灰烬落到地上,马上被风吹散了。少年不耐烦地领着我去了决斗场地——所谓的公平都公平到了人鱼斯科特身上,他举着三戟厚钢叉在深水池里等我——怪不得这个小少爷签字这么痛快,他估计就没觉得我能从池子里出来。
少年抿着唇,看着我,我等着他良心发现劝我三思,没想到,他不说话只是因为实在拖不动我的法杖,最终决定把它扔到地上一剑砍断了。
我提醒他:“要赔的。”
扬了扬头,他矜傲地回答:“赔就赔。”幺儿败家,名副其实。
不管是什么身份,借助辅助工具总是因为自身的不足。对魔法能量的感应不够才需要借助法杖,自身的零件不够锐利才需要借助武器,本身没有特定天赋才需要召唤其他生物死物来达到目的。我在这里并不需要使用连我都要借助工具才能施展的巫术。看着一池子清水,想了想芬里尔来之前的叮嘱,我把危害大到能触动头顶“明灯”系统警示的巫术排除,把破坏太大会让我赔钱赔物的办法也排除掉,心思定了之后,十指交握,走到池边。
“念着‘救命之恩’,我可以让你三招。”人鱼的钢叉亮闪闪,一口白牙也亮闪闪的。他现在比我们见到的时候更气派,不过短短一周时间,他就从木板上的虚弱宠物进化到了池中的钢叉战士,如果没有遇到我,指不定能在皇城新闻里出个风头。
我摘下兜帽,脱下斗篷交给多里安,眼睛在人鱼斯科特的腰腹上逡巡了一圈。我轻笑:“可惜了。”
人鱼像是想要吞回刚才的话,他眼中满是羞愤,不过拿武器的手还是稳的。
比尔从小就告诉我,在决斗里不要太好面子,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三招,我们说好了,你不能动哦!”我朝人鱼确认道。
斯科特在水中点了点头,少年在岸上像是不放心一样,还对着法杖的残骸踩了两脚。
“一。”我把手指在水里搅了搅,迅速召唤出几株血藤蔓。血藤蔓的生长速度很快,而且在成长过程中会带出血泥——就是之前我召唤出的那种。
腥湿的气味从池子里飘出来的时候,人鱼眼见就想要毁约了。他愤怒地向我游来,却被荆棘扯住了鱼尾,被牵制在了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动弹不得。
他的手还能动,钢叉照着我的脑门就扔了过来。
“二。”我用禁术拉缓了钢叉的速度,在尖端对上我食指的时候数出声,然后用力一点,让钢叉在半空中碎成小片,丁零当啷地落在地上。
我朝四周望去,多里安站在稍远的出口防止债奴逃跑,其他人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滴溜溜跟着四溅的碎片直转。我缩紧指掌,隔空扣住人鱼的喉咙,把他从水池拽到了半空。我在心里默默回想了一下芬里尔临别时的微笑,终于忍住了多收藏一条毯子的欲望,手劲儿时松时紧,岸边少年的胸膛也跟着起起伏伏,有趣极了。
“三。”
我对着岸上的少年微笑:“我觉得算我赢,对吧?”
周围很静,我能清楚地听到人鱼喉口挤出来的闷哼。如果真有死神,那么祂的翅尖现在一定已经碰到了他的额头。
“对。”少年尚且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他气鼓鼓地命令道,“你赢了,放开斯科特。”
“人鱼是作为你的财产上场的,作为契约的主人,你会遵守规定吧?”我在心里算了算隐性收入,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芬里尔式的微笑。
“不就是弄坏了你的烂木头吗?我赔。”
我吻上了右手的戒指,左手松力,小指对着池子一挥,池水恢复如初。在我玩味地看向了人鱼之后,对方说话了。“杀了我吧……”人鱼用他喑哑的声音对我说,“我宁愿死,也不要被你折辱。”
也不知道这人鱼为什么这么喜欢生气,他这次没在污水里泡多久我就把他拽出来了。
“很诱人的提议,恕难从命。契约规定,损坏他人财物是需要赔偿的。”我意有所指地盯了我的债务人一眼,他跑到池边,似乎想跳下去,被人鱼扫了一眼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人鱼的脸色,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了。
那个给我们介绍完情况之后一路都在看热闹的管事也没来得及走,少年自己肯定什么都赔不起,我选择这么处理这件事也不只是为了戏弄这个小少爷。我挥挥手,金色的契文出现在半空,我慢条斯理地向他指了指密密麻麻文字中的条款:“因为上场的不是契主,所以这是一场观赏性质的决斗,除了赔偿,贵府还需要支付雇佣我的出场费。”
“陶德森阁下。”管事讨好地拿多里安的姓氏称呼我。
我摇摇头,指了指把自己藏在兜帽里的好友:“在之前的雇佣契约上没有我的名字,久闻帝国风物丽人,我只是跟着队伍同行,来这里参观风景。站在门口的那位才是陶德森。”
管事马上改了称呼:“阁下。”他正欲说什么,我又一次打断了他。
把双塔的徽章拿出来挂在胸前,因为是黑巫师的标志,它看上去不算太起眼,只有外围镶嵌那一圈黑珍珠散着淡淡的荧光。我整理了一下衣襟,指了指地上法杖的残骸,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十五岁在黑塔通过了‘巫术导师’的认证,地上那根就是我那时候用的法杖。”我从多里安手里接过斗篷,扣上兜帽,放松了表情,“让贵府能做决定的人来和我谈话吧。”
放过这一条人鱼毯子是为了以后千千万万条人鱼毯子。隔着兜帽,我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水中失魂落魄的人鱼,顺带看了一眼岸上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公爵幼子。
打架打赢了,今天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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