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星说了几件日常的趣事,贺危舟的脸色没多大变化。他自觉今天的“解语花”时间结束,起身想要告别,却没想到贺危舟开口了。
贺危舟似乎是临时起意想要问,表情还带着尚未收敛的疑惑,“你认识…”
这是贺危舟第一次想要和他提及自己的事,沈嘉星眼睛亮了亮,他鼓励道:“认识什么?”
就问他认不认识江元白,语气这么雀跃做什么?贺危舟这时候才有隐私被冒犯的不爽,他垂眸,“没什么。”
他问沈嘉星认不认识江元白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沈嘉星说认识,那他以后和江元白的相处时间会被破坏,他就要和沈嘉星一起分享江元白。
如果说不认识,那他提及,让两个人认识了怎么办?
身为家长口中完美无瑕的“别人家的孩子”,贺危舟很少有烦恼的事,而现在这件事却让他觉得烦恼无比。
他讨厌少年提起沈嘉星时眼里的仰慕和向往。
沈嘉星有什么好的?
贺危舟再次打量沈嘉星,眉头蹙得愈发厉害。
以前他情绪少得可怜,现在有了情绪也不会收敛。沈嘉星被他赤-裸的打量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小舟,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贺危舟目光收敛,还是那句硬邦邦的:“没。”
真tm死木头,沈嘉星忍不住爆粗口,他嘴角抽动,勉强维持了温柔的语气,“小舟,这样看人很不礼貌。”
贺危舟:“嗯,抱歉。”
沈嘉星:“………”
他看得出来,贺危舟低着头,眼皮耷拉,心思完全不在和他说话上。
拳头硬了。
系统适时出声:【还没有被完全感化的贺危舟是这样的,之前不也被刁难过吗?等攻略成功就好了。】
是的,贺危舟冷漠毛病多,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也就他愿意接近他了。沈嘉星想到这,心情总算没有这么憋屈。他刚想舒一口气,就听到贺危舟说:“今天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沈嘉星:“……”
他皮笑肉不笑:“嗯,确实差不多了。”
贺危舟点头:“再见。”
和神游天外的贺危舟告别,沈嘉星又双怒气冲冲走出贺家。
贺危舟没多理会沈嘉星离开时心情是生气还是郁闷,他收拾好情绪上楼,推开门时,明显发现江元白的背影有一瞬间的紧绷和僵硬。
贺危舟抿唇,“我回来了。”
江元白低低应声:“嗯。”
想不明白江元白对沈嘉星莫名其妙的仰慕,也想不明白江元白对自己的抵触,贺危舟也变得郁闷,他回到位置坐好,没再言语。
可坐了没一会儿,笔尖在纸上晕染出墨点,他目光又不由自主飘到江元白身上。
江元白桌子上摊开一本书,看封皮是高一的数学课本。卷翘的睫毛轻扇,握着笔在很认真地看书。
因为有沈嘉星先前的提醒,贺危舟偷看得很隐蔽,在少年要发现时,他及时匆忙地收回目光。
没想到却意外瞥见江元白的手腕。
江元白坐姿很标准,他把手压在课本上,长袖便避无可避地缩上去,露出一大片青紫。
灯光下手腕莹润苍白,那点青紫便显得无比骇人。
贺危舟皱眉,他下意识地攥住江元白的手腕,“你的手?”
手突然被人握住,贺危舟气息将近,身影完全将他笼罩,身体条件反射地颤抖,江元白霎时面色惨白,他遏制对贺危舟的恐惧,苍白的唇嗫喏:“我、……”
清楚吓到江元白了,贺危舟匆忙解释:“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担心你。”
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还没好,江元白在贺危舟的手心里颤抖,他揪着手指,“是、是摔的。”
摔能摔成这样?
贺危舟不信,他收回手,又问:“在哪里摔的?”
这样的青紫伤口,显然是被人反复掐、打,才能红肿得这么厉害。
倏尔,贺危舟又想到——也许就是因为身上有伤口,所以才会大夏天穿长袖长裤。
少年手腕上的伤口看起来就是没有处理过,长袖长裤闷着,伤口不会发炎吗?
先前贺危舟只觉得江元白吃饭的时候很乖,一口一口吃得细致认真,像是仓鼠。现在细细想起来,只觉得呼吸不上来。
吃不饱饭,还会挨打。
少年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遭遇了什么?
贺危舟心脏好似被人攥住,痛得厉害。
江元白不清楚贺危舟的想法,他只觉得贺危舟对他这样好,他再这样怕他,就太不礼貌了。因此他努力地控制呼吸,仰头小心翼翼地说:“昨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少年不愿意说实话。
贺危舟看了江元白许久,直到江元白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了才挪开视线。
他起身,在房间里翻出医药箱,把需要用到药膏都拿出来递给江元白。
声音闷闷的:“拿着。”
江元白急忙站起来,“不用,已经处理过了,不是很疼。”
贺危舟垂眸,不容分说地把东西放到他手里,“拿着。”
他罕见地强势,江元白只得接过他手里的大袋子,讷讷:“谢谢。”
见江元白拿了,贺危舟才重新坐下,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其实很难受。难受江元白受伤,难受江元白不对他说实话。但他也知道,他和江元白的关系,还熟悉不到江元白能对他推心置腹。
江元白把袋子放好,偷偷看他的脸色,小声:“真的没事。”
“不疼了。”
“谢谢你。”
贺危舟看过去,江元白立马摆正姿势,小学生对老师那般正经地解释:“我的手比较容易留疤,所以伤口看起来会比较严重,其实很早就不疼了。”
那另外的地方有没有伤口,那些伤口还疼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大夏天穿长袖长裤,为什么总是吃不饱?
心里的疑问在喉咙里滚了滚,对上江元白认真的神情,贺危舟收敛眼底的暗色,点头:“嗯,继续做题。”
少年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去查。抽丝剥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江元白见他不再在意,严肃的小表情软下来,抿唇笑着,“嗯!”
同时心里松一口气,幸好贺危舟没有过于追究。
江元白的养母陈年娇是沈家的佣人,而沈家作为京市豪门,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这一点不仅管束着沈家人,也同样管束沈家佣人。因此养父母一直隐瞒家暴江元白的事,并且警告江元白不能让别人知道。
江元白很听话地照做。
他对养父母的感情很复杂。他感谢养父母收养他、抚养他长大。但…对于家暴的事,起初他也是怨恨的。可后面,当挨打成了常事,他便开始麻木。
系统曾经问过他,被打为什么不还手。
江元白只沉默不作答,但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他是在用这种充当情绪发泄桶、人形沙包这样扭曲的方式报恩。
他找不到他能让养父母利用的点,但是也不想欠养父母一丁点的恩情,才会想到用这样扭曲的方式来与养父母割裂。
江元白给自己的人生划了一条线,高中便是这条线的起点。
他想脱离养父母。
在脱离之前,他不会让养父母为难,所以他死死地瞒住身上的伤,不让任何人知道。
就当是……
对当初那双温暖地拥起他的手的感谢。
——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元白每天都很晚回去,基本和养父母碰不上面。也许是养母告诉养父他要去别家帮工的消息,养父这几天也没有找他麻烦。
简言之。除了白天出门会被在家的陈年娇阴阳怪气讽刺两句,江元白没有再受到他们的刁难。
而通过这几天和贺危舟的相处,他也能很好地控制对贺危舟的恐惧。这样的改变在贺危舟眼里,就意味着他和江元白的距离拉进不少。
此时距离高中开学还有两天,江元白照常来到贺家,不过他今天是来和贺危舟说一件事。
中午吃饭,他先比贺危舟放下筷子,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我不能常来这里啦。”
贺危舟顿时感觉嘴里的食物难以下咽,他捏紧筷子,“不是说一个月么?”
他记得母亲说过,陪读的期限是一个月。
“我申请了学校住宿,”江元白食指不好意思地碰了碰脸,“但是我周末会来的。”
他表情认真,满脸都写着:说好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这也让贺危舟更扎心。
江元白的表现这不就是在说,一个月后就没有联系了么?
他放下筷子,“你在哪个高中?”
他在想,为江元白申请走读的可行性有多大。
“阳明高中。”江元白更不好意思了,他小声,“我成绩很差。”
别人眼里的天才少年立刻反驳,“没有,你只是学得比较慢。”
江元白不懂为什么这么笨的他,在贺危舟眼里如此出类拔萃。这也让他更心虚,他转移话题:“你呢?”
经过这几天相处,江元白也发现,贺危舟很喜欢被他询问一些自身的私事。
贺危舟第一次生出了转学的想法,他懊恼:“群英。”
学习环境于他来说不重要,在哪里他都可以学。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谁。这几天相处下来,贺危舟越来越无法接受江元白会离开他的事实。
“群英!”江元白海豹鼓掌,眼睛亮亮的,“你好厉害!”
因为学习不好,江元白对学习好的人有天然的仰慕。
群英和阳明距离不远,就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但两所学校却是天差地别。
群英,真正的天之骄子聚集地。能上这所高中的人,成绩和家境都极其突出。江元白听说,京市三分之二的豪门子弟都去了这所学校,并且许多家长都以自家孩子能上这所学校为荣。
澄澈仰慕、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注视,贺危舟耳垂发热得厉害,他垂眸摇头:“没有很厉害。”
气氛好似因为这一丝羞红变得不正常。
耳垂的温度蔓延脸颊,贺危舟手心攥出汗,他简直想求着江元白别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了。
但是………
想到那道目光不会再属于他,他心里又觉得堵得慌。
贺危舟心里想法乱七八糟,迟钝的江元白毫无所觉,他只觉得贺危舟学习好就算了,还这么谦虚。因此他的眼睛更亮了,他嘴巴动动,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少爷,沈少爷来找您。他说他还带了一个朋友,让您尽快下来。”
贺危舟:“……”
又是沈嘉星。
贺危舟抿唇,和江元白说了声,就快步走出去带上门,“带了谁?”
佣人:“似乎是谢家的小儿子,谢燃青谢少爷。”
——
门内,江元白对贺危舟和佣人的对话毫不知情。
他还乖巧地盘着腿,羡慕地想,沈嘉星和贺危舟的感情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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