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湘再无之前的平静,失魂落魄的倚在窗台上。
“或许只是一场误会,可你若这么不清不白的死去,定会亲者痛仇者快。”
妖妖缓缓搀扶起她,随即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湘,当日你爹娘虽口口声声要处死你,可木箱却无锁,投的也是自家荷塘。
沉塘,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做的戏。
不然这几日,为何平白多了些并不善捕鱼的船夫,想来你爹娘终是舍不得——”
妖妖话还没说完,银牙紧咬的百里湘,哑着嗓子请求:“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次日,带着百里湘的亲笔书信,妖妖孤身前往百里府。
姑苏百里不亏为百年望族,府第肃穆威重,看守极为森严。
本来妖妖想直接翻进去,不成想院内竟然有结界。
未免打草惊蛇,她窥着高门上悬挽着的白布,以及檐下那排素色灯笼,陷入了沉思。
于是她扮作初来乍到的寻亲者,随便拦下位路人:“小哥,请问姑苏百里家出什么事了吗?我妹妹本在这里当差,今日来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了。”
那小哥兀自长叹,掩唇低声道:“小弟有所不知啊!不日前,百里家的千金独女意外落水,现下府中正为她办丧事呢!”
“不可能吧?”
“哎!谁敢相信……”小哥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万分:“百里小姐才貌双绝,心底亦十分良善。大前年,还曾见她与族长郊外施粥呢!”
确实很令人惋惜。
待看眼前人仍一副执迷不信的模样,小哥摇了摇头,好意提醒到:“百里乃世家,这千金小姐还曾聘为天子妇。时下虽有流言蜚语,但吾等升斗小民,还是莫要胡言乱语。你家妹子若实在找不到,大可去官府鸣冤。”
妖妖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一直想着百里湘。
她的家人既然对外宣布了她的死信,那是不是意味着,百里家族已经决定放弃她了。
若就这样贸然前去,可能会造成百里湘的困顿。
过路小哥叹着气离开了,徒留妖妖原地暗自神伤。
正当她要迈步时,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她不由得倏然怔住。
果不其然,是他们。
妖妖来不及思考,旋即脚步慌乱地跑到拐角隐蔽处。
人流交织的宽道上,走在前面的英气少女,腰间斜插着柄玉伞,眼眸灿亮笑得十分畅快:“千代!都说了你不行,还不快给承安哥哥磕头请罪!”
旁边的灰衣少年脸色阴沉,目光含恨地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抱着臂:“什么都是承安哥对!飘飘,你好没道理。”
接着那少年犹不解气,扭头又冲身旁沉默的男子翻了个白眼,挑衅地质问:“承安哥,你也猜到了百里小姐分明未死,为何是非不分的应和他们!要我说,姑苏百里家根本就是不想把独女送入国都!可他们不想想,陛下是何等的龙章凤姿,百里小姐若能嫁给——”
“皮痒了哈!”东方飘飘余光微瞟,意识到雪倾谊有些不悦,遂连踹了千代好几下:“少啰里吧嗦的,你抓紧投胎还来得及!”
这么爱慕陛下,干脆自己嫁!
受气包千代本想还嘴,抬眸却被雪倾谊冷面修罗的神色吓住。
此刻雪倾谊毫无半点耐心,俊颜冷冽至极,就连语气都格外疏离:“马上到人家府邸了,不如多做事,少说话!”
五脏六腑险些炸的千代,白眼还没翻成功,就又收到东方飘飘送过来的一记眼刀,于是他抽了抽嘴角,发闷地加快了步伐。
雪倾谊眉目如画,姿容似雪地跟在他们身后。
直到……
他忽地眉心一皱,脊背挺得笔直,漠然上前打断斗嘴的两人。
“你们先进去,我有个东西要拿。”
“很着急吗?要不,还是我们——”
东方飘飘想同他一起去,不料被一旁不懂眼色的千代突然拽紧,这癞皮狗嘟嘟囔囔的将她推搡入府。
街角闲逛的妖妖,情绪明显差了很多。
她心底蕴着好大一股子火,雪倾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仅带着那个飘飘来了江南,言语间似乎还很亲热。
骗子!
亏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不染红尘,其实根本就是个游走其中的花蝴蝶!
臭男人!
妖妖随手从小摊子上拿起个面具,忿忿不平的试戴:“有什么好伤心的,仔细想想豹豹就挺不错的。人老实还专情,一点儿都不朝三暮四!”
一通自我安慰,果然令她心情好了不少。
既如此,她也没了刚才崩溃的心思,于是决定早点回去。
然而她刚转过身,凶神恶煞的摊主就从后面猛冲上来,毫不客气地拽住了她的衣领,怒气十足地瞪着她:“臭小子!胆敢跟老子耍滑头,不想挨打就赶紧付钱!”
真的是笨到家!
她竟忘了把面具还回去,忙仓皇的向摊主赔礼道歉。
不成想这摊主仗势欺人,不仅不接受,还故意为难她。
要钱?她没有。
可惜眼下这个节骨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妖妖懒得计较,索性变点银子就是了。
她翻指运力间,忽然闻到一股极熟悉的暗香。
随后有人站在了她身后,吓得她往后使劲儿缩了缩。
不待她开溜,那秀拔兰馥的郎君早已猿臂长伸至摊前。
“多少?我替她付!”
狗拿耗子讨人厌,妖妖一把丢掉手里的面具,头也不回地挤入人群中。
被追了半条街,她好不容易停下来歇脚却又听到那惹人烦的脚步声。
因此,她步子迈得飞快,索性御风而行。
以雪倾谊的个性,定不会再穷追不舍。
可出乎她的意料,无论她怎么逃,死活就是甩不开。
无奈之下,她干脆沿着街巷拐来绕去,中途还频繁变幻容貌。
直到没注意前方路况,被那推着重物的粗心脚夫横冲直撞。闪躲不及,她狼狈不堪地覆倒在后面人怀里。
“哎呦!”
疼的她龇牙咧嘴倒吸冷气,惴惴不安道:“实在过意不去,请您——”
对视的一刹,嘴里的话硬打了个转儿就扼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讨人厌的雪倾谊。
她迅速恹恹地冷下脸,没好气的推开他。
“让路!”
“你怎么——也来了江南?”清冷如昔的嗓音。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妖妖不耐烦地皱着眉,冷若冰霜地讥讽:“江南难不成是雪公子家的?许你来,我就来不得!”
数月未见,短暂浮起的心思令人百感交集。
他眸光深幽,生受了她不少难听话。
好在雪倾谊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抬了抬手,将袖间的面具递给她。
几个意思,区区一个小面具就能收买她吗?
贯会做梦!
妖妖身形未动,浓睫低垂,娇俏的脸颊气鼓鼓的。
不过一眼,他竟不合时宜地觉得她来了江南正好。
红粉压绿荷,他乡又逢春。
“不要?”
分明很喜欢,不然之前为何一直把在手里。
他薄唇微扬,一丝笑意迅速闪过黑眸:“倒是小看你了!承安本无意伤害,那日的确有所不妥。妖妖姑娘,当真要与在下生分?”
表面稳如老狗的妖妖,心内早就万马咆哮。
说好的要冷酷无情,可她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以及梦中才能见到的隽秀笑意时,所竭力维持的形象瞬间坍塌。
勉强挣扎了下,她便佯怒地抬起眼皮,捻着衣襟偏过头去:“说话不算话!答应人家要一路相伴,结果半路又……雪倾谊!至今我都没吃到白鱼炖鸡!”
她容颜艳绝生机,雪倾谊蓦地心头微麻,开口却依旧冷矜:“那天的鱼。终是坏掉了。其实……我也没有吃。”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妖妖紧抿着的嘴,无意识地上扬。
“活该!”
不管如何,两个人总算冰释前嫌了。
但眼下妖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于是她挥手同他告别。
“太阳下山了,我也该走了!”
傍晚时分,霞光绚彩满天艳。
长身玉立的雪倾谊飞快收敛住所有情绪,淡漠的语气里含着丝难以察觉的关怀。
“此番,可有人为伴?”
满心要走的妖妖,极为敷衍地“嗯”了声,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她清窕的背影,他莫名有些怅惘。
回程途中,深呼吸了很久,妖妖才渐渐稳住自己的心跳。
这次雪倾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但妖妖多少感觉到对方比从前多了点人情味儿。
不知道是他学会了知错就改,还是旁的姑娘让他上了心……
竭力摒除杂念的妖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很多疑虑。
他到底怎么发现自己的……
若有来日,那他还想不想吃白鱼炖鸡?
会和谁一起吃呢!
这些问题无疑是庸人自扰,妖妖猛地朝自己脸上重重一拍。对天伸展着双臂,很是鄙夷自己。
还是顾好眼下,毕竟当前什么都比不得百里湘重要。
一回去,她忙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详述给对方。
话音刚落,塌上静卧的女子急剧遽颤,神色焦灼地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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