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越下越大,经久不息。
江中实验班的学生一如既往坐在教室里刷着最新的题型,备战盛大的期末考试。
新年的气息逼近,街道门店,连锁商场,随处可见年终大甩卖的字样。
杨凝同学缺课五天,由于通知不到家长,校方贴出公告:高三实验二班杨凝同学无故旷课,正式劝退。
林迪在教室里一遍又一遍地找陆烬霆打听凝丫头是怎么回事,陆二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杨凝去了哪里。
江允儿每天给杨凝打十个电话,都是关机。
陆烬霆去了杨凝居住的小区,邻居说她搬家了。
江铭林发疯了似的找杨凝,在江市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是寻不到。
江轩毅送杨凝回家那天晚上,就飞往旧金山监督旅游工程,直到一周后才回江城。
回来后看到江家别墅园林烂醉如泥的江铭林,他才知道,杨凝离开了,离开了江城。
江城很大,大到一个人的气息可以被淹没,被覆盖,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
是什么逼迫了一个即将迎来十九岁生日的小姑娘义无反顾离开了生活了五年的江市?
江轩毅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难受,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如一阵风划过他一年的青春,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离开了,她走得决绝,不带一丝留恋。
功名未成,事业未立,他从不敢奢求爱情,只是想着勇往直前,去争夺江天的天下。
他不是很懂自己的心,当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他不顾一切抛出三大公司上市,想要拿到资金,帮她守住青牧的残羹冷炙。那时候,想把世界捧到她的面前,只因为,她是杨凝。
女孩儿猝不及防的消失,将曾经的希翼打散,心田停止了跳动,青春停止了飞翔,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失落。
一想到,从前鲜活的面容,消失在江城的天空下,消失在他迷茫的青春里,消失在未来的岁月中,他的心如同被抓紧了一般丝丝阵痛。
凝凝,你在哪里?
太阳东升西落,黑夜斗转星移,新年的钟声敲响,江城迎来了五年来第一场雪。
对于生长在南方水城的江城人民,很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江母给江轩毅打来电话说,“今年的元宵节,陪妹妹她们娘俩在北京过吧,母亲想他了。”
春节的烟花炮竹,春节的喜庆团圆,春节的走街串巷,都和他无关,朝九晚五,日子被工作填满,整个春节,他只给自己放三天假,既然要去母亲那里,他就多留一些时间待在北京。
除夕晚上和爷爷吃过晚饭,他就回房间整理资料,开始工作。
一忙竟到深夜两点。
暗夜无声,冰雪映照下的江宅,诡异通明,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凌乱的心境,被空虚充斥,呼吸艰难。
一个城市如果少了某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人,就仿佛少了整个世界,而没有杨凝的江城,死气沉沉。
命运有时分崩离析,当人误打误撞,下一秒,不知道,命运会把人推向何方。
正月十五早晨,他抵达首都,机场人来人往,人山人海。
他一身黑衣,眼带墨镜,面带口罩,走在机场通道上,被路人不停地狂拍照片。
不停有人对他喊:于昊,于昊,是于昊。
他大脑几度翻转,才想起,那个于昊,貌似是江子茉公司的一个艺人。
冤家路窄,很难想象,这些照片,被放到江子茉面前,她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把照片劈头盖脸地砸向助理,骂他个狗血淋头:“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不是咱家的艺人,这他妈的是一个顶着咱们艺人行头,蹭咱们家艺人热度的小人?”
或者是直接把照片撕得粉碎,甚至踩上两脚,边踩边说:“老子公司栽培的不是大众脸,更不是和这个人渣相似的大众脸。”
他不记得在过去的9年里,她骂过他多少次,骂过他什么了,他只记得,她骂多少遍,都不会消气,都还有下一次谩骂。
平生怕两人,胡搅蛮缠江子茉,阴奉阳违江萱凉。
抵达林天集团北京分部,他直奔柜台,女助理上前问他办理什么业务。
他说找母亲,林淑婧。
女助理神色难看,半响道:“公子这边请。”
一年多没见,四十多岁的林女士妆容精致,精神十足。
林淑婧正在召开动员大会,会议过后,全体员工休假过元宵节。
江轩毅坐在外面等着,陷入了深深回忆。
这一百层的摩天大商,是林家产业,他母亲是执行总裁,他舅父正是林天集团董事长林泽豪。
如果说林天集团二十年前不从江市撤资,那么江城龙头老大的位置未必就是江天国际。
当时江城三足鼎立,江天,林天,陆翔,三大财团,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而江天和林天的联姻,被媒体誉为跨世纪联姻。
只不过斗转星移,变数层出不穷,曾经郎才女貌的两人,最后背道而驰。
江欧在选择大女儿江子茉的那一刻,心高气傲的林大小姐提出了离婚。
曾经恩恩爱爱的两人,形同陌路,他却从没有怪过,江子茉的出现毁了他原本看似和和美美的家庭。
江子茉去江家的时候,他大概有六七岁,不忍心看着父母终日争吵,无休无止。
他不止一次上前,扯扯这个人的衣角,再拉拉另一个人的衣角。
因为太低,总能被忽略,总会被他们撞到在地,没有一人伸手扶起。
两岁多的妹妹在一旁吓得大哭。
有一次,争吵的异常激烈,母亲当时一副歇嘶竭底,“江欧,你个狗东西,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累吗?你骗我感情,现在那个女人,还生下了你们的孩子,你们同居那么久,和结过婚有什么区别?你骗人家要结婚,最后人家落得被家暴,去了医院差点流产的结果,我是真没想到,你就这样消失了。你怎么可以心安理得伪装成一个纯情的人,把我哄得团团转,我结婚后,带完老大带老二,命运真是捉弄人,我现在怀着老三,你也暴露本性,开始家暴我。我每个月还要给那个女人医药费,给那个孩子抚养费,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骗我?”
母亲第一次扇了父亲耳光。
父亲作势要还手,被小小的江轩毅在后面拽着衣角,死死不放手。
满目狰狞,怒火中烧的母亲张牙舞爪地上前,又是两巴掌。
父亲情急之下,一脚把江轩毅踹的老远,小孩儿在地上挣扎半天,没有起来。
后来他们再打架的时候,他就躲在床底下,等房间里没有动静再出去。
直到有一次,外婆来他们家小住,他们二人再次争吵起来,外婆让他们兄妹两个待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出去,她出去劝架。
江欧大骂林淑婧不明事理,无理取闹,双方争吵不休,林淑婧对着江欧又挖又扣,江欧还手打了回去。
偏心的外婆心疼母亲被打,将林淑婧护在身下,冲着女婿说,要打就打她,别打她闺女。
江欧脾气暴躁,真的打到了林母身上。
林淑婧推开母亲和江欧厮打起来,最后力量悬殊。
她被打的头发散乱,嘴角流血,如同发疯的母兽,红了眼,跑到了江轩毅的房间,扯着小孩子的头发向墙上撞,在江欧的制止下,发疯了似的跑出去。
当天小舅林泽豪过来将外婆和母亲接走,放言说,以后林家和江家势不两立。
母亲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温暖慈爱的外婆再也没有看过他和妹妹。
他捂着发痛的头顶,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
家庭就这样散了。
从回忆里抽出,他起身在门外踱步。
会议室内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陆续有人出玻璃门内出来,注意到门外站有一个挺拔俊郎的少年,都不由自主地打量几眼。
有人议论出声:这是董事长的公子。这是江振的孙子。这是林老董事长的外孙。
没有一个人说,他是江轩毅,他是xx公司总裁,这就是他的悲哀。
林母从里面走出,妆容精致,利索干练,岁月格外眷顾她,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儿子,好久不见。”她抱了抱江轩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轩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母亲的眼中很少流露出慈爱的表情,此刻她眼神里的光亮,恍惚地让江轩毅感到不现实。
“走吧,咱娘俩去你小舅家,你小舅和你外公今年从国外回来了,天天念叨着想见你。”
林淑婧走在前面,高跟鞋哒哒作响,一路过去,女王气场全开。
江轩毅抵达林宅时,满屋子出来迎接,他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到了客厅,看到妹妹在沙发上坐着,她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很小。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小姑娘便是小舅的女儿,林然,林天小公主。
没有想到,他在25岁这年的元宵节,还能够再体会一次团圆的感觉。
外婆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舅舅一直给他倒酒,外公一直给他夹菜。
他从没有这般开心。
外公酒喝的有点多,话也说多了,他一直骂江欧那小子不是东西,江振阴险狡诈也不是个好东西。
江轩毅只是听着,不作反驳。
外公骂的多了,连带着江子茉也骂了,说她在北京开的江天娱乐黑幕太多,老板心黑,怎么都不会洗白。
老年人的心结,不容易打开。
外公却突然话锋一转,问他愿不愿意来林天,只要他和江家没有关系,林天就是他和林然的。
林然不争气,林天要交给江轩毅。
原来是这意思,他瞬间明白,外公就是想争一口气,林天不可能轻而易举交给江轩毅,小舅还年轻。
外公只是想气爷爷,毕竟爷爷到现在还守着江天主权不放。
两个旗鼓相当的老头,斗了这么多年,没做几年亲家呢,又成了仇人。
外婆在一旁劝说,“孩子好不容易愿意过来,就不要和孩子说这么多,为难小孩了。”
舅舅一直乐呵呵地劝酒,“好外甥,以后常来看看你老舅,你表妹不争气,以后你这做哥哥的,要多帮帮小丫头了。”
外公大概是醉了,说到最后,大放厥词,“孩子,你只要争气,把江振那个老头的家产拿到手,林天也会交到你手上。”
一旁江萱凉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才不在乎这些名利。
但是这些名利白白给了江轩毅,就是不可以。
她开玩笑说,“外公这么偏心大哥啊,可是他不需要啊,我爷爷那么器重他,江天交到他手里只是时间问题吧。再说,舅舅天天都在带我和然然学习林天事务,外公对然然和我这么好,不会重男轻女吧。”
江轩毅一杯一杯酒下肚,神情越来越恍惚,原来,不是他们这般说辞他都忘了,他可是江天,林天两大集团的公子哥。
爷爷和外公都在顾忌他在对方家庭的地位,江天,林天同时交到他手上,无非就是融和,做强,这并不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所以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他只是江家人,他是江家佣人带大的,不是他林家第三代唯一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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