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先生独解,取何名为宜”北辰麓拿笔沾起墨汁,准备提名。
我站在窗边,手轻轻接住从缝隙中穿透过来的光,眸中思绪跳动,道:
“晨夕图,清晨我们所见到的第一缕晨光是它,入夜前最后一眼见到霞光也是它。”我慎重的说下这段话,随后觉得又有什么不妥,接着说道:“苏某权当是建议,这画作是王爷所画,王爷为它赐名才是理所应当。”
我在原地踟蹰片刻,想到以前我有过认真写出来的东西被人嘲笑过的经历,那种不被人认可,反而被别人把自己的努力当成笑话的感觉太难受了,为了让自己好过些,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心里。
当我回过头,北辰麓已在画上写上了“晨夕图”三个字样。我有点惊讶,这名字居然被他采纳了,难得我第一次认真想出来的东西别人接受,心里也算有几分欣慰。
看到他写完脸上挂着笑,心情应该不错,我寻机问道:
“难道王爷不觉得这名耻笑”
“本王并未觉得,反倒觉得这名独到新颖,这本是一副落日归山图,在先生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景色,先生说的对,若不是本王亲自描绘这幅晨夕图,估计本王也会含糊不清的认为这是一副旭日初升图。”
听他说完我心里多了几分宽慰,我要是在现实世界有他这样好的朋友,也不会成为班级里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那王爷今日有何安排我好去准备。”我刻意与北辰麓保持距离。在现实,很多关系就是因为距离把控不好,才使得这一段友谊走到尽头。在这里,你是我第一个想要保持距离的朋友,希望这个距离既不会使我们靠近也不会疏远。
时间过得很快,用完午膳后,就到了为赴宴做些准备的时辰。
临行前,北辰麓一个人来到后院,从地窖里拿出一些酒酿,我抱着他的画作,眼里闪过新奇感,他这么大的王府,居然还私藏着美酒。今天是月圆节,也就是中秋节,从学校出来工作后,好像就没和家里人一起过过了。
今天倒是可以去看看,书中世界的人物是怎么样过中秋的。
出了王府前门,北辰麓上了轿子,我跟着其后一同上轿,楚江云在轿旁护航。只是这样一来,就留莺莺一个人在王府里独处了,由于她的身份尚未明确,北辰麓也不好带上她赴宴。我只希望在这期间不要有什么人对她不利。
坐在轿子里,第一感觉就是颠,它没有汽车那样的平衡感,加上抬轿的人步调不同,若是轿夫一只肩膀难扛了,中途也会换肩膀或者是换人代替。
走到半路我想掀帘布看看外边的风景,顺便透透气,却被北辰麓阻止了,他说道:“这帘布还是不掀的好,以免引得百姓动摇,影响路程。”
我安静地坐好。电视里那些王爷皇帝将军路过什么长安街,神武门周围都是风风光光站满了人恭送,可到了北辰麓这里,他却巴不得省略这些。
反正我也闲的没事,我问:“王爷,你难道不喜欢百姓拥戴,万民齐仰的那种氛围吗?”
“那倒谈不上,无非就是公主出嫁,皇帝将军出征送行或者是凯旋归来,亦或是有为国捐躯者的冥送,以上这些是属于不可避免的情况,其余出行还是少给百姓添堵的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有道理,要是这皇亲国戚多了,每个皇亲出入魔宫门前那条街都要出来行礼相送,那百姓不得骂声一片,毕竟这里皇亲多的是。
到了东门,进入魔宫的官轿不断赶来,来到门前,一一被守门的士卒拦下盘查,人一多,门口像是排起了队来。
轮到北辰麓时,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给楚江云。楚江云将那块石头交给侍卫长核对,随后便放我们进去了。我深感自豪,有特权就是不一样,哪像那些官家,还要检查轿子里带了什么,怕对魔王不利。
晚宴是在魔宫最大的御花园里举办。一踏进前庭,一股暗香便扑面而来,花园四周摆满了烛光,庭内百花齐艳,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一样耀眼。
北辰麓领着我们继续前行,在不远处的月亭下,我看到几个泛出衣冠的大头,那应该就是今天的就宴的地点了。
我跟在北辰麓身后,北辰麓一路对入座的大臣拘手作礼,就当是打招呼了。我站在一根方柱旁,看着现场的人越来越多,没想到这里过个月圆节也这么热闹,不过那个魔王怎么没来。
我看向月亭下的主座,空无一人,大家都在等魔王。随即听到总管通报的声音:“云贵妃到!”
随后门庭处出现一个风韵十足,身着华服的女人,由几个侍女搀扶而进,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美”字。
同是女的,我唯一好奇心就在她手上的指甲上,她是怎么把指甲做到这么长的,古代应该没有接指甲这功能吧。万一她在侍寝或者跟北辰御干什么事的时候,指甲划伤了人怎么搞?
随后又是两句通报把我从自己的幻想中打醒,总管高喊:“陛下,长公主驾到!”
我们齐刷刷地转向魔王,对他弯腰行礼。一套礼俗过后,这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按理说,能够吸引我的应该是这宫里的金银样式,佳肴美食,不知怎的,我的整个眼光都在亭子下的魔王身上。看到他跟云贵妃互相喂食,心里居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们当着我的面撒狗粮。
桌上的酒壶换了一轮又一轮,这时一个清瘦熟悉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他穿着宦官的衣物,站在魔王身后帘子旁,小心低语的跟一个宫女说些什么。直到他正好身子面向我们,我才看清他的全貌。
我眼里一惊,他是姜绅!他怎么在这里?我有点不敢相信。在这里可算是看到了一个我认识的面孔,我得确定一下他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姜绅。
我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北辰麓的肩,他没有面向我,声音略小了些,道:“苏先生有什么事?”
“我内急,可否告知官房在何处?”旁边的一个官员注意了我一下,我有些尴尬,这里好多人都在用餐。这时魔王手持酒杯朝我们这里走来。北辰麓连忙回应我一句:“在这不远处,快去吧。”
我慌慌忙忙往后撤去瞄了一眼魔王,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我躲在暗处,看到姜绅也下了亭子朝外走去。我在后面跟着。
这一路上的宫女侍从进出太多,我险些没跟丢他。终于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我拦住那个跟姜绅长得差不多一样的宦官,我问:“姜绅,是不是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藏在袖子里,神色慌张。
我接着说道:“是我,我是苏姗,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叫走了:“姜公公,这御用的酒碎了一坛,你过来看看。”
他闻声赶去,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也不好继续追问。我想往回走时,却发现我迷路了,我都忘了我是个路痴。
围着附近小转了会,周围只有几只暗暗发光的灯,没有人气,时不时还有风吹来,天上是一抹圆月,看上去幽凉幽凉的,我顿时觉得很可怕。
突然,我的肩上被人一拍,我回过头看到一张发白的脸,我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眼前那人是楚江云。我压下恐惧,道:“楚大侠,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让我找你回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楚江云问。
“我找不到官房,这里又大,所以迷路了。”我糊弄道。
“那好,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说完,他向后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甚至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子。我大口大口的呼气,这练武的人就是不一样,走起路来像起飞了一样。
直到我又回到御花园,静候在北辰麓身后,才暂时把这件事告一段落。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刚才那事,没有注意到北辰御盯着我看了我好几眼,当我再看向亭子时,姜绅又回到了北辰御身边,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姜绅从他的神情跟动作来看,我很难判断出,也许是他跟姜绅长得撞脸,初中的时候,难免不会用自己同学的脸来描写人物,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是月圆节,那今晚的主题自然是天上的银月了。这小说里的月亮比现实世界里的大上许多,照的也更清亮许多。许多大臣文豪当即美景美月作起诗来,一个看着比一个有情调。
酒过三巡之后,便是这场晚宴开始的时候。只见正庭中站着三五个舞姬,呈三角队形展开,云贵妃从亭下起身跃至正庭,摆出一副娆首弄姿的舞姿,对亭子里的北辰御一阵放电,只听琴师弦乐一响,这舞便跳开了。
我抱着北辰麓的画作,倚在墙角,大家都在看云贵妃,而我却在看亭子旁边的姜绅,他到底是不是啊?
没过多久,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对着我是一顿甩眼珠,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是我一直看着他让他很不舒服他是不是姜绅啊?
北辰御抬手示意,姜绅走到北辰御跟前,北辰御小声说了句什么。姜绅立马摆正身子,大声道:“亥时已到,请众卿家仰月祈祝。”
话刚说完,所有人一同望向天空那轮茭白的圆月,前一刻还歌舞升平乐曲交响,下一秒立马进入到一个绝地静止的状态。我想这是他们在表达思乡,或者是对着月亮寄托情感的仪式。出来这么久,我也想家了。
看到他们仰月,我的心里有了几分感触,我也望向了那轮明月。月亮啊,我想回家,我想家里的蛋炒饭,想家里身体年迈的老人,我只想告诉他们,我现在没事,我现在好好的,不要为我担心,你能帮我告诉他们吗?
过了一阵,周围的官员沉默下来,有的哽咽不语,有的埋头抹泪。
北辰御问:“众卿家都祈了什么愿望”
有官员上前作答:“臣方才托月寄思,希望随卫元帅出征的将士们平安无事,早日拿下南城。”
“臣祝陛下山河无恙,征战常胜。”又一文官作答。
我皱着眉,这些人,净说些阿谀奉承的好话,刚才怕是对着月亮许下的是自己升官发财的美梦。
朝中重臣的好话也听的差不多了,北辰御把话头转向北辰麓,问:“皇弟,那你有什么对朕说的”
北辰麓侧过身,在我手里拿过画轴,递到北辰御跟前,道:“臣弟对陛下的话语尽在这画中。”
北辰御打开画轴,一幅笔风隽逸,视野辽阔的群山落日图呈现在他面前。他拿起画轴看了又看,目光迟疑不定。随后命人把画摊开,给众人观赏,并说道:“众卿家以为,这是落日还是旭日”
众卿家看了又看,最后只得落眼到画轴左上角的‘晨夕图’那三个字样,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测。
“陛下,想来这是晨曦旭日图,王爷将图中的‘曦’字故作‘夕’字,意在引领我等往他处想。”
“臣也这样认为,王爷平日里风趣,善词曲会意,估摸着这是王爷在跟陛下猜谜呢。”一位大员挺腰说着,看起来很认定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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