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名不速之客。
夏辛额角一跳,立即沉了脸。
面对方墨辰,她向来没有好脸色,何况上次他们之间的过节还没掰扯清楚。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握剑柄,警惕地四下看了眼,这才压低声,喝问:“你怎么在这儿?!”
一系列反应未躲过方墨辰的眼睛,他意外扬眉,漠然冷肃的脸孔上因此多了两分难得的人情味。
开口,嗓音依旧清寒,不疾不徐:“你很怕我?”
怕?
夏辛咀嚼这个字,以为不尽然。
她怕的是麻烦,不想平白惹祸上身,而非畏惧方墨辰这个人。
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还是只有小说男主是这样?
夏辛脸色愈发难看,冷眼睨着方墨辰,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你很酷?”
她承认方墨辰生了一副好皮相,只要他不说话,妥妥完美纸片人,但就目前短暂几次接触来看,颜值滤镜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差到极点。
方墨辰一怔,没听懂夏辛这句话的意思,但从语气分辨,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两人不动声色地彼此打量。
夏辛拧着眉,心情烦躁,想尽快结束会面:“我懒得管你是如何混进来的,如果不想死,最好速速消失。”
她猜想那日方墨辰多半是被丹祖所伤,虽不知他用什么手段躲过灵识搜查,但若被丹祖知晓他又偷潜入玄阳宗,他就算承天眷而不死,却也少不得受一顿皮肉之苦。
倒不是她替方墨辰着想,只是丹祖现在是她的师尊,若被人看见她私下和方墨辰接触,告到丹祖那儿去,她有嘴也说不清。
夏辛欲迈步离开,忽听那男人开口:“你有东西落在我这里。”
步子一顿,夏辛回头,眉头紧蹙,狐疑地看向方墨辰。
遂见方墨辰探手入衣袖,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夏辛神色愈发凝重,她什么时候丢了东西?那盒子她见都没见过。
思来想去,确认自己没弄丢什么,夏辛瞥方墨辰一眼:“丢就丢了,既然能丢,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走就。
这一次,方墨辰没来得阻止。
他原地站了许久,直至夏辛走远,背影消失,他看着自己手里未送出去的小盒子,倏然感觉自己行为荒谬。
多此一举,假公济私,属实可笑。
他冷哼一声,将盒子随手扔进路边草丛。
夏辛步子迈得飞快,不时回头注意身后动静,确认方墨辰没有追来。
到空阔之处驻足,她托腮凝神,百思不解。
方墨辰到底想干什么?他到玄阳宗有何目的?为何数度来寻她的麻烦?
从头到尾都是方墨辰明里暗里搞事,他不好好走剧情来和她一个小炮灰过不去,真当她是软柿子么?
夏辛越想越气,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是男主,有光环,就了不起哦?
她在外面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西山,木屋外蹲守的同门已经撤了。
夏辛松了一口气,打算去一趟掌门人洞府,拜见丹祖。
想到前几日她还在想日后如何跑路,没想到现在竟然拜了丹祖为师,彻底被玄阳宗套牢了,真是世事无常。
行至中途,前面山坡上传来嘈杂人声,似有人正激烈争吵,其中一方嗓音清亮,娇喝声远远飘了过来:“你到底说不说?非要让我动手?!”
夏辛定睛一看,那举剑抵着同门师兄梁岩的脖子,姿态咄咄逼人的黄袍女子,可不正是周小泠么?
被周小泠逼到墙角的梁岩眼角余光瞥见渐行渐近的夏辛,顿时像溺水的人看见一根浮木,赶忙抓紧救命稻草:“夏师妹!”
这呼声一出,周小泠背影一僵,惊慌失措收剑回鞘,匆忙之中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梁岩一眼。
锋利的剑刃从脖颈间挪开,梁岩属实松了一口气,赶忙与周小泠拉开距离,对夏辛异常恭敬。
反观周小泠,低头站在一侧,拇指死死扣着剑格,拳头用力攥紧,面色不大自然。
上次对赌,她被夏辛一剑击败,虽承诺了认夏辛为长,内心的确已放下芥蒂,但数日未与夏辛谋面,冷不丁被夏辛撞见她仗势欺人,心里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夏辛已被点名,不好再当做没看见径直路过,何况她先前有言,与周小泠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就更不能对方才那一幕视而不见了。
她视线扫过周小泠,后者头皮一紧,面有惧色,讷讷轻唤:“夏师姐。”
周小泠难得这么乖巧,夏辛虚起眼,勾了勾嘴角。
“怎么回事?”她随口问道。
梁岩见夏辛果然镇住周小泠,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回答道:“周师妹问我吴闲何在,可我近几日都没见过他,确实不知道他在哪儿。”
吴闲?
夏辛挑眉,上次她半道被丹祖叫走,没来得及好好收拾那阴险小人,竟让他钻了空子,偷偷跑了?
听梁岩这么说,周小泠火气增增往上冒。
她愤愤不平,顾不得夏辛在场,怒斥梁岩:“我找吴闲算账,可那日对赌之后他便不见踪迹,你与吴闲向来交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去处?我看你就是想包庇他!”
被周小泠指着鼻子骂,梁岩叫苦不迭。
夏辛瞥他一眼,冷声问:“当真一点线索也没有?”
单就这件事,夏辛站周小泠,若把吴闲找出来,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梁岩顶着夏辛冷冽的视线,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往外淌,整个脊梁骨都是凉飕飕的。
“我真不……”梁岩话到一半,倏地噤声,眉头迅速拧起,好似想到些什么。
夏辛见他神色有异,追问:“怎么不往下说?”
梁岩咽了口唾沫,偷偷扫了周小泠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开口:“夏师妹,不瞒你说,我确实不知晓吴师兄去了何处,但他近来常去武岳城,有没有可能是出去了?”
周小泠闻言,气得眼歪嘴斜:“跟我就说不知道,夏师姐问你才肯说实话!哼!”
梁岩被斥得一脸窘迫,挠着后脑勺尴尬赔笑。
“武岳城?”夏辛抄起手,蹙眉思考。
周小泠在气头上,面对夏辛也少了两分畏惧,愤然道:“夏师姐,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如果不是吴闲挑唆,她何至于以卵击石,最后当着众人的面闹那么大一个笑话。
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夏辛却未立即答话,她扫过梁岩面庞,与他视线相触。
沉吟须臾,道:“你帮我给吴闲带个话,上回问鼎台的事情没完,要么他公开道歉,要么就祈祷别被我看见,否则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梁岩张了张嘴,但话未出口,被夏辛打断:“收起你那点心思,我对你客气是因为你还算有点良心,如果你坚持和吴闲一伙,那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待遇。”
梁岩噤了声,眼底透出显而易见的惊惧。
夏辛说完便牵走周小泠,周小泠听得云里雾里。
走了几步见身后人已瞧不见了,这才开口询问夏辛:“夏师姐,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辛无可奈何白她一眼,真是心思单纯,她睨周小泠一眼:“你打得过吴闲?”
周小泠被她这么看着,很不服气,嘟囔:“那吴闲也不过金丹八层修为,比我只高一层,我与他交手,胜负五五分。”
夏辛歪了歪脑袋:“那你确定他没有法宝护身?亦或他不会料到你的打算,提前叫人?就这么独身一人咋咋呼呼跑过去,敌暗我明,你到底是去报仇还是送人头?”
周小泠被夏辛噎得答不上话,联系夏辛训斥梁岩那几句,她后知后觉。
“你是说梁岩会偷偷给吴闲传消息?”周小泠抬高声音,“气得五官扭曲,这个天杀的梁岩!”
说着就想回去揍人。
胳膊被夏辛拽住,周小泠回头,不解:“夏师姐!”
她气夏辛忍气吞声,明明可以用拳头让他们老实听话,夏辛却不作为。
夏辛叹口气,拾掇起不太充裕的耐心劝道:“不要冲动。”
“可是……”周小泠欲辩驳。
夏辛打断她:“知道我为什么说梁岩还算有点良心吗?”
周小泠顺着她的话想,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夏辛语气笃定。
吴闲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他在这个关口偷偷跑去武岳城,必定有诈。
梁岩不想将周小泠牵扯进来,所以无论周小泠怎么问,他都不开口,夏辛出现,他怕错失良机,这才装作不经意透露出消息。
若她们真气不过要找去武岳城和吴闲动手,便正中他们下怀。
但他的演技太拙劣了,夏辛以前在职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她才不会一时气血上头和他们硬刚。
周小泠愣住,低头抿唇,不说话。
两人将在路口分别,夏辛忽地想到什么,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钱袋,扔向周小泠。
周小泠下意识接过钱袋,眼睛眨了眨,呆呆的。
夏辛道:“还你的。”
上次她说的借,不是抢,升任执事后经济压力减小,自然不需要霸着别人的钱不还。
说完她就转进岔路,潇洒地朝周小泠挥了挥手。
周小泠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双手托着钱袋,愣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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