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黑云堆积,月色并不明朗。
寒风吹过,席卷出阵阵凉意,似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四周静寂。
忽而,一串串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空寂。
伴随着叫骂与威吓,由花街起,渐至深巷。
“嘶~”
一声吃痛的低呼,苏玥踉跄一下,扑倒在了泥泞的路面上。
溅起的泥水甩了她一脸,嘴里一股子土腥味。
她呸地吐出一口口水,忍痛爬起。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痛到麻木。
也不知怎么跑的,两旁的景物从低矮破落的房屋变成了阴森可怖的树丛。
身后的叫骂渐渐平息,苏玥的腿脚却不听使唤,想停,停不下来。
这不是苏玥第一次做这个梦,梦里被人追杀,她一路不停歇地逃。
只是今夜与以往稍许不同,本该在逃出深巷那一刻惊醒的,却猛一头扎进了林子,还不受控制地越跑越远。
蓦地,脚底一滑,眼前一黑,她似是滚倒在坡地上,头重脚轻地向下重复着360°大旋转。
全身的骨头散了架一般的疼,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强撑着想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到只剩一团黑。
远远地,似乎听到惊急的勒马声,就在身侧不远处。
有点晚了,疾驰的威压几乎落到她头顶,好像下一秒马蹄子就要踩到她脸上。
苏玥本就摸不清状态,也无心去反抗,两眼一闭只等梦碎。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也没有如愿从睡梦中惊醒,反倒像是进入更深一层次的梦境。
恍恍惚惚的,来到一间破败的小屋,推开吱呀木门的同时,清冷月光照进屋内。也照亮了,正悬于房顶的,那张惨白的脸。
女人生前姣好面容,死后也难逃狰狞。衣衫凌乱不堪,身下血迹斑驳,那画面真叫人触目惊心。
苏玥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攥紧手心,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一下就把自己掐醒了。
她“啊”地一声跳坐起来,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呼呼喘气。同时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内心一万个期盼自己还睡在宿舍那张木板床上,会有被吵醒的舍友一个抱枕扔到她头上让她安静点别作死。
可
生硬的地板,剧烈的颠簸。破旧的单衣,呼啸的寒风。以及抬眸间,头顶那一双昏黑夜里依旧不容忽视的目光。
苏玥心一凛,有种被那目光钉在原地的错觉,好一会儿才能转动自己僵硬的脖颈。
“你是谁?!这是哪儿?”她嘴唇发颤,近乎呆滞地问出一句。
无人应答,她也等不及人应答,掀开晃动得厉害的车帘,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暗夜疾驰的马车上,驾车人一身乌衣,衣袂翻飞,分明是古代的服饰。
她这是穿越?!
狠狠拧了自己大腿肉一把,痛到五官都变形。
周遭景色仍未变,头顶那两道灼人的视线亦是,内里满满的探究,叫人不禁心生凉意。
苏玥咽下土腥味的一口,迟疑道,“那什么,恩人,小女子素来身患奇疾,时常忘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恩人可否告知一下,眼下是什么年代了?”
“”不回,大约是瞎话编过了。
苏玥清清嗓子,又说,“那啥,恩人我能知道下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嘛,你看这大晚上的,路又这么颠簸,能否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呢?”
“”还是不回,只一错不错地盯着,探究里掺着质疑,质疑中带着纵容,着实诡异。
苏玥又尝试说了些别的,统统得不到回应,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个非聋即哑的,却没胆量说出口,只敢小心腹诽,同时自力更生地搜寻原主记忆。
有印象的不多,梦境里那张惨白的脸是她那美艳而可悲的母亲为其一,自己被歹人卖进红楼死命逃出为其二。以及她的小名月儿,和她的出生地青莲镇。
寥寥几语在嘴上碾磨,竟磨出几分熟稔。
青莲镇月儿月儿青莲镇
‘晋王有一贴身婢女名月儿,乃其落魄之时途经青莲镇所救。此人一生衷心为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段出自苏玥高考前那本未完成的处女作,当年只草草地写了大纲和几万字开头就夭折了的。
学业繁忙不过借口,主要那会儿头昏脑热,这也想写,那也想写,设定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好不容易定了快穿的调,还是被琐事耽搁得激情退却了。
后来为了弥补,再写的每本都尽力写到完结,老天爷不会非要揪着她的那点错不放,真把她扔到这亲妈都摸不准剧情走向的书中世界了吧?
不能吧
苏玥发出呵呵两声干笑,抬眼对上那人,近乎无声地用口型唤出一个名字,“楚阳?”
那人明显一惊,腾地起身,颠簸加上用力过猛,竟直直地向她跌来。
苏玥本就背抵门框,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双手按在了对方胸膛,好歹没被人抱个满怀。
却在近距离看清对方相貌时,恨不能将这两只好事的爪子剁去。
男主多好看呀,还是百分百照着她的审美刻画的,眉毛眼睛鼻子无不精致。现在年纪轻还只是俊秀非凡,等将来成熟了,气场加成,那就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被抱那么一下,怎么想亏的都不是她,唉,可惜了!
苏玥的花痴劲一上来,登时就把对陌生世界的恐惧给抛之脑后了。反正只要完成原书中婢女月儿的使命,尽早把故事往大结局拉,她多半就能回去了。
想通这些,再回神,见楚阳神色复杂地瞪着她,扣住她手腕的指节箍得死紧,嘴微张,开开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的可怜模样,突然就有种名为‘母性光辉’的气场由内而外散发开。
唉,我可怜的好大儿,既然妈妈来了,就一定会把曾经对你的亏欠统统加倍补上的。
所以,你也别箍着我不放了,你妈妈我细嫩的小手都要被掰断了,虽然先碰到你是它的不对。
苏玥拧巴着小脸,挣了几下才挣开,酝酿着想说些什么,感觉到鼻腔里透上来一股子酸腐气。其实这味道先前她就闻到过,不浓郁,一直还以为是自己烂泥地上打滚带出来的,原来不是。
眼神顺着气味往下瞟,瞥见楚阳隐在身侧后方的右手,厚厚的纱布包着,还是浸染出大片红得发黑的血迹。
想也不想的,拽起那条手臂拉到眼跟前。
记得设定里楚阳有一次遇袭后重伤,从此右手便再不能执剑,怕就是这里吧?
只怪当年写大纲时情节东拼西凑的,也没好好捋顺过,比如到底是救月儿在先,还是右手受伤在先,一贯都没个定论。故事怎么进行,进行到哪一步,全只能靠猜。
心里懊恼着这些,眉头不自觉微蹙,也没顾得上征求人家意见,擅自将那纱布揭了开。
想说好歹是作者,好歹也学过护理,兴许能让她看出些名堂,改变男主右手被废的结果。
也亏了楚阳现在心思比她重,一味考量着眼前这位与天一法师口中所谓‘解救他的贵人’的相似之处,除了最开始被拽住手臂时下意识的一缩,基本处于听之任之的状态。
他只是伤了手,一身的武力还在,对付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总不成问题。
自他被毒哑,依着天一法师的指引一路向东,寻找‘行事诡秘异于常人’的贵人,已经过去整整六年。
期间被满口谎言的小人骗过,被心怀不轨的歹人害过,上过数不清的当,吃过无数次的苦,如今心灰意冷了,倒迎头撞上来一位。
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做着不知所谓的事,和描述中如出一辙的怪人。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真能解了天一法师都束手无策的毒症吗?
“孚虫!居然是孚虫!”
此二字一出,楚阳思绪瞬间被拉回。
传闻孚虫是至毒的毒物,世上无药可解。一旦被叮上,十二个时辰之内未能挖出,就将全身溃烂而亡。
可世人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谁能光靠伤口的溃烂程度就断定为孚虫之毒,万一只是些加速伤口恶化的东西呢?
一来孚虫极稀有,且价值千金,用在他这种几乎等同于被废的皇子身上实在浪费。二来他也是怀了些侥幸,毕竟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谁愿意真的自断一手?
还是再看看吧,实在不行他就
“孚虫,长于极阴之地,芝麻粒大小的透明体,能够粘附在任何物体上不被轻易发现。周身的黏液具有高腐蚀性,只能保存在密闭不见光的金器中。不过在侵入人体后,会发出淡淡的莹白色光芒。”
苏玥默书一般,轻声背出这段话。好在虽几年未碰,努力回想还是能从记忆中搜寻出解决之法。
当即在马车上找起解毒要用的器具来,都是些常备的日用品,倒也不难找。
就是忽略了被她晾在一旁许久的楚阳,听她对世上罕见的毒物如数家珍,会拿怎样的眼光看她。
“楚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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