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逾的话像是一把棱刀,在秦岭的心中划出数道伤痕,这个时候,只有将血粼粼的现实摆在他的眼前,才是最有用的,其他的话对于秦岭都是不痛不痒。没有人能替他们叔侄做下这个决策,也没有人评价他们叔侄之间的关系,或许在外人眼里,秦岭每日对他严苛,对他责令,甚至会捉弄岁桉,都是秦岭虐待和霸道,可只有岁桉自己心里最明白,二叔是这世上他最不能对不起的人,衣食住行上,秦岭都从未亏欠过岁桉,那个父母填充不了的童年,也是秦岭一个人撑起了他的天,假意抢饭,可每次鸡腿都给了岁桉,对他呵责,却在外人面前不分理由的护犊子,他将他训练成小狮子,是担心将来自己死了,没人再能护着岁桉,他要秦岭有人依赖,却也能独立护己…
秦岭跳下屋顶,站在门外,叔侄俩四目相对,谁也没有上前走一步。
秦岭:“岁桉,这条路,你确定要走!”
孩童从未改变心中的想法:“要走!”
秦岭心中有些欣慰,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无奈,可看着岁桉的的坚定,秦岭也只能尊重。
秦岭吐了口酒气,也算是接着酒劲做出了这个决议。
秦岭:“那二叔陪你!若你抗得过,二叔定为你洗清前路,若你抗不过,二叔便陪你走最后一程!”
“嗯!”
岁桉本来还想告诉常逾,若二叔会同他一起赴死,一定要拦着,可听了秦岭的话,岁桉也算是放心了,至少他不会自暴自弃,不会因为自责而选择结束自己,可秦岭想的是,若岁桉不在了,他也要为这些无辜的婴毒孩子正名,定然会让这些孩子清清白白的走!
顾郦也是见过无数次秦岭打架的场面了,可每次见还是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功夫,而且还在一个少年身上。
只见秦岭一手化丹于形游走岁桉周身,一手内力秉持,护着岁桉的心脉,乔林和常逾瞧着,也不禁蹙眉,秦岭这是用自己的全部身家要护岁桉平安啊!
顾郦:“我的天,能一手护着岁桉的心脉,还能解毒,这武功真是绝了!”
常逾冷脸坐在一边,紧绷着神经不敢松懈半分。他这不是用乔林的信心做赌,他这是用自己的命做庄,若解毒不成,秦岭就算拼尽一身的内力,也要转化成岁桉能承受的方式,让他活下来…
乔林见常逾目不转睛的模样,也是打算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要不顾一切的救秦岭。
乔林:“别想了,以你的武功,就算秦岭失败了,你也救不了他!”
常逾看了看乔林手中也一样紧握着银针袋子,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会立刻上前救人,常逾知道自己的武功在秦岭面前是杯水车薪,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容有失!
常逾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婴毒发作很疼吗?”
乔林也想换一换这紧绷的神经,和常逾聊起了天:“看和什么比,和狐毒想比,不值一提,婴毒是跟随年龄的增长而逐渐累积的,每一次发作犹如断骨重生!他和岁桉不一样,岁桉有师姐制的药,可以提前压制,可他只能在发作的时候用内力压制!”
常逾心疼的看着他,这样的断骨之痛他受了十六年,本以为他能为那些无辜的孩子正名,却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被故事选中的人,甚至连哭泣,都成了奢望···可秦岭却活成了比太阳还明媚的人···
时间在此刻像是折磨人的工具,缓慢的让人焦躁,却又不得不压着自身同时间一起流动,顾郦靠在一旁已然酣睡,常逾和乔林却一直陪着秦岭,直到深夜,解药在岁桉的体内逐渐平息,秦岭调整了一下自身的气息,示为结束,乔林是一点也没耽搁,走到岁桉身边号了脉,看着秦岭祈求的眼神里的渴望,给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要的答案。
秦岭不敢相信,直到亲自切了脉才敢相信,原来上天还是会眷顾他的,还是会怜悯他,将岁桉留给他的,秦岭将岁桉紧紧的搂在怀中,感受着这份真切,也感受着上天的眷恋。
岁桉拍了拍秦岭的肩膀:“二叔,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乔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拎着药箱子往外走,将这个时间留给他们叔侄俩,却没想到白鹭正在院中等着他。
乔林骇然:“你怎么来了?”
白鹭拿出一直捂在怀里的包子:“给你加油助威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乔林救助了无数人,虽然白鹭给了他信心,可有些时候他还是会担心,担心自己医术不济会害了人,可只要白鹭在,这份担心便了却于无了。
乔林将药箱塞到白鹭怀里,换了包子来吃:“累了一日了,你帮我抱着!也不知道辛夷这孩子都给我装了些什么?”
白鹭笑道:“这不是你自己装的吗?还担心辛夷那孩子心思不够细,落下了什么?”
乔林饿了一天了,往嘴里塞了半个包子:“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乔林矢口否认,死要面子的样子倒是引出了白鹭的笑,乔林刚要推着白鹭离开,便听见身后人喊着:“等一等!”
常逾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拦住了他:“既然岁桉成功解了毒,那么阿恙的毒···”
乔林没有即刻回复他,只是在仔细的斟酌,亦或是想将口中的包子吃完,常逾倒是也没有催促,瞧着乔林不断的搓着衣角,想必应该不是件易事,只是常逾并没有想到,乔林纠结的并不是难易问题,而是如何向他开口,斟酌再三,乔林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秦岭解毒的关键不在于婴毒,而是狐毒!”
常逾脸上写满了疑惑,他知道秦岭身上的毒,所以一直在想尽办法去找解毒的法子,他想留住秦岭,哪怕不在他身边,只要他活着···所以在常逾的脑海里,这两种毒,一个个解了,是不是就能解了这所谓的十年之困?
乔林:“狐毒是对抗性的毒药,只有与之抗衡的毒药才能相互制约,从而延缓生命,这个婴毒就是这个所谓的对抗性毒药,一旦解了秦岭体内的婴毒,狐毒没了对抗性,狐毒会以秦岭的命为敌,那个时候狐毒就不是续命的毒药,而是他的催命符了,所以他体内的婴毒必须在解了狐毒之后才能解,这个道理他比你我明白!”
常逾的脸上掩盖不住的震惊和无助,这个消息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难不成自己用自由换来的龙骨香竟然对秦岭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常逾的眼中,岁桉不是老天爷留给秦岭的善意,那是秦岭和乔林和他一起努力拼出来的结果,若是善意,常逾更希望老天爷,能将这善意留给秦岭自身,若是没有,那他便做那个老天爷,他要将这世间是善意全都还给秦岭。
常逾:“那解狐毒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乔林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包子包好递给白鹭,白鹭接的顺手,继续给他捂着。
乔林:“狐□□,师姐的书中记载过,可就算知道配方,我也未必能制出解药,就和这婴毒的道理一样,这些年来,我一直遍寻古籍,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狐毒的毒引是以九尾火狐的心所制,至烈至阳,我给秦岭试过一些至阴至寒之物,可结果收效甚微,这就像石头扔进了大海,毫无波澜。”
常逾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本想着给秦岭一个惊喜的,现在却是这样,索性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岁桉毒解了。
乔林也不想常逾有这样的情绪,哪怕秦岭只剩最后一天,他也想给予希望,就算秦岭的生命一直在倒计时,只要他自己不放弃,身为朋友,乔林便不会放弃,乔林也相信常逾会想明白的,只是这个消息突然到让他转不过来弯罢了。
乔林:“狐毒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若是有需要的,我也会同你讲的!”
“一定要和我讲!”
乔林点点头,前路未知,只能尽力而为了,可乔林也不希望常逾提前将这个情绪带给秦岭,毕竟岁桉刚刚解了毒,便转了话题:“嗯,毒姑来找过我了,估计你也知道了!”
自从秦岭离开之后,常逾便派人守着故渊堂,怕有人对他们不利,毕竟他与乔林,也算是朋友了,所以毒姑去了故渊堂,常逾要说不知道,不免有些掩耳盗铃了。
常逾此刻并不想知道,满脑子都是狐毒的事,便只是有意无意的搭着话:“嗯!”
乔林:“她说不希望将她来过京城的消息透露出去,我想她应该是背着唐衍出来的,或许唐衍在路上犯病应该也是她的杰作!”
常逾:“什么意思?”
乔林如今也没什么避讳的了:“并蒂雪莲,一药一毒,毒株为先是为引,药株为继是为续,换句话说,必须有人服下毒株,用她的血才能激发药株的药性,从而为其续命,而二者自那时起便是同生共死,而服下毒株的人,三年内必亡,我没这份魄力,也没这个能力,毒姑确实是可怜,可这并不是她制出婴毒谋害那些妇孺性命的理由,我用此计诱她前来,便是算准了她的心思!”
常逾不禁骇然,乔林在他的眼中虽不似温润如玉的公子,可也称的上是济世救人的医者,此举换做他为,着实有些颠覆了。
常逾:“乔林,我本以为你是那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谁知乔林并无愧意,唐衍对许梦黎的话是言听计从,乔林不信,唐衍所做之事许梦黎会一无所知,所以,若当年她肯说一句,那些无辜的人便不会死,或许后面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乔林和白鹭相互看了一眼,外人如何看他们从不在意,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对方眼中的自己。
乔林:“我知道,只要我这么做了,我同她并没有两样,可这道题本就是无解,一个恶贯满盈的罪人,明知治好他以后他不会更改,试问你会救还是不会?!这条路是我指给她的,走与不走,不在我!你说我什么都好,可你也别忘了,她也有能力为秦岭续命一年!且不同她同生共死,如果你觉得有疑义,现在拦住她还来得及!”
常逾的犹豫已经等同于给了答案,说到底,他还是自私的,至少在秦岭身上,他是无条件自私的,
乔林:“常逾,你同我一样,一面诚善无欺,一面心思奸诈,人嘛,都是多面性的,就像是一滴墨水哪怕再少,也能染色一片缸,所以,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这一夜,有人睡了无比安稳的一觉,也有人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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