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安详……这是什么形容词?”
然后他沉默了片刻。
因为那张关于夜莺尸体的照片的确不怎么对劲。桌上淡青的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深褐色的木桌光洁得发亮,关东煮和炸鸡的包装还整整齐齐地堆在桌上没打开,但一旁摔得七零八碎的吊顶灯不规则的边缘上鲜血淋漓,一具合上眼的尸体枕在吊顶灯的碎片上,脑后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可尸体却面带微笑。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吓人,松田阵平已经有点好奇当初发现尸体的人推门进入房间,看到这像极了恐怖片的一幕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了……
“怎么说呢,”舟崎遥斗捏着下巴评价,“其实忽略点东西,神态还是和周围的环境挺搭的。”
松田阵平:“……”
他不是很想和舟崎遥斗讨论尸体的美学。
“别那么紧张,人死了但不意味着他体内的细胞都死了。如果他的神经末梢被刺激了,会笑也很正常。”舟崎遥斗干脆用科学赶走恐怖片的气氛,“尸体呆在棺材里几天,开棺的时候也可能会笑。”
松田阵平勉强从恐怖照片里走了出来:“但他的尸体并没有被密封。”
“是的,案发现场显然不足以形成密封的环境。不过尸体和房间内的情况,其实也降低了仇杀的可能性。线索都在这儿了,先把案子过一遍。”舟崎遥斗将资料重新翻回到第一页,说,“从监控来看,夜莺半夜估计饿了,人对于深夜的饥饿其实挺难抗拒的,所以他决定下楼去买点夜宵……别说,我也有点想吃关东煮。”
舟崎遥斗叹了口气,看起来确实对医院的病号餐怨念深重。
“然后他从便利店出来,拎了关东煮和炸鸡。监控没有拍到他接下来的行踪,可能他买完夜宵就回家了,但当他刚把夜宵放到桌上准备开动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什么客人。夜莺不知道具体是个啥,但他连名字都没能写下来,身份肯定比较秘密,这样的人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第一反应无论如何都会是戒备。可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要么就是夜莺被人一招ko,如果那样他也太菜了;要么来人就是夜莺认识的。他们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了什么,不管是唠嗑还是八卦,快三点了,灯掉下来了,夜莺死了,结束。”
“……”松田阵平思考了会儿,皱着眉头说:“按照这个情景还原,你的意思是,夜莺不是自杀?”
松田阵平的质疑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破案推理最切忌的一点就是先入为主,比如在没有充足证据的前提下,武断地将一个嫌疑人当成凶手或是想当然地确定凶手的杀人手法。一旦遇到高明的凶手,或是凶手杀人过程还有死者死亡后出现了什么意外,很容易被带进误区,从而发现不了真相。
舟崎遥斗的情景还原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夜莺的死亡不是自杀,但里面已经带了些这方面的暗示。
“我确实不认为是自杀,也不认为是仇杀,”舟崎遥斗说,“不过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推断是仇杀。”
“自古以来杀人案中凶手的杀人手法一直是破案和推理的重点,尤其是在连环杀人案中。很多时候,警方和侦探都是通过凶手的杀人手法和处理尸体的办法来做关于凶手的侧写。举个例子,如果凶手是用分尸来处理尸体的,一旦他下刀熟练——新手和熟练工是有很大区别,很多时候往往能证明这不是他第一次犯案,或者他从事有关方面的工作。再比如,那些奸尸的凶手,一般在日常生活中都得不到女性的青睐,或者常年被女性欺压,也有可能生理方面存在隐疾。”
“不同的杀人方式意义是不一样的。被吊顶灯砸死其实符合一点凌虐的意象,让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砸个头破血流,再加上夜莺房间里最重要的相册被破坏得根本无法修复,如果要说凶手无冤无仇……”舟崎遥斗摇摇头,“鬼都不信。”
松田阵平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怪异:“但尸体并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如果凶手和夜莺有仇,会对夜莺的尸体什么都不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否定了:“不,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夜莺自己不会破坏最重要的家人相册,那么破坏相册的人肯定是别人——如果凶手已经甚至迁怒到夜莺的物品上,那么夜莺的尸体怎么可能是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除了后脑的致命伤以外毫无损毁、甚至面带微笑。
“我不知道别人,但如果我和一个人有仇到想要杀了他,我不但会当着他的面破坏掉他最重要的东西,”舟崎遥斗耸了耸肩膀,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很短又很苦的笑,“看到他这么面带笑容地死去,我还会回头在他的脸上踩两脚。如果偏激点……”
他想了一下,说:“把他的脸同样用刀划得不成人样,这才符合凌虐。”
“有几种可能。”舟崎遥斗继续说,“要么当时凶手不止一个,杀人的和划破相册的不是同一人;要么凶手其实只是闲着无聊在他的房间里翻了翻,发现相册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享受在他面前毁坏相册的这种乐趣——别这么看着我,这种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至于为什么不是自杀,很简单,如果是你,你会在买了夜宵之后放在那儿三个小时吃都不吃吗?”
“而且,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意外,大部分都是人为。还没发现吊顶上人为的痕迹,不代表这痕迹就不存在。”舟崎遥斗淡淡道,“更何况,夜莺是异能特务科非常秘密的人员,他的异能力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杀伤力的。”
——这句解释看起来没头没脑,可松田阵平却瞬间明白了!
先不提像夜莺这样在异能特务科有代号的秘密人员,不可能没接受过一些特殊训练,而且夜莺更是在异能力方面没有实际性的攻击力,也不能操纵精神。也就是说,夜莺在格斗和武力方面肯定会下不小的功夫,这样才能保证出任务时候自己的生命安全。吊顶灯掉落下来不可能是毫无预兆的,哪怕是一瞬,也来得及让夜莺护住自己的头部避开,不受致命伤!
如果这点反应力都没有,夜莺也不用出任务了。
但就算舟崎遥斗再怎么用这些线索和行为分析来推测,实际上他也没办法穿越时光回到凶杀案发生的那一刻。这个案子单从第一名死者就表现出了各种矛盾,松田阵平已经相当理解这个案子为什么没能破了。
最可怕的是,这还只是第一个死者。
舟崎遥斗琢磨了一下:“你说,当年那个吊顶灯还在吗?”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警方这边别说是凶器,证物也会被保存得好好的。”松田阵平想了想,“不过五年过去了,当时没发现的证据,现在还发现的了吗?”
他正等舟崎遥斗点头,谁知道舟崎遥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眼睛又没长显微镜。”
松田阵平:“……”
舟崎遥斗看了眼松田阵平身后,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问他:“你等下离开医院的时候,能顺便把我带出去不?”
“?”松田阵平想都不想就摇头,“你才从icu里出来多久,就想着从医院跑出去?”
舟崎遥斗啧了一声:“事出突然,这不十天半个月了?”
松田阵平:“……”
哪个刚从icu出来十天半个月的病人就闹着要出院的?嫌自己多条命?
他怀疑地将舟崎遥斗整个人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一遍,意外地发现大概是护士管得好,舟崎遥斗住院以后居然还长胖了一点。他刚想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又将烟盒和打火机放了回去:“有什么事需要你急着去做的?没有吧,就算要查这个案子也不急于一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联系横滨那边拿证物也需要——”
舟崎遥斗:“买房。”
松田阵平:“买什么……等等不对,买房?!”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舟崎遥斗虽然长得看起来很有钱,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豪门高岭之花,但听说他住院的钱都是一位不知名的好心警方高层垫付的。松田阵平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也算是小有积蓄。可这积蓄和东京的房价一比,就像是在原地跳蹦蹦床,不管怎么蹦,离天上都远得很。
舟崎遥斗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蹦到天上去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舟崎遥斗眼睛一亮。
“也没什么,”舟崎遥斗看起来随手实际故意地挪开了枕头,露出藏在枕头下的那张黑卡,动作之流利,不知道背地里偷偷为今天演习了多少次。他还特地将这卡在松田阵平眼底下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感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礼物而已。”
松田阵平:“…………”
“有些时候,做好事总是有回报的。”舟崎遥斗语重心长道,“果然还是要多做好事啊!”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显然已经懒得吐槽了。
“买房这种事,不能信中介的照片。现在ps技术这么发达,再加点滤镜,原本再便宜的房子都能装出一副很贵的样子,还是要自己实地去看看的。”舟崎遥斗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道,“毕竟哪怕有钱,也不能乱花。”
“……”松田阵平僵硬地将话题扯了回去,“看下一个死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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