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二月, 马腾、韩遂挟兵犯雒阳。
四月,左将军张晗麾下军师贾诩以计间之。马腾遂斩韩遂及其部属,率军降于朝廷。
天子大悦,加封马腾为槐里候, 又将其拜为卫尉, 官至九卿。
同年六月,张晗引军西向, 连克宋建、韦康、成宜、杨秋诸部, 彻底平定了凉州叛逆。至此, 纷乱已久的关西之地再次归于朝廷治下。
慑于张晗平叛时的铁血手腕, 凉州豪族不敢轻举妄动,不约而同地观望起了局势。
而张晗这位刚刚出炉的凉州之主,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波涛汹涌的局势。
她在各家探子明里暗里的窥视下, 大张旗鼓地带着属下祭拜了那位段颎段将军。
段颎,字纪明, 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
段颎出身将门, 武勇冠世,是百年难遇的名将。他一生参战一百八十余次,斩首数量达到十万, 先后破西羌、灭东羌,立下了赫赫战功。
以至于羌人一旦听到他的名字便会脸色大变, 望风而逃。
浑厚庄严的鼓声一道接着一道地响起。
张晗率众肃立于门外,待第三道鼓声停止, 方才带着人进入早已准备好的祭祀场所。
香案右侧的祭官垂首而立, 对着神位行上香礼后,恭敬地点香递与张晗。
张晗肃然接过,将之举与眉齐, 一丝不苟地欠身行了三次礼,最后将手中的香插于香炉之上。
浑厚的鼓声再次响起。
身穿祭服的执事官有条不紊地入内奠帛、献爵、献食、献果。
伴随着宁和的雅乐,祝官缓缓地念起撰写好的祭文,“维初平三年六月二十三日,惠风和畅,夏意融融……”
这场盛大的祭典逐渐接近尾声。
眼看着张晗再无其他动作,各家的探子便也设法脱身,将今日张晗的举动报与各自的主君。
“祭拜段纪明?”武威郡内的一位世家掌权人疑惑地反问道。
段纪明生前虽说官至太尉,位及三公,但人们一提起他,最先想到的永远是他平羌的赫赫功绩。
细细想来,这位左将军就是以平定匈奴之乱起家的啊……
“难道她想效仿段颎?”
得到消息的各大家族皆得出了差不多的答案。
“看来不用再担心她出手对付家族了啊。”
段颎当时耗费了数十亿的军费去平定羌乱,不是也没成功吗?这些羌人至今还在凉州作乱……
不过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罢了。
而被凉州各大家族讥讽的张晗,此时正在和贾诩郭嘉二人议事。
“二位如何看待段纪明?”
郭嘉拱手一礼,说道:“段公英武盖世,实为英雄也。”
“然其斩首十万,羌乱犹存,足可见举兵非一劳永逸之计。”
说这话时,郭嘉始终观察着张晗脸上的神情。见她未曾面露不悦,方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家主公并不是真的想向段颎一样穷兵黩武,杀尽羌人。
那么她大张旗鼓地搞这一出,想必就是为了蒙蔽凉州豪族……
“我意与奉孝同。羌乱复杂,又岂是可以以刀兵解决的?段公之法未免有失偏狭。”
羌人内迁已久,一直与汉人在凉州各郡混居。若是单纯以武力镇压,那么等你的实力下降,这些顺服已久的羌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反叛。
降而复叛,叛而复降,何时是个尽头啊。
“那么二位又如何看待羌乱呢?”
“张奂主抚,段颎主剿,皆属一偏之见。以嘉看来,当抚剿并用,恩威并施。”
张晗颔首赞同,又看向惯爱保持沉默的贾诩,“文和之意如何?”
贾诩本身便是凉州人,对凉州的乱象了然于心,缓缓道:“羌虽外患,实深内疾。”
张晗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倒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笑着说道:“展开说说。”
“唯。”贾诩朝她小小一礼,接着道:“羌胡披发左衽,却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侵夺。故班彪奏请光武帝设护羌校尉,以理其怨结,问所疾苦。”
张晗叹息一声,接过了话茬,“然今之官吏刻薄寡恩,只重征伐。”
“这便是症结所在啊。”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1]。要想真正了解一个地方的政策得失,只需深入基层,到百姓之中去看一看便可。
张晗延续了一贯的传统,轻车简从地到民间探访百姓。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她将要离开时,街道上却忽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这位美貌的女郎,可愿嫁我为妻?”
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道喜悦的喊声。
早听闻凉州民风彪悍,却不曾想到凉州百姓竟然如此奔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就有人当街求亲。
……好想知道那位女郎到底有多美貌。
张晗好奇地抬起头,却发现街上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吧?
张晗一怔,随即便木然地打量起自己的装扮。她今日未曾着甲,随侍的护卫又缀在其后,身边只有玄英一人。
看起来倒真像女扮男装的普通女郎,正带着随从出门闲逛。
“敢问这位娇娇家住何处,我明日便遣媒人上前提亲!”
这应当算是调戏吧?
张晗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看向对面那位口出狂言之人。
那位少年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身上是一套精致的锦绣胡服。头上戴着的玉冠虽奢华,但并不会喧宾夺主,与衣服下摆缀着的流云暗纹遥遥呼应。
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
他此时应当是有些羞涩的,原本白皙的面庞不经意间便就染上了几许霞色。
……算了,就勉强原谅他这见色起意的小毛病吧。
张晗不欲与其纠缠,带着玄英转身就走。
远处待命的亲卫亦悄悄上前,不知不觉地将人隔开。
然而那位锦衣少年却仍不死心,一个箭步追了上来。
“家中尚无妻室,只要女郎嫁我,我必定一心一意地对待女郎。”
张晗倍感头疼,只想快点逃离这莫名尴尬的现场。
“娇娇别走啊!”
“少将军,少将军,不可孟浪啊……”那可不是美人,那是得罪不起的煞神啊!
那少年身边的老者连忙将人拦住。
张晗却一反前态地停下了脚步,面露思索之色。
少将军?这个称呼可不常见。
她蹙紧眉心,回身看向那位正努力摆脱老者的少年。
嘈杂的街道中,张晗忽然会心一笑。
她不紧不慢地从亲卫身上顺了两把佩剑,然后施施然地走到少年面前,将其中一把抛到他手上。
“敢不敢和我打一场?”
锦衣少年手疾眼快地接过了佩剑。
“我要是赢了,娇娇就嫁给我吗?”
真是自信啊。张晗挑眉,不置可否地笑起来。
“那你要是输了呢?”
锦衣少年闻言颇为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显然是从未设想过自己会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围就响起了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呼声:“那就入赘!”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的行人就聚集了过来,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行人还颇有看热闹的自觉,不谋而合地退开了几步,给二人留下打斗的空间。
听到张晗的话后,更是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入赘!入赘!入赘!”
少年的脸羞得越发通红。
张晗大窘,对凉州彪悍的民风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她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你要是输了,就乖乖地为我干活。”
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了失望的嘘声。
“小子,还敢不敢打了?”
“打就打!娇娇要是输了,可不许反悔!”
张晗被“娇娇”这个称呼酸得牙疼,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剑。
比武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一方久经战阵,对各种招势了如指掌;一方虽因家学渊源拥有了不凡的武功底子,但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服不服?”
在张晗第三次将剑架到少年脖子上时,少年终于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我输了。”
“我们再来一场,我总会胜过你的!”
张晗嗤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怎么可能,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食言而肥!”
张晗将自己的随身玉佩扔给少年,“三日后,带着这个来州府找我。”
少年联想到老者噤若寒蝉的态度,再看着手上刻着“张”字的玉佩,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张晗的身份。
他看着张晗逐渐远去的身影,默默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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