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说不上刺骨,但也不如春风一般让人感到舒适,出了梅香院的沈宜春吹过稍许冷风脑袋也慢慢清醒了些,刚刚确实有些心急了,母亲刚刚都说了会暂且考虑,她已愿做出退让我竟还想再驳上几句,何时我的心智也这般不成熟了,沈宜春暗暗自省。
小路另一边,“小姐,小姐不好了!”眼前穿淡蓝色棉布上衣的人是自家阿娣身边伺候名叫兰竹的婢女,急急忙忙跑了很多里路气还未喘匀,上来便是一句不好了。
沈宜春烦心事早已散去,便生出一番逗弄的心思:“你小姐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没大没小的,怎么能擅自诅咒自家小姐呢!”
着急跑来的兰竹一听沈家小姐直接问罪自己,慌得顿时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直接呆愣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若是夏荷在旁边定会心中诽腹‘自家小姐又戏精上身了’。
沈宜春见眼前婢女吓得不敢抬头的样子,讪讪的摸了下小巧白皙的鼻子道“没事,你先前说哪件事不好了?”
一直低着头的兰竹听到这句话连忙抬起头来回答,抬眼望去沈家小姐并无愠色,才发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自家小姐也不敢怎样,只得幽怨地看着沈宜春道:“小姐,是小公子他有事了,小公子去找老爷说了几句话,但不知为何老爷突然大发雷霆,打了小公子一巴掌还罚他禁足。”
“哦?阿娣找老爷所谓何事?你可知道?”沈宜春摸摸光洁的下巴问道,阿娣平时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之人,怎么会惹得自家老爷子发火呢。
“这奴婢不知,奴婢偷偷出来的,只知道小公子受了委屈,现在定是希望小姐去看望的!”兰竹实话实说。
“你先下去吧,阿娣那边我自会去。”沈宜春思索道,阿娣这次做事鲁莽了。
沈宜春在去沈毅时院子前,先去了一趟伙房拿阿娣今日要喝的汤药,伙房里的伙计正忙忙碌碌地准备今日午膳,沈宜春闲来无事打算自己动手,看了眼那黑峻峻的汤药,再闻着那苦涩辛辣的味道,饶是定力坚定的她秀气的眉毛都忍不住皱了起来,于是再顺道捎了一盘沾满糖渍的果脯碟,用红漆檀木箱子装备好后直径离开。
来到沈毅时的院子附近时,沈宜春想也没想直接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处偏僻的围墙外,脚尖一点,轻盈稳当地跳到墙上再利落的跳下来,虽然沈宜春修得是剑道,但轻功这方面她使的也可谓是炉火纯青,不必看,饶是满满当当的汤药肯定是一滴也没洒出来,她弹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提着檀木盒就往里走。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沈毅时抬眼便看见自家阿姊提着个木盒进来,迅速地把手中的纸条藏进袖子里,满脸无辜的扬起脸蛋,撒娇般的质问道:“阿姊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宜春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目光直直扫在他那五指分明红掌印的白皙小脸上,看得出来扇巴掌的人使得手劲的确不小,沈宜春问道“何出此言?”
“那阿姊要与何人成婚也不和我说一声,阿姊心里分明就是没有我,连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随后沈毅时赌气一般撇过头去不看她,那小模小样的仿佛不给他个合理解释便不愿再理她一般。
沈宜春简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泪汪汪的望着她,略带些婴儿肥的脸颊稍稍鼓起,只留下带着五个手指印半张脸对着她,她的小心脏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自家阿娣怎么大了还会撒娇怎么办——当然是宠着!!
随即沈宜春走过去凑近看着他脸上的红掌印倏然严肃起来,光滑如蛋壳般的皮肤似乎经受不住父亲一巴掌的摧残,竟硬生生的破了皮!父亲怎会下如此狠手!沈宜春盯着他的小脸沉默了很久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似的然后才痛心疾首的冒了一句:“阿娣,如果以后你嫁不出去,我养你!”
沈毅时听完虽然没理她但眼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阿姊知道他是男孩吗,竟用嫁这个词!’
见阿娣不理会自己,沈宜春便自顾自的从怀里拿出个白色的小瓷瓶,用食指指腹抠出一大坨药膏往沈毅时脸上破皮处上抹,毫不吝啬自己稀有珍贵的玉容膏,此玉容膏既有疗伤作用还可以美容养颜,边轻抹边柔声解释:“阿娣误会啦,我和那位公子只见过几次面,两人根本毫无感情可言,待我和母亲解释一番,母亲肯定会理解的,这场婚事取消只是早晚的事,何必说了徒增阿娣的烦恼呢?”
仔细涂完药后,沈宜春轻柔地把他的小脸转了过来,一双好看的凤眸紧紧盯着沈毅时的双眼随后竖起两指红唇轻启:“我沈宜春往日若再欺瞒沈毅时半句便天打”
两根骨感均匀的手指倏然贴上了沈宜春的嘴唇,将沈宜春还未说完的话语堵了回去,沈毅时一脸幽怨地望着沈宜春:“阿姊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宜春见阿娣终于和自己说话便也不在乎自己刚刚发的是不是毒誓,立即无赖笑道:“阿娣这是不生阿姊的气啦?我不管,阿娣只要开口说话了便是不气了。”沈宜春瞥了眼地上的红檀木盒转移话题道:“阿娣今日的汤药还未喝,再不喝就凉了。”说着打开了木盒盖端出里面涩到令人发指的汤药,恶趣味的朝自家阿娣挑了挑眉毛。
沈毅时瞥了眼自家阿姊想看见自己出丑的笑容,立刻装模作样,眼眶瞬间含满了泪水,鼻头也渐渐憋得红了起来,一副可怜的小白兔模样,让人看得好生心疼,果然沈宜春一秒破功,心里埋怨自己忘记了阿娣也是个不禁逗的人,手足无措的端起药碗试喝了一口,强迫使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不显得扭曲,但也不好意思诓骗自家阿娣这药不苦涩,所以对着沈毅时就是一句:“阿娣莫慌,良药苦口利于病,阿姊已经以身作则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厢苦到心巴上去的沈宜春还想着怎么劝阿娣怎么把药服下去,那厢强忍着笑意的沈毅时还是憋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脑海里全是阿姊傻乎乎的模样,挥之不去。
沈宜春呆呆的端详着阿娣脸上的笑容,过了好一会才发应过来自己竟然反倒被阿娣给戏耍了!笑够了的沈毅时从阿姊手里接过装着黑峻峻汤药的药碗,当着眼前人的面,面不改色一滴不漏地喝进肚子里,喝完还朝沈宜春的方向挑了挑眉,那小模样真的让沈宜春又爱又恨得牙痒痒。
气得沈宜春拿起木盒里剩下的果脯便直冲冲往沈毅时嘴里塞,嘴里还嘟囔着“别辜负阿姊的一片好心啊,你说是吗?阿娣。”
忽的外面传来两道“见过老爷”的声音,姐弟俩一听就知道是沈家老爷子来了,吓得沈宜春慌忙的藏到里屋帘子的后面,等着沈老爷子进来。
嘴里苦味还未散去,便被塞了满嘴果脯,一时还未咽下去的沈毅时差点被呛到,好不容易抚着胸口把果脯吞下去的沈毅时硬生生被急红了眼。沈老爷子一进来便看到自家儿子这幅狼狈样子,再看看周围的木盒心里便有所然,猛不然‘哼’地一声,把手里的小白瓶揣回兜里,盯着沈毅时脸上残留的药膏道:“你拿你生母的事激怒我,当我不知道是为了谁!”
坐在凳子上的沈毅时连忙站起来朝父亲低头行礼,沈老爷子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们姐弟倒是情深,我反就里外不是人了!!”随后又神色怔怔道:“阿意,阿意她以前也是这么劝我的,不要太过为难你阿姊。”
一直低着头的沈毅时捏紧着藏在衣袖里的手,脸色不太好提醒道:“父亲!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饶是躲在帘子后面的沈宜春也能听出话中的不虞,边密切注意帘外的对话边暗自思忖着,自她三年前回来时他们父子关系貌似就不太融洽,只是不知为何现如今直接摆到了明面上来。
“好一个逝者已矣!既然你不喜提到你阿母,那我们就来谈谈你自己!!”沈复背负着手盯着一直低着头的沈毅时,仿佛想把他看穿似的,出声道:“我沈家家大业大,阿意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想替你阿姊驳回这门亲事首先得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从今日起你禁闭解封跟着沈慎学习打理家中的铺子!别每天在家闲着没事和我,和你母亲,和沈家对着干!”
听到阿姊婚事有机会解除的沈毅时脸色稍霁,仍旧低着头答:“父亲说话算话就行。”
听到这句话的沈复怒极道:“你爹我还不至于糊弄你一个毛头小子!”气得沈复转头就走,还没到门口便又折回来把怀里的所有小白瓶一股脑儿全扔给沈毅时,对着空气嘟囔着:“扔了也浪费。”随后真正拂袖离去,走到门外还不忘记把两名下人撤掉。
沈老爷子一走,沈宜春便慢慢从帘后钻出来,脚下似是有千斤重,内心满是复杂地看着沈毅时的后脑勺,叹了口气道:“阿娣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我若不去求情,阿姊你是不是还要委身于一名小倌?”沈毅时此刻面无表情的脸色让人有点瘆得发凉,带有一丝的阴鸷和偏执,转过头来却又变得满是失望与落寞,似乎猛地发现自己说的话太过于刻薄咄咄逼人,可怜柔声道:“多年未见阿姊,我内心满是想念,尽可能的想让阿姊的日子过得更舒适些,不为任何事情烦恼。”忽的神色又幽怨道:“可阿姊事事也不愿同我分享,只想和不相关的人成婚搬出这个家,远离沈家,远离我。你这次…是不是又要再一次抛下我而去?”
这一段话就像刀叉子戳进沈宜春的心窝里,五脏六腑顿时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苦楚,原来我的阿娣是个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啊!千言万语全都堵在发酸的喉头只留下一句:“你我迟早要成家立业。”落荒而逃。
独留沈毅时一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缓缓松开了捏得有些发白的手掌心,掌心里被被汗浸湿皱巴巴的纸条早已不成样,默默凝视着远方。
看来还是逼得太过了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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