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宝石扣
芦结死于碎月刀下,亲卫们随后也到了。函谷关旧部最后的挣扎不值一提,只是下山来魏桓便又病倒了,当天连榻都下不了。
正如石勒所说,伏兵并非石勒布置,而是麾下长史王修瞒着他安排。石勒心中有数,找来王修斥责一番,随后便着手撤离函谷关。
翌日清晨,石勒带队离开函谷关。魏桓强撑着站到关楼上远远送了个行。她一脸病容面比纸白,人虽憔悴但矗立盎然。
长空一碧如洗,关楼上魏将军盔甲曜日,不怒而威。
刘芩雅隔着车窗看得出神,然后她看到魏将军缓缓戴上那个传说中的血面具。她手抖了一下,没拿稳侍女递过来的手炉。
面具没有表情,新旧不一的血将它浸透了,因此有了狰狞莫测的魔性。
石勒的伤臂掩藏在盔甲下,他垂下眼,转身号令出发。他心里一个声音提醒道:“这才是尔等本来的面目!”
石勒一走,魏桓便安心地又病倒了,天昏地暗地睡了两天两夜。她本来也不娇弱,甚至比一般人精力都要好许多,现如今心里提着口气这些病痛也并未放在心上。第三天夜里她烧退清醒过来,佩娘已经按照命令清理了一遍函谷关。
“战俘都是胡人,给发配往洛阳,送给石勒了!”佩娘进来复命,“赵王留下的细作有一十八个,我将他们绑了。现在就在门外你要不要看看!”
“看什看?你处理就好,一起送回洛阳不就行了吗?”
“带队的死赖着不走,说是……说是……”佩娘犹犹豫豫,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说是非我不娶,并非细作……”
魏桓刚入口的药被呛了一口,司徒染眉毛一横瞪了她一眼,转身去检查放在魏桓案上的几包药材。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魏桓质问佩娘。这几年她一直跟在魏桓身边,武艺精进,亲卫和神机营统领都做得很好,没想到还……
“可他说请了赵王说媒,赵王已应允,让他留在此处投奔魏将军……”
魏桓头疼,捏住眉心,长叹一口气道:“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此女子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了!
佩娘笑了,竟然还脸红了。明摆着骗人的鬼话魏将军身边身经百战的女将竟然就信了。魏桓顿时觉得自己很失败,言传身教竟然教出这种徒弟。
魏桓一声叹息:“行吧,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五日后开拔,轻骑快马急行军。要么将这些人送走,要么你留下来看管得严严实实。”接着,魏桓翻出石勒送的那件披风递给佩娘,“把那红宝石取下来,找个绳子串上,我要随身带着。”
“这是赵王的?这就是那个龙血石吧,说是为抢这东西死了不少人呢,好像是西域的神物,得此能开启上古宝藏!赵王送你的?赵王可真是有情有义!你看看,这宝石是不是与赵王眼睛的颜色一样……”
“求你了闭嘴吧!”魏桓被聒噪得不行,摆摆手示意佩娘出去。
佩娘这番话很是令人闹心,魏桓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儿,又喊住佩娘:“此物你先替我收着。”
真是不想再看到!
佩娘已经走了,司徒染却还在屋子里,她把魏桓桌案上那还没得及收拾的药材补品一一拆开,细细检查了一遍,竟然还拿出称药材的小称仔仔细细地称量一遍。
也对,敌家送的东西是该细细查验。
“怎么看那么久,有毒?不行就扔了,不必费神!”
“都是名贵药材,对你伤有益的,扔了可惜。也没毒,好得很。”
一切都好,只是这些药材的配比太熟悉了。
只见司徒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铺呈了一案的药材。
魏桓走过去,问:“怎么了?有何不妥!”
“像是师父开的药方!”
长安城破时司徒染与她的师父和弟弟失散,时隔多年,这是第一次出现他们飘渺的讯息。
“云霓,我师父和弟弟可能就在石勒军中,他们现在可能在洛阳,我要回一趟洛阳。”
魏桓的外伤其实并不严重,接下来的急行军倒也不便带着司徒染。一向木然的司徒染已经慌了神,眼圈红红的,就她这样子,不给她去寻个明白也不可能。魏桓拍拍她的肩道:“那就去吧,我安排个十人小队送你入洛阳!”
司徒染点头,匆匆去收拾那散开的药材,魏桓这才发现蹊跷。包药材的纸散开,每一张里面都有疏密不等的点阵,乍看上去像是随手泼墨。可是魏桓觉得这些图案眼熟,她将每一张纸抽出来,按照接缝试着去拼,很快便拼就成了一副大图,图上星罗棋布的墨点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图中有那么几个地方曾深深植根于魏桓的记忆,那是长安宫城的防御设施。如此推演,那么这整幅图便是——长安城防。
在长安时魏桓先是在武器库参与虹的营造和安装,后在宫廷负责戍卫,对城防略知一二。但这城防图之详尽。许多地方是魏桓不知道的,魏桓手有些抖,这城防图在东华门附近留了一条入城的密道。魏桓竟然从来不知!
当年的长安城防由勿尘一手操办,这图只能是勿尘所作。
勿尘,他在石勒军中!
魏桓跑出门,铮铮雄关,漫漫长夜,唯长风与白雪呼啸扑来。
是夜,大雪稍停,天地静默,洛阳城已经宵禁,深夜的城池在浓厚的云城下黑魆魆静悄悄,阁楼上那一点油灯光因此显得尤为突出。
少年一手提着盏防风灯一手提着个食盒登上阁楼,两名八尺高的护卫见了令牌让开,露出身后一扇窄小的木门。一阵风来,半掩的木门被吹开,两堆高高的竹简之间,一人伏案疾书,飘摇的烛光给他单薄耸立的双肩镀了一层明辉。
勿尘闻声转过身来,看到这位少年。这是位叫做阿清的汉人少年生得眼眉弯弯,脸上总是笑容。勿尘被送到洛阳后便是他一直在负责勿尘起居。他走进来掩上门,道:“大人,风寒可好些了?我给您送药来!”说着从食盒里拿出满满一碗汤药。
少年将汤药放到书案上,还冒着热气。每日三次药,都是他送来,只不过每次药味道都不太相同。
勿尘将棕褐色的药汤一饮而尽,相较少年殷勤的笑容,他一脸淡然道:“我听他们叫你毒师,你自然不是来给我治病的……你这不是治病的药。”
阿清不甚在意,打开带来的包袱,将一件狐狸毛的大氅递到勿尘面前:“娘娘来洛阳了,给先生送来御寒的衣物。”他毫不忌讳的盯着勿尘的眼睛看,见勿尘并不接大氅,他干脆将它放在一旁,自己以手支颐,趴在案上慢慢地欣赏起段先生的“美貌”来,还是笑眯眯的。勿尘并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奋笔疾书。片刻,阿清以略带戏谑的口吻道:“青一直认为人都要靠个念想活着,可是先生似乎不用什么念想也可活得很好。譬如现在,身陷囹圄,还能为洛阳重建兢兢业业,如今的洛阳被魏将军送给了胡人,你这么做是为何?先生,你是汉人还是胡人?”
勿尘也不答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刘王后到了洛阳,那赵王也到了吧。还请阿清为我通传,段非想见见赵王!”
言罢,他搁下笔,将刚刚写好的信叠好,递给阿清。便在这个空档,勿尘直视阿清那弯弯的眼线里深不见底的眸子。
勿尘是在去函谷关途中被赵王的队伍擒住的,当时阿清就在其中。随侍刘王后的这个汉人少年在一群胡人里游刃有余,刘王后很信任他,可他却又对胡人并不亲善,即便他的不亲善表现得很隐秘。
勿尘咳起来,止不住地咳,直到咳出血沫。
阿清起身准备离去,末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先生,赵王今日已到洛阳,我想他明日就会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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