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瘦了,他瘦到腕骨一只手便能捏过来,一种羸弱的白下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宛如丹青墨骨。
燕除月竟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她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她一时竟连识海中晴无剑尊的图鉴都和眼前的这人对不上。
谁有仙风鹤骨,唯有晴无剑尊月阴晴,他瘦得以往完美的皮相都变得憔悴,面颊微微凹陷,确实有落魄仙君的样貌。
月阴晴手中拿着一盏命魂灯,足有一臂长,灯托是一盏莲花状,盛放后即枯萎,灯芯早就锈了,只能闻见火燃烧后的余烬味。
若有若无的感应和她拉扯着。
燕除月看着魂灯,忽然想起了雪女,她让祝雎就是去瞧魂灯,果然是个圈套,恐怕祝雎已经被围攻了。
祝雎会永远的存在,贸然攻击这样下去只能平添生死,所有的都是他无趣时玩弄的物件。
燕除月不过失神一刻,随着月阴晴的靠近,魂灯有了反应,冒出了袅袅的烟。
月阴晴震惊的表情细腻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颤抖着手想要燕除月的手碰一碰魂灯。
燕除月按照一些特征知道这是月阴晴,但是毫无关于他的记忆,为了让自己通过触碰得到回忆,她的手主动伸出触摸。
月阴晴那惊喜的表情浮出表面,眼中有亮光闪动。
月阴晴就像那月下的霜鹤,清冷矜傲,恍然见到水中月怎能不对波光粼粼而惊唳。
燕除月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听着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感觉自己成了什么香馍馍一样。
周围的人一见祝雎久久不见身影,自己的靠山又出来了,纷纷大着胆子道:“剑尊,这是跟着邪魔来的魔女呀,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说是要做一个傀儡,这也只听从他的话,您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呀。”
“而且揽月尊上哪里有这么浮夸?瞧瞧这艳丽的跟什么一样。”言语间,多有不屑。
夸也是她,贬也是她,燕除月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此时一说自己是揽月尊,怕是饱受攻讦。
燕除月听得这话,不禁心想,这不得艳丽的跟上妆后的尸体一样。
祝雎用的材料自然是顶好的,像什么天地灵宝之类的,全部给她用上了,就是为了她复活的时候感觉能够互通,这样他报复起来,心中才舒坦。
这身体在夜渊又会自然发光,这时候在阳光明媚的仙界身上当然是艳光四射,哪怕现在是雷云遍布,也是不减其光辉。
她以前倒是朴素那一卦的,只是经过祝雎的审美,总是显得那样的奢华。
“剑尊,您身上还担负着光复仙界的大任,魔枭善诈,勿要被迷了心智。”
他们又再一次劝说。
“在你们眼里,本座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月阴晴尖锐的反驳,让众人不禁噤声,他又道:“结界一破,邪魔已归,众仙家还是早些散去,以免大战殃及无辜。”
众仙一听,纷纷道自己的本命法宝还藏在仙山洞府之中,四散而走。
偌大的瑶池云海一片寂寥,唯有少数几人藏在暗处。
月阴晴颤抖的手与燕除月触碰。
他露出了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声音颤颤,说到最后几近无声:“师姐……”
燕除月见此情形,心中难免有猜测,难不成她死的时候,她这师弟的哭死又醒醒了又哭?
瞧这表情,分明是失而复得,要是知道她没回来可不得失望到吐血。想来也是他们故意把祝雎支开,或许就是想看看男主把傀儡招魂做成什么样了。
但是燕除月的触碰并没有产生新的回忆,就像大脑中的什么东西阻拦住了,一阵刺痛。
月阴晴手也很冷,是那种久病的冷,温凉中带着一股病气,仙界中人早便不会生病,久受折磨才会越来越孱弱。
真是奇了,他的手腕有纵横交错的血痕,不知道是用什么造成的,竟然在仙体上也久久不能愈合。
哪怕祝雎受了清气的伤,与他相互排斥,一旦把清气除去后,他的伤口也能快速愈合。
月阴晴将她的手放在了魂灯上,魂灯燃起了豆大的火,映照着铜制的莲花瓣有些温暖的火光。
月阴晴眼中激发出惊人的火,生命力迅速在他身上迸发,燕除月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能成为点燃月阴晴意志的力量。
本来她还需要费尽心机的自证身份,没想到月阴晴直接把魂灯拿出来了。
她的死而复生,师弟是极为惊喜的,清俊的面容不时的浮现出笑意,眼泪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月阴晴拿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他的脸带了些温热,还有点泪痕。
月阴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听了一会儿后,燕除月温声道:“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仿佛被封存了一样,关于月阴晴总是一片空白,是虚无的空,是一片寂寥的冰冷。
月阴晴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挤出个笑意,他笑说没关系,又道:“师姐,你随我走吧。”
铺天盖地的寒冷是随时随地取人性命的刀剑,冷的刺骨,连骨渣子都能生长出冰冷的花。
“原来把本尊支开,只想偷东西。”
祝雎折身而来,原来的鹤裘早就不知道扔在了哪儿,他的腰被腰封束着,与肩相比,更显得肩宽腰窄。
一把沾血的白剑急急斩来,另一把断剑来将它挡住,发出刺耳的尖鸣,火星乱溅。
月阴晴呕出一口血,染红了燕除月的拖曳在地的裙摆,像渲染开的血莲花。
他说,师姐对不起,我错了。
燕除月想着,无意弄脏了衣裙倒是无碍,只是祝雎那里不好交代,谁知道又是不是他的杰作。
不过想来,祝雎也没有那么闲。
月阴晴把命魂灯塞在燕除月手里,他似自言自语:“没事的,魂魄不全而已,都会想起来的。”
燕除月感叹,月阴晴现在好歹是个剑道魁首,总不至于迎风落泪,现在怎么这样弱不禁风的。
月阴晴多情的桃花眼,长在了清冷的脸上,却总是噙着泪水。
“美人落泪,真是我见犹怜。”天狐摇了摇扇子,随即暗叫不好,她戳着旁边盘着的小蛇:“完了完了完了,叫你走你不走,非要在这里凑热闹,好看吗?人都要交代这里了!”
“我见尤怜,呵。”祝雎讽刺道。
他的眉眼下压,氲氤着雾气的眼深不可测,他嘴角咧开的笑却越来越大。
祝雎的攻势俞猛,月阴晴也不加以反抗,只是护住眼前的傀儡。
可燕除月哪里需要保护,她早就成了人形兵器。
祝雎的笑容不辨喜怒,这样的笑倒显得阴森可怖,既不是彰显心情,也不是虚伪的假笑,倒像是阴霾中开出的花。
鲜艳而有毒,诱人深陷。
祝雎可不会流泪,原本只见别人哭他觉得有趣,现见月阴晴这样,只觉得恶心。
“惺惺作态。”他毫不客气道:“想偷东西被主人捉住,竟还要流泪。”
祝雎能够根据场景准确的用出词语,金萧见了,不得长跪不起,声声夸赞祝雎有了长进。
哦对了……他是想带走月奴。
一想到月奴能够抱起他的剑,还能为他带来新奇的感受,便觉得手心痒痒的。
他竟然想偷走,该杀。
祝雎的眉眼藏着凶狠,却又慢吞吞的挑衅:“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抢。”
燕除月想开口让师弟赶紧走,他这个样子怕是走火入魔,困于眼前之境,应是心魔大作。
他身体这样孱弱怕是早已被心魔缠上了,连本命剑都断了,可见打击之深。
月阴晴可不能死,正邪失衡,怕是要遭。
可是她觉得心中痒痒的,喉咙也痒痒的,像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又像蜘蛛网细细的缠。
她想咳嗽,却被狠狠地压制住了,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想来是祝雎又牵动了傀儡丝。
祝雎一边对月阴晴发起猛攻,另一边又一心二用,真是强悍。
月阴晴的眼睛发红,眉宇有黑气凝结。
燕除月看的心惊肉跳。
祝雎连下三剑。
一剑破势,次剑诛仙,三剑裂魂。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早已盘旋多时的雷劫轰然而下,惊得燕除月手一抖,命灯摇摇欲坠。
雷劫不针对祝雎,也放过了燕除月这个漏网之鱼,反而对师弟进行毁天灭地之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月阴晴现在被困住了,上有九霄雷劫游龙而至,下有祝雎之剑动则毙命。
月阴晴这样可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燕除月突然觉得自己命苦,心肝脾肺都冒着苦水,浑身的皮肉都被苦腌入味儿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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