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湖面水波荡漾。
不多会儿,自竹林的那一头,穿行过来三五个少年郎。
他们一路嬉笑谩骂,时不时头碰头撞在一起打闹,好不欢乐。
这一群少年郎呼啦啦涌到湖边,合力从隐蔽处拖来一张竹筏。
看得出竹筏制作尤为简便,就像在原有基础上拼拼凑凑才勉强扎出的形状。
推到湖面上戏戏水还行,再要干点别的,怕是有点难度。
他们之中必然是有人意识到了,这不,先头跑过来的那点兴奋劲皮球似的泄完了,一个个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为首的一个似是不满其他人的半途而废,情绪激动说了几句高声话,就和旁人争执了起来。
争执双方正面红耳赤着,队伍里有人突然遥指湖面,“看,那边有人,是从湖对面过来的!”
许是不信,又或是斗眼斗得专注,争执的两人并未理睬,直到越来越多的人附和,才总算拧动了脖子。
只见湖面上两男一女,一人坐着一截浮木就那样飘过来,速度还不慢。
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衣衫污的污裂的裂,面上却看不出狼狈。
尤其那俩男的,一个冷峻到高不可攀,一个严肃到生人勿近。
练家子的气场又哪是这么一群孩子能扛得住的,当下就有几个软了膝盖,生出了要逃跑的心思。
为首那个,刚才还在和同伴怒目相对,这会儿却下意识往前一步,把所有人护在身后,同时对几个要走不走的小声喝道,“你们几个,去找青止哥,快!”
他自己,则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喊话听上去慎重、而不带有警视的敌意。
“你们是谁,从哪来,为何事?”
三人中双眼蒙纱的女子,正磕磕绊绊地爬上岸呢,听了他的喊话,不知为何,竟轻笑出声。
这孩子有种当场被人拆穿的窘迫,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捏紧了垂在身下的小拳头,正要强硬些态度,就见那女子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跟前。
大概是想蹲下身与他平视,蹲到一半发现两股战战又支撑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那样单手支着下巴歪头看向他,嘴里说道,“我们从哪里过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少年人一愣,他本意不是问这个哪里,不过人家这样理解倒也没错,刚打算修改下说辞呢,那女子又开口了,还轻而易举地反客为主。
“不过说到为何事嘛,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好”
“人都说这儿有片世外桃源,只要心够诚就能来这讨讨生活,可为什么我们一上来就是磨难重重?”
“……”这
“是我们心不够诚吗?如果是的话,我想问问山上的人是如何判断来这儿的人心诚不诚的呢?”
“……”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多话又自来熟的人,这孩子一开始还能搭个呛,后来就吭都不吭一声了。
反正说话的女子好像压根不用等他回答就能一直叭叭说个不停的样子。
倒是他身边与之争执过的白面少年怯生生回了一句,“我想,不是心诚不诚的问题,而是你们上错地方了。”
女子眼睛不好使,只能听声辩位,似乎是没想到会多出一个人,便露出诧异的神情,转头发出“哦?”的一声。
白面少年看女子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危害,就从为首的少年身后转出来,解释道,“山上所有的出入口都有值守的人在,只有悬崖那边没有,不过我们在那种了引路草,一般进来的人都会被引到附近的入口,我不知道为什么引路草没有对你们发挥作用。”
“引路草,是说那个会把人迷晕的草?”
“对……不对,它本意不是要把人迷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引路草会把人自行引到入口,很显然,他们口中的入口不会是有水怪的金色湖泊。
那当时他们是怎么走过去的呢?
哦,苏玥想到了,他们是追着楚阳的足迹去的。
顿时没了谈笑的心思,单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
先头那少年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酝酿了许久,带着股子好奇、畏惧、又跃跃欲试。
“大人们说那湖里有妖怪,是真的吗?你们是不是好不容易打败了妖怪才逃出来的?”
“对对对,我也想知道,湖里真的有妖怪吗?很可怕吗?”
这道略带兴奋的出自白面少年。
苏玥又想啊,这俩孩子蠢萌蠢萌的,又被她套了不少话,哄哄他们也无妨,正好还没歇够,便又坐回去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了一通。
“有,当然有了,好多妖怪。”
“有满身金光一边闪瞎你眼睛一边冲出来吸你血的水怪啦,喏,我眼睛就是被它们弄瞎的。”
“还有身上长满鳞甲砍都砍不断的会吐丝缠人的大蜘蛛啦。”
“还有什么食人花啊,喷火蛇啊,好多好多……”
青止被几个孩子着急忙慌地拉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青生和班戈一派稀奇地围坐在一蒙眼女子身边听故事。
另外两个被传得凶神恶煞的男人则分别立在不远处,或闭目养神,或无语凝噎。
青止松了气,步子也迈得缓了。
他开口,不问不疑,只是淡到极点的四个字,“随我来吧。”
就这样,苏玥他们被安顿到一处住舍。
有人送吃送喝,送换洗衣物,还有送汤换药的。
待遇好到林栋那只土包子目瞪口呆,他想就算再怎么民风淳朴,也不至于对身份不明的人如此厚待吧?
待人一波一波离去后,总算抽了空隙逮着苏玥询问。
苏玥得意地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又坏心眼地在他耳边吹出三个字,“前、朝、人。”
林栋先是用小指捅了几下自己被吹到的耳朵,心想明明是左耳,怎么也能泛起一阵酥麻。
随后才慢慢领会到苏玥话里的意思。
百年前大周朝覆灭,天下四分之后,依然纷争不断动乱不止,百姓大多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世上几个不同行业的高人相继归隐,包括什么医仙、文豪,什么造器大师,什么武林宗师。
有传言称就是这些高人的入世出世,民乱才会很快平息,四国也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对峙阶段。
原来眼下就是高人带着前朝百姓归隐之后居住的地方。
难道苏玥原本带他们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这些高人?
她总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能让高人再次出山,为主子打天下吧……
正腹诽着,推门声传来,林栋几乎是下意识地喝了一声,“谁?!”
门外一白发老者,衣着朴素,斜挎着个药箱,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郎中没什么两样。
可普通的郎中不会在被林栋一声威吓之后,还一脸淡然无动于衷又清风徐徐地跨过门槛。
“史溪,前朝散人是也。”
苏玥闻言起身,撇撇嘴不失尴尬道,“哈哈,被你听到了。”
说话的口吻,不像初次见面的,亦不像晚辈对长辈,倒像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饶是史老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也不由微微睁大了瞳孔。转而,提了提腰间的药箱,道,“姑娘,老朽来给你看看眼伤,方便找个单独的地方吗?”
……
两个人在房间里看了多久的眼睛,林栋就在院子里装作漠不关心实则恨不能把两耳朵都竖起来地坐了多久。
倒不是担心有危险或者别的,就是好奇,对,就是说不出来个好奇。
大概是主子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他,他变得无所事事的关系吧。
可这大半天,他一句话也没听着。
那郎中打扮的老者一定有两把刷子,否则凭他的耳力,不可能这么点距离……
房门终于打开,林栋目送着史老一脸高深莫测又滴水不漏地离开,脚下扭了个方向,立刻就蹿到了苏玥的房里。
“怎么样,你们说了什么?”
苏玥拾掇着桌上的药包,语气平平,“开了药,留了瓶药水,说是抹在纱布上用水汽蒸干后敷在眼睛上,内服外敷,顶多三天就好全了。”
林栋“哦”了一声,又说,“就这些?”
苏玥话音一转,道,“还有。”
林栋追问,“还有什么?”
苏玥照例勾了勾手指。
林栋有了防备,暗自一声轻哼,仗着苏玥眼瞎看不见,只稍稍弯了弯膝盖。
本来就是嘛,又不是在说悄悄话,他不怕人听,也不怕听不见,为何每次还要配合苏玥的恶作剧,俯下身子去呢?
哪想,苏玥就猜到这一回林栋不会乖乖听话,主动仰起脸往上站了站,自以为凑到人家耳朵根上了,才猛地拔高音量吼出一句,“不告诉你!”
在音量炸开之前,林栋是先感觉到了有什么软软的两片蹭上自己的面颊,随后是条件反射性地转过脸去看,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片唇瓣凑到与他的极近的距离,近到若是苏玥小嘴张合的幅度再稍微大些,就要两唇相贴。
林栋吓了一跳,脖子往后急缩,脚步却没来得及紧跟着后撤,身体失去平衡,便往后跌倒了下去。
一屁股坐到地上,人还惊尤未定,看苏玥那厢听得动静就以为自己得逞了的,毫无品相地在那笑到拍桌,脸上不由一片青红黄白,五彩纷呈。
林栋第一个想法是,她没发现,她居然没发现?!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想法是,既然这样,又是她自己作怪造成的,就不算我占她便宜了咯。
在不停歇的爆笑中怒气值上升衍生出来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这女人,长相不论,脾气和作风怪异成这样,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到时候就算求他他也……也要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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