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逾换了身常服,进了寒盛楼,这夜间的寒盛楼彻夜灯火,仅是她这一家,便能将整个巷子照的灯火通明。
珺娘还是那般媚骨天成,只是对待常逾,不似从前那般妖娆妩媚,而是彻底的将常逾当做一个交易的伙伴来看。
珺娘:“三殿下平日都是白日里来,今儿个是有其他的胃口?”
常逾无论来了多少次,都觉得她这屋中的香呛得慌,可能怎么办,这是人家的地盘,总不能让人家迁就他吧。
常逾依旧是恭敬有加:“有事请教楼主!”
珺娘:“别人不知我是谁便罢了,殿下还不知?我这寒盛楼只做皮肉生意!”
常逾冷脸:“我等不到鬼市开张!”
珺娘:“那我倒是好奇,殿下有何急事要询啊?!”
常逾:“秦岭那边如何了?”
珺娘笑出了声:“这便是殿下的急事?”
常逾不置可否,不想同她有过多的口舌。
珺娘:“慕容颂已死,这一战,秦二爷为自己正名,众人推举其承盟主之位!”
常逾的脸冷的难看:“他应了!?”
珺娘:“没有,他举荐了秦峪和康武悦,双主并立,合谋天下,百家争鸣,共创江湖!”
常逾嘴角难掩笑意,他的小狐狸终究会回来的…
珺娘:“殿下就为了此事?”
常逾收敛了笑意,提及起了正事:“我听闻大理寺少卿之女被人掳走了,你们这可有消息?”
珺娘掩着笑:“怎么?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过闺阁女子了?”
常逾:“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
珺娘:“我们林夕阁只负责打探消息,并不负责寻人,不过殿下若想知道,我也可以派人帮着寻一寻!”
常逾并不想将此事闹大,毕竟秦王妃说得对,若是传出去,那姑娘怕是活不成了。
常逾:“不必了,我还想知道淑妃的母家最近有何举动?”
珺娘打了个响指,十七辨音推门而入。
珺娘:“近日的消息是你送去阁主那边的吧!可有淑妃母家的消息?”
十七从腰间掏出消息直接丢给了常逾:“阁主就算到你会来,早就让我备好了!”
常逾看着纸条上写着:“厉兵三千,换装入京,等待召唤!”
十七靠在一旁:“这消息是三四日以前的了,算算日子,应该有些已经入京了吧!”
常逾:“你们明明知晓,就算不拦着,为何不早告知于我!”
珺娘见常逾有些生气的模样,也正色道:“阁主说了,这天下无论谁当道,也碍不着我们林夕阁什么事,更何况,殿下您一定有法子阻挡不是!!”
看见常逾负气离开,珺娘倒是不以为然,看着十七一脸无辜的模样,猜问道:“阁主是故意的?!”
十七坐在了上座的位置:“车澈虽然已经到了元庆府,可元庆府那边依旧进展缓滞,要不推常逾一把,这元庆府就多一日难!”
珺娘:“所以阁主知道常逾一旦阻止了宫变,便一定会再度晋封,而襄王不会让此事威胁到自身的地位,想办法让他回封地是最优解,只有他有更大的权利和能力去到元庆府,才能改变元庆府的现状?!”
十七随手挑了个梨吃着,唐衍的谋划他从来不深究,且不说唐衍自有他的道理,就是深究,十七也未必看的透本质,倒不然做个只会传话的傻子!
常逾急匆匆的回了府,走路带风,险些将还在关门文青山带倒。
常逾:“你们俩来书房!”
常逾:“青山,你去查一查,这几日有没有大批的商队和武器进京!”
文青山不明所以:“现在吗?”
常逾:“现在马上!”
文青山得了命令刚要走,便听到常逾的嘱咐:“记得婉转些,别打草惊蛇!”
常逾从身后的书匣里取出一枚剑簪,交给顾郦:“梓杰,将咱们手上所有的府兵结合起来待命,明日一早你去城东的袁记铁铺,告知店家要打一柄刻有凤凰的红缨长枪,届时会有人联系你!”
二人虽不明所以,可对于常逾的吩咐,从来都没有半分质疑。
看着月色圆明,正是秦岭喜爱的月色,常逾一直担心秦王妃所言会一语成谶,可现在看来,所有的事情都在往那个方向发展,常逾也暗自庆幸,还好他的小狐狸不在,他并不像将这危险也转嫁给他。
常逾自回京之后,便一直称病不曾出门,襄王也对其放下了戒心,只是他不知道,有人在谋划一场更大更残酷的战役。长安城里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人流攒动,商贾流巷,未来会发生什么,从来都和百姓没什么关系,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赋税会不会涨,今日的菜价的多少,至于什么叛乱,什么逼宫,全然同他们无关,皇家的故事不过是他们饭后的谈资罢了。
田绛:“在下田绛,见过新主!”
常逾第一次见到田绛是在一处茶楼的雅阁里,田绛一身打铁的围裙,皮肤黝黑而精壮,身上的伤疤毫不掩饰,常逾看着他斑白的发色,将人扶了起来。
常逾:“田将军想必是跟着圣祖打过天下的,您是长辈,不必如此!”
田绛的声音虽有些嘶哑,可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亲卫之军,不谈长幼,只有兵将!见虎符则见主,您、便是新主!”
常逾:“你知道我是谁?”
田绛:“旧主未亡,我等有忠心,自然也有人情!”
常逾:“那想必之前秦王入狱的事,也知道了吧!”
田绛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就算有别军攻入皇城,没有虎符,他们就不能动。
田绛:“我等只听虎符的,虎符在谁手里便听从谁的,所以就算天塌,也不会出击。”
常逾:“敢问田将军,现在手中有多少人?”
田绛:“殿下是问所有还是···”
常逾:“各地的隐卫不能动,我要的是现在在京中,且能立刻上战场的人!”
田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得不承认,这个田绛年纪虽然大些,但这身材,定然是常年习武的结果。
田绛:“殿下别看我岁数大,可真要上了战场,您不是我的对手,圣祖为我们赐名赤鳞,便是龙之逆鳞,赤血不屈,整编满营共计五百兵将,十人一行,百人一长,骑兵配马共一百五十,弓箭手一百,兵车三十,红炮十门,军旗一具,您派人来的铁铺,便是我们的兵器铸造之地,上至参将,下至甲士,各个都是随时能提枪上阵的!”
常逾握着拳头,心中不免愤慨:“好,如今秦王反叛,欲起兵逼宫,我要你点甲兵五十,不求年岁,不望经验,此行生死难料,所选之人要无后顾之忧,亦可以一当十!”
田绛施礼:“殿下放心,田绛定然不负所望!”
顾郦:“殿下,咱们府兵只有三十,既然他们人多,为何不···”
常逾:“赤鳞营不在兵部所编,若出现的太多,不仅仅会让他们暴露,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其他的人,我会寻其他法子的!”
文青山急忙的跑了进来:“出事了!”
此刻的文青山哪里还顾得上喘息匀不匀,事情过于紧急,事急从权,更顾不得什么行礼了,只是刚要开口,便看到了田绛。
常逾看出了他的顾忌:“自己人,说吧!”
就算屋内的人信得过,可这个环境,是不是太过于暴露了。
田绛:“殿下放心,这个茶楼也是我们的,现在楼里的人,都是咱们的人假扮的!”
文青山懵了,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人啊?
常逾:“出什么事儿了?”
文青山:“连续几日,京中所有的客栈陆陆续续的都住满了,要命的是,今日都在同一时间退了房,我粗略的算了算,最少也有一千人了!而且之前给秦王运送火药的镖局,也连着运了几日的镖入京,我若猜得不错,应该是武器!”
顾郦:“怪不得这秦王甘愿束手就擒,这是做好了后手啊!可就算秦王要谋权篡位,那皇城军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田绛:“对啊,只要皇宫守得严,此役还是有胜算的!”
常逾扶额,叹了口气:“秦王挟持了大理寺少卿的独女,而近日,正好要有一批死刑犯要从天牢转至各州府!”
文青山还不知道杨家女被劫的消息,这几日他和顾郦各忙各的,也没来得及互传消息。
文青山:“这就是说,杨少卿会是他的内应?将秦王混至那些死刑犯里,趁着开宫门的时候,放叛军进来!?”
常逾:“田将军先去准备吧,此战来的急,多筹备一时是一时!”
常逾:“梓杰,之前秦王妃亲手些的那个纸条还在吗?”
顾郦:“您是说写给倪家小姐的那个?还有后半段!”
常逾:“你想办法送到倪家小姐处!将他引至此处!”
顾郦有些不解:“她会来吗?”
常逾:“试试看吧!”
常逾这对赌的策略,是跟秦岭学的,如今形势危急,只能赌一把了,只是这一次,他赌赢了。
倪家小姐自出了倪府便知晓,找她的不是秦王妃,她同顾郦也是见过一面的,思来想去,还是跟着来了。只是常逾再见她时,倪孜已经不是之前的打扮了,更没了之前的雀斑,素雅的妆容,简单的配饰,发髻挽的虽然普通,但整洁无华,一身浅黄色的襦裙,将她身上的书卷气息衬的更浓,只不过常逾此刻顾不得欣赏。
倪孜依旧不失礼节:“殿下前几日不是说,不再相见了吗?”
常逾也点头示意:“事出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大理寺少卿之女被秦王挟持了,我想把人救出来!”
倪孜反问:“秦王反了?”
常逾有些错愕,自己明明没有透露半分,她是如何知道的。
倪孜看着常逾的神情:“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有你的途道,我也有我的法子,杨家小姐平日里最喜热闹,去秦王的私塾,不过是因为家中想要她定定心性,昨日伯爵夫人的马球会她没去,虽然扬言说她病重,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心意于太医院的纪大人,以杨家小姐的心思,就是普通的伤寒都要请他去看的,可杨家偏偏没有,很显然,是杨大人故意封锁了消息,最有可能的便是这最要命的清白二字!”
常逾:“就算此举有疑,那也最多是能推断出她被劫持了!”
倪孜:“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前些日子殿下应该也知道我去了当铺吧,在那里,我看到了不少商人装束的人去当东西,他们装扮的虽像,可脚下的鞋暴露了他们当过兵的身份,这京中除皇城军外,无诏不许任何兵将入京,这么多人,又需要这么多钱,结合当下,不难猜出结论。”
自倪家小姐说出那句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常逾便选择无条件信任她,因为从前也有人同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倪孜:“你要我救人,是不是秦王以此来要挟大理寺少卿作为内应?”
常逾:“既然姑娘如此聪慧,我若再相瞒,便是心意不诚了!此行危险,而且我尚不知其被囚于何处,于你而言,难上加难,虽然我会派亲卫护你,可还要你甘愿!”
倪孜垂眼想了想,四目相对之时,眼中的坚定难掩:“我去!”
常逾朝着倪孜施礼,算是感谢:“多谢姑娘!”
倪孜:“我救人,不是因为她值得,而是她身系更多人的命,我没把握给你任何承诺,只能说,尽力而为!事成,以黄色烟花为信!”
常逾:“如此,在下先行谢过姑娘了!”
倪孜:“感谢的话以后再说吧,毕竟这后面的麻烦不会少!”
不管倪孜能不能将人救出来,她都会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届时,她和常逾都会背负着不白之名,倪孜这是将命赌上了,就像她说的,杨家小姐并不是值得她施以援手之人,只是她的生死,身系更多人的命。
常逾起身,恭敬施礼:“姑娘保重!”
倪孜:“殿下此行,是以命搏天,望殿下一帆风顺,来日还要殿下为我澄清一二!”
倪孜走后,常逾对此人心生敬佩,此女胸怀天下,有勇有谋。
常逾:“梓杰,你现在入宫,将此消息告知颖妃娘娘,既然镖师入京,难免不会有火药,必须防患于未然!”
顾郦:“是!”
常逾:“青山,你同我,去趟镇抚司!”
文青山和顾郦这才明白,常逾所说的其他法子,便是寻求常骁的帮助。
文青山:“指挥使会帮您吗?这可是要堵上整个锦衣卫啊!”
常逾:“他会,自从我的身世抽丝剥茧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他就赌上了整个锦衣卫!”
秦岭离开沧澜派的那天,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一个人裹着行礼迎着晨曦,背负沧澜,向阳重生,他不再需要面具,不再需要躲避,也不再需要卑躬屈膝,重回阳光下的秦岭依旧是少年的模样,只是他永远也回不去了,脖颈处的红凛依旧触目,体内的狐毒丝毫未减,带着这些丢弃不掉的负担,秦岭选择了回到常逾身边,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不是江湖上的秦少侠,武林盟主!
岁桉追着秦岭追下了山,怀里还抱着没有来得及送给秦岭的生辰礼,那个曾经抱在怀里,背在身后的娃娃,如今也长大了,或许多年之后,也是可以保护二叔的孩子了,只是秦岭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秦岭:“岁桉!要好好长大,要岁岁平安!”
隔着滨州的江边,秦岭拼尽了浑身的力气冲着岁桉喊到,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能不能被岁桉听见,那个长在他背后的孩子,如今也即将和他并肩,那个每天和他抢饭,最后还能让他故意装作抢不过的孩子,也学会了保护他,那个即使身受重伤也不能让他放手孩子,也终究不得不选择放手,你说他舍得那是不可能的,可秦岭清楚的明白,他不能一直带着岁桉,秦岭的存在几乎承载了岁桉的一整个童年,却在他即将长大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岁桉还记得秦岭对他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我要你读书,是要你在别人遭受不公时可以以德服人据理力争,要你习武,是要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敢于站出来的勇气!”以前岁桉不懂,可是现在岁桉好像明白了···
在历史的长河里,在江湖的纷争中,他们不过是发生了一些只能感动自身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足矣颠覆整个江湖,却因少年的纯善,赤诚,率直、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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