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会儿！”
苏玥稍微反应过来，大声叫停。
开始她虽然觉得这地方鬼怪阴森，但毕竟一直都没有摸清楚来意，什么吃人的怪物、什么巫力的来源，全然没有概念，所以才傻兮兮地存了叙旧的心思。
这会儿自然是正经了神色，要把精力放到正事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跨过这条线，就被圈进来、出不去了，是吗？”
青止十分不负责任地摇头回她，“我不确定，你可以试试看。老实说，你跳进去之后，我什么线都看不到了，兴许是我眼花了。”
苏玥听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试就试呗，人就向后倒退几步，做了个摆臂冲刺的准备姿势。
默数三二一，闷头冲过去，果然碰了壁，还是堵弹性十足的墙壁，愣是把她甩回去十几米远。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情形，也就谁都没来得及搭上把手。
苏玥这回被摔得狠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主要地上凹凸不平的硌得她全身都疼，那触感就好像要在她背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楚阳虽第一时间飞身而去，奈何本人只想多缓一阵，哼哼唧唧赖在地上不肯起。
他只好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着苏玥的后脑，一手揽在苏玥的腰后，将人上半身提起靠在自己半曲的膝盖上，再空出一只手替苏玥拍去背上卡进去的砂石。
一边拍，一边视线随意地扫过被苏玥砸出来的人形坑，看到什么，手一抖，就漏拍了一下。
苏玥正半痛苦半惬意地眯眼享受着，这一下立刻叫她察觉到了，顺着楚阳的目光转过了身。
楚阳伸手在苏玥眼前晃了晃，抽手的样子像是有意要遮挡住苏玥的视线，只是中途又改了主意的。
但这一点纠结的空档，已经足够苏玥把眼前的画面看个分明了。
只见被她压过的地方，蹭掉表面沙石后露出来的地面，居然长着一张凸起的人脸。
那脸轮廓清晰，有五官甚至有表情，只有眼珠子的部分是空的，特意剜去了似的。
因为太过逼真，很容易就叫人联想到一个被竖着埋进土里的人，拼命伸长脖子仰起脸，要把头探到外面呼吸或者呼救的画面。
这画面太过惊悚，饶是苏玥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后退。
她原本就是被楚阳搂在怀里的姿势，这一退更是贴得紧，但她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了。
后退的时候鞋底在地上磨了一段，依稀又是几张人脸。
相貌不尽相同，有美有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张脸上的表情各异，惊恐的，吩咐的，微笑的，满足的……
看久了，好像每张脸都鲜活了，他们张着嘴，说着不同情绪的话语，一开始只是嘴巴看着一张一合，慢慢的，所有的嘴都张大了、靠近了，就好像要把你吸进口中，拉你进入他们的世界一样。
就在苏玥感觉空气稀薄、意识也跟着沉沦之际，眼前一暗，眼皮上罩下一片温热，是楚阳用手掌替她遮挡了视线。
楚阳一早就扶了苏玥起身，只是苏玥身子瘫软使不上劲，才会用一只手拦腰紧紧箍着，另一只手在苏玥眼皮上罩了一会儿，确保苏玥从魔怔中回神，才伸出两指捏了一把苏玥的脸颊肉，看人被捏痛了狂躁起来的神情，才好笑地收了手，又做出一副我只是想叫你回魂做出此举实属无奈的样子。
其实这种时候他更想一口亲上去用牙齿把苏玥的嘴唇咬痛，俩人一起躺在床上的那会儿他就想这么干了，奈何当时不敢过火，这会儿又多了个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青止表示万分莫名，尤其在苏玥恢复精神小妞的状态，一如既往地对她的主子宽容顺从，反而把她主子刺激出来的怨气全都发泄到自己身上，扭头冲着他大声嚷嚷，“我擦，你怎么也进来了？有病吧！”的时候，又一次感受到了某道不善目光。
青止偏过头不去理睬，一脚在地上扒拉着画出一个圈，接着是脚尖点划出符咒，边划拉边随嘴说道，“我本就是来打怪物的，当然要进来了，刚刚那只是、想阻止……你……”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突然反应过来落在自己脑后那道目光的不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确实下意识地不希望苏玥被卷进来，但是转念想想，他的做法也没错吧，反而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要强硬把人带在身边才奇怪吧。
这是有多分不开，又或是，有多自信呢？
青止微微甩了头，不管了。
划拉好了所有的笔画，脚下一跺，地表覆盖的沙石被一次性清空出去，露出整片整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脸。
方才青止说好像看见好像看不见的法阵也露出了它的边缘，远看像是无数个白点围在一起形成的圈。
但苏玥脑抽蹲下身看过了，那白点其实就是插在土里的人的牙齿，一颗颗恶趣味地排列在一起，同样是被沙石覆盖着，只隐隐露了一点线条，很不明显。
苏玥不禁头皮发麻地想，如果这些牙齿是真的话，那么身后脚下的那些人脸……
“是真的。”
青止又抠又挖的，下手十分粗暴地验证过了，“这些硬邦邦的看着像假面，但确实就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脸皮，经过一系列特殊处理做出来的。”
说完，扫了一圈四周，不可思议地叹出一句，“什么人，居然这么有空？”
可不是，一张张脸皮，一颗颗牙齿，除了患有极度强迫症或者生命多到无穷尽的人，谁会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就为摆这么一个圈禁的法阵？
“麻烦了，这里阴气那么深重，不好对付了。”
他嘴里说着麻烦，面上却不显，淡淡然地东走西逛，似乎是在观察那些人脸摆放的规律。
苏玥一副吃了小强的作呕神情在边缘找了个位置蹲着，本就对青止二话不说把沙石震开露出满地人面抱有怨念，听他还在那边怡怡然说些不好对付的风凉话，当下就炸了，“所以说你有病啊，你都看出不对劲了还傻愣愣进来，现在连个搬救兵的人都没有。”
青止不像在思考什么难题，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苏玥烦，脱口就怼她一句，“闭嘴！”
苏玥一点不怕他，继续嘴上不留情，“我说青止，你是好久不见脾气渐长，还是本来就这么大脾气，只不过在山上师傅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装乖做出一副三好弟子样啊？”
“脾气大？”青止听着不怎么服气，扭头对着苏玥，凉凉道，“你好意思说我？”
苏玥开始还以为青止在怼她脾气大，刚想回点什么，就听轰隆一声，楚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顾自地走到那山包前，猛地抬腿一踹。
大半个山包都被踹塌了，上层的东西接连往下滚，骨碌骨碌的声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哪是什么山包，分明就是大批大批的人骨头堆积而成的骨头山！
眼睁睁地瞅着楚阳似乎没踹过瘾，还打算再来一脚，而小山头已经下起了头盖骨连着大棒骨的‘瀑布雨’，苏玥也管不了满地龇牙咧嘴的可怖人面了，硬着头皮就奔往楚阳身边去。
她确定、她绝对确定，楚阳一定是有了十分把握才会带她来这里，包括进法阵，包括踹山头，都不可能是冲动冒失下的举措。
但是、但是该死的，这回重逢之后，楚阳真的脾气长了好多，男主霸气自然是苏玥喜闻乐见的，但前提是这霸气没有对准她！
苏玥身上痛得要死，还要扯着楚阳的胳膊好言好语哄他，“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里面有你要找的东西？我帮你吧。”
崩塌的骨头山阴寒得叫人背后汗毛直竖，靠近了耳边万千怨灵的控诉越发呼啸，苏玥突然就想起来先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祁连山，颂帝陵，弑杀出鞘……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楚阳的右手，就要翻转过来看他的手腕，还没看出什么来，就见楚阳抽出右手去拔剑。
骨头山没再怎么滚动，却莫名地开始冒青烟，那青烟浑浊污秽得很，像是从地底下蒸腾上来的，翻滚弥漫，带着能腐蚀一切的温度和酸度。
紧接着，从骨头缝隙中钻出数十条黑不溜秋的爬行动物，它们有着鳄鱼大的身材，蛇一样柔软敏捷的身子，肩部和腰部分别长着一大一小两对翅膀，翅膀中段是偏柔韧的羽毛，到了末端就是几根延伸出去的粗长的羽刺，爬行的时候是由羽刺的尖端戳在地面上行动的。
青烟就是从这群家伙身上冒出来的，看样子像是它们的防护罩，能确保它们在咬上敌人之前，不至于先被敌人的利剑穿刺。
好吧，确实是不怎么好对付啊。
苏玥一手摸到脑后、绑着头发的那根发带上，心里还在想着变个什么东西好，那根发带就自行抽出成了一只展翅的雄鹰。
鹰爪子在苏玥两边肩头一抓，翅膀再一扑棱，就把人提溜着飞高了。
低头往下看，楚阳已经在那里大杀特杀了。
烟雾越来越浓，空气中的酸腐气也越来越重，人飘在空中看不清战况，但凌厉的剑光一直都有在闪，想来还不至于落了下风。
苏玥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狼狈地爬上雄鹰的背，又摸摸雄鹰的脑袋让它变大使自己能坐得更舒服，做完这些，她一会儿摸摸自己的鼻头，一会搔搔自己的后脑。
总觉得，她是越来越没用了啊~
可不，想她现在除了找找药材，还能做什么？
以男主如今的气场，有她没她，都能横扫四国了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所谓涂城，根本就已经在男主管控之下了。
官府里有他的人，四大帮派也都服他管，不然哪来这么的和谐太平？
怕不仅仅是涂城，东林像这样落到他手里的城池还有很多。
毕竟他以寻找贵人的由头一路向东，边走边收拢人心，已经在东林呆了六年多了。
他做的动作都不大，也不明显，真要说起来也就是随手救了一个又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好比当初昏头昏脑从坡上滚下来差点被马蹄践踏成泥的苏玥，那还真的不是什么命运的相会，换了别人男主照样会救，只不过如果苏玥没有展示出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的话，可能没有办法留在男主身边为他效命而已。
单个看他救的那些人，可能影响都不大，但当他们一点点渗透进东林的各行各业，一点点积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
男主当年，可能是想着即便自己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也要拉着陷害他的人一起下地狱吧，别怀疑，男主他就是这样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总而言之，苏玥想表达的意思是，男主已经足够强大了，她的任务、大概也可以结束了……
苏玥就这样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战斗上空半盘着腿开小差，开到中途脑门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才听见底下有人叫她，声音凉凉的不带波澜。
她探出身子往下看，就见青止站在边缘处，周身放出气罩抵挡瘴气，手里怡怡然甩着一根粗壮的大腿骨。
该死的，居然拿死人骨头砸她！
苏玥啐了一口，摸着雄鹰脑袋就要操控它飞下去载人，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雄鹰的一只爪子无限伸长了，直接揪着青止的后领子开始收缩，然后把人甩了上来。
没错，就是甩。
从地面甩到高空，再从高空落到鹰背上。
额，苏玥捂住脸，实在不知道吐槽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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