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顾知棠两只手不住地绞着衣襟。
远处打更的声音传来,一双大掌附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吓得一哆嗦。随即想到是宁皓要抱她上马,便放松下来。
也许宁皓从顾知棠这一哆嗦,觉得他有些唐突了,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说道:
“我送你上去。”
语速比往常慢了不少,轻轻的,竟让顾知棠听出温柔的感觉。
“哦。”
在宁皓的帮助下,她的身子凌空而起,成功跃上马背。紧接着,宁皓也一跃而上,从她身畔扯过缰绳。
美人近在咫尺,顾知棠简直心花怒放。
宁皓的气息喷至发顶,“坐稳。”一抖缰绳,两人一马疾驰而去。
因为宁皓羽林卫指挥使的身份,他们很顺利地通过城门。出城后,宁皓拍马的频率比在城里高出很多,马儿跑的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上了山。
方才还在悄咪咪数着从后背传来的宁皓的心跳,这会儿在马背上上下颠簸,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啊——慢,慢!”
她的尖叫,被马儿颠的四分五裂,最后掺进了嘚嘚的马蹄声和宁皓时不时的打马声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马儿突然减速。正松一口气,顾知棠听到一阵粗哑的嗓音。
“莫要乱动,否则将你扔下马,自己走回去。”
若不是回过头亲眼看到宁皓就坐在身后,她差点以为是别人在说话。
“你怎么了?”她问。
宁皓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却依旧目不斜视。他的喉结深深动了一下,旋即,回道:
“无碍。”
月光把宁皓的脸照的比白天还要白皙细腻,只是,也许是骑马运动的缘故,顾知棠看到他的两颊泛着薄薄的红晕,额角上也挂着一层细汗。
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顾知棠凑得近些,确认自己没看错,柔声关切:“要不我们休息一下?”
男人的下巴战术性后仰:“莫离我这般近。”也许被看得不好意思,他还伸手将顾知棠的脸别了回去。
顾知棠轻嗤,没想到堂堂羽林卫指挥使,还是个怕羞的美人。
宁皓突然跳下马,“我们换一下,你在后我在前。”
顾知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提议,不过这凉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可真是舒服。两人挤在一匹马上,真是够热的。她整个后半身,一直到后腰下面,都是热的。
她一时顿悟。可能宁皓是想坐在前面,吹吹风凉快一下吧。
再次出发,顾知棠觉得比刚才有安全感多了。有这么一个结实的后背给她靠着,说什么她都不会想到摔下去。
夜幕下群山的轮廓在身旁不断闪过,没过多少时候,顾知棠看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她不禁失落,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几个举着火把的家丁将顾如山和顾景行簇拥在中间,看到宁皓带着顾知棠回来,从门口一涌而出,来到马前。
顾如山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我的心肝儿啊,你没伤到哪儿吧?”
“来,哥哥抱你下马。”顾景行一脸关切,朝着顾知棠伸出双臂。
顾知棠从后面死死抱着宁皓的窄腰:“不下!”
父子俩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
顾景行转了转眼珠,“爹,都怪你逼着妹子嫁人。你看现在妹子连家都不想回了。”
“乖女,爹爹不逼你了。以后你什么时候嫁人,嫁给谁,爹爹都由着你,好不好?来,快让哥哥抱你下来。”顾如山目光殷切,一副动之以情的模样。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顾如山无比恳切地回答结束,顾景行看到顾知棠似乎有所松动,便适时地再次伸过手。不料顾知棠将脸换了个方向,后脑勺对着他们父子俩:“那我也不下!”
顾如山:
顾景行:
宁皓:
还是顾如山机智,自己姑娘把一个外男搂得这么紧,这样一直让下人们看着总归不成体统。
“指挥使大人,今夜你为了小女,奔波到现在,顾某感激不尽。”
他知道自己闺女向来是个善于体贴别人的小棉袄,这话一出,顾知棠果不其然松开她的手臂。顾景行见机,连忙将她从马上抱下。
宁皓并不下马,朝顾如山说道:“我有求于顾侍中,自然要替您分忧。今夜之事,令爱恐已受惊,大人早些歇息,告辞。”拽紧缰绳,马上要走。
“诶,更深露重,指挥使大人不如在寒舍少歇。明日天亮,再出发不迟啊。”
“宁大人救回舍妹,就这么走了,只怕让人诟病我们顾家礼仪不周。”
顾知棠也跟着一起挽留,“是啊是啊。”
别这么着急走啊!
宁皓朝着父子俩扯出一抹微笑,随即抱拳:“二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府中事务繁忙,不容松懈。”
“还望顾侍中深滤我托付之事。”
言罢,打马疾驰而去,不多时,融入了夜色之中。
顾知棠看着宁皓鼠窜的背影,心想,他八成是想上厕所了。
想到这儿,噗嗤一笑。
顾如山爷俩见她丝毫没有横遭绑架的姑娘应该有的失魂落魄,用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脸上依旧是讶异之色。
“妹子,你方才去哪儿了?”
“跟宁大人骑马啊。”
顾景行一脸错愕,继续问:“那之前呢?”
“睡觉啊。”
顾如山慌了:“跟谁?”
“我一个人。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一个屋子里,外面有人监视我。”
听到这,顾如山才松了口气。
顾知棠把自己被人掳走,到被宁皓解救的过程简单描述一番,顾如山见她的确没受到什么惊吓,便吩咐肉肉伺候她洗洗歇了。
翌日,顾知棠睡到自然醒,来到后堂,听见爹爹和哥哥在商议着什么。
“父亲,照信中所说,刘将军将妹子绑走,就为了赚咱们点银子?”
“非也。表面上,我早年曾跟他有过过节,但是他为何早不绑晚不绑,非得这时候绑?”
“他们也许打听到父亲被人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多,便想以此警示,让您不要下山?”
只听顾如山长叹一声,“当今朝堂局势,有如渔网,交错纷繁,是非难辨啊。”
“看着您师父辅佐先帝打下的江山倾颓至此,父亲难道要一直作壁上观吗?”
又听到一声长叹。
顾知棠看过不少历史书,她明白“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事”。就算爹爹有韩信的才能,龙椅上那位自己不想站起来,爹爹还能用一家人的性命去赌吗?
“爹,哥——”
来到屋里,给爷俩满上茶,顾知棠在桌边坐下,试探性问道:“爹爹,你觉得昨日那位指挥使,如何?”
顾如山本来还陷在愁绪中,听到闺女这么句话,视线突然集中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随即又陷入沉思。
顾景行放下茶杯,给顾知棠额头来了一记爆栗子:“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哥哥可提醒你,这位主不近女色,一看就是不会疼人的。喜欢上他,就是悲剧的开始。你可收起那点小心思。”
顾知棠揉着额头,扁嘴嗔道:“你才不会疼人!很痛的你不知道!”
“乖女,你真想去羽林卫吗?”顾如山表情肃穆,像是这半天功夫总算把所想的事情弄明白般。
顾知棠一手撑着下巴,摆弄着桌上的空茶杯,“人家才不会要我。”
回想昨日,他送她回来,是因为认出她是顾如山的女儿。拉她起来,是因为自己被他撞倒。留下吃饭,是碍于她的死缠烂打和爹爹的身份,而后者的因素明显大于前者。昨夜去救她,更是因为爹爹。送她回来,告别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
在宁皓眼里,估计她就是一个小屁孩吧。
连日阴雨绵绵,顾知棠百无聊赖。
撑着脸坐在门前屋檐下,目光透过院门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涣散地看向远处的路上。烟雨蒙蒙,青峦叠嶂,湿润的空气更是让她一腔愁绪无处安放。
沙沙的雨声,偶尔传出的鸟叫,任何声音她都没能放过。路的尽头,一人身骑骏马,朝她奔来。顾知棠两眼放光,挺直身子,却发现自己恍惚一场。
她不禁嘲笑自己,哪有马蹄声呢?
这日,顾知棠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屋外阳光灿烂,将窗格上的花纹投在地面上。她心中欣喜,连外裳都没穿,来到屋外。
晴空万里,她不禁展开手臂,舒展身体,任由太阳晒着发霉的自己。
秋天就是这样,时冷时热。晒了一会儿,顾知棠鼻头上竟然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一阵小风吹过,惬意至极。
一路走到后堂。
“爹爹——哥哥——”可能是刚睡醒不久,本就娇媚的嗓音还带着淡淡的鼻音。也难怪顾如山父子俩对她这么宠溺了。
从门上进来,才发现三个男人齐刷刷注视着正在伸懒腰的自己。
顾知棠往自己身上看去,垂坠感颇好的绸衫下,她玲珑的身形一览无余。她的脸刷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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