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化妆,等着拍摄。”
化妆间里,李草莓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手上动作飞快地发出一条微信。
备注为“经纪人”的很快回话:“恩恩好的!辛苦啦,草莓姐~”附送一个可爱狗狗鞠躬表情包。
李草莓关熄手机屏幕,配合地敛目,化妆师给她细细绘上一层眼线。
她在准备一个粉饼品牌的广告拍摄,例行公事要和经纪人报备一下进度,她们彼此其实不太熟,都把对方当工具人使用,但毕竟广告和合作还要靠经纪公司给她接洽,虽然说是经纪公司,不过就是一个中介,她的自由度很高,可以选择接或不接,但例行公事还是要做足的。
化妆师是个举止妖娆夸张的男子,张口闭口“亲爱的”,边化妆边夸李草莓皮肤好,五官长得漂亮,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
“亲爱的,你这长相完全可以进娱乐圈,真的,我画了好多大花小花,她们这底子根本比不过你,每次上台粉恨不得上一斤,不照样大火特火。”
李草莓笑笑,“我哪儿能跟明星比。”
为配合粉饼的白色包装,她的眼睫毛都被刷上了一层银白的闪粉,在亮晶晶的闪粉装饰下,她眉目晶莹,但眼线描得极细,贴合着本身精致的线条,顾盼间别有一番风情。
“亲爱的,我可不是哄你开心,以我化妆这么多年的经验,你这长相混娱乐圈绰绰有余。”
“你太抬举我了。”李草莓抬手理了理头发。
火眼金睛的化妆师立马注意到她的手腕,“诶亲爱的,怎么你这里有条白线啊?”
李草莓眼皮都没抬,银睫微颤,淡淡地说,“没什么,以前割过腕,所以做过淡化疤痕手术。”
一时间化妆间安静得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化妆师像是瞬间被施了不语咒,不再试图和她搭讪,无比专注地用用卷发棒给她打理头发。
李草莓也乐得清净,淡定地对着镜子用手机自拍了几张,调了下色调,就直接发布朋友圈,配文:“今天也是努力打工的一天,就是昨晚喝了点酒,现在头有点痛。”
因为加了太多品牌方的人,现在她的朋友圈也被她当做了宣传自己的平台,但这条不是发给那些人看的,而是给昨天新加的两位男士一个关心她的机会。
一发出去,红色小圆点数量就不断增加,点开一看,瞬间就好几十条的留言和点赞中,还有的是她的大粉,自然是一片溢美之声。
她一条也没回复。
没多久,跳出一条新评论:“小草莓辛苦了。”
她都能猜到他发评论时漫不经心的痞笑,面无表情地回:“不辛苦,命苦。”
很快周渊回道,“能赏脸给个机会慰劳下你吗,请你吃饭。”
李草莓忍不住冷笑,果然入瓮了。但现在她还不着急收网,先晾晾他再说。
这时有人敲门,场务走进来,“化好了吗,要拍摄了。”
化妆师讪笑着连连点头,“好了好了。”李草莓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来,低头去理垂在地上的裙摆,这是品牌方给她准备的一条白色连衣裙,裙身用银丝线绣了漂亮的蝴蝶。
这次的剧本非常简单,就是设定外出约会时忽然下雨,不得不找一个地方暂避,然后她拿出粉饼补妆,瞬间天朗气清,雨天变大晴天,她脚步轻盈地走在街上,所有的路人都为之侧目,然后画面定格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收尾。
甚至不需要她念出广告词,后期会配音上去。只用摆摆pose,转上几圈,谁看了不感叹一声这钱真好赚。
本来拍摄进行得一切顺利,坏就坏在导演意犹未尽,临时“迸发”出新的创意:“这拍的会不会太平铺直叙了啊?特别是路人看草莓这里,一点惊艳感都没有,喂来个人,戴个墨镜,杵个棍子装盲人,然后看到草莓就把墨镜和棍子丢掉,美得连盲人都重见光明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整个拍摄组本来就惟导演马首是鞍,此刻当然一片奉承之声:“当然好了,多有趣啊!”“整个剧本都升华了!”“徐导就是有才!”
只有李草莓将手里的粉饼往地上一丢,“我拒绝,之前的剧本是怎样就怎样,不要临时加戏。”
被一直都很敬业的李草莓冷不丁拒绝,徐导以为是她在闹小脾气,还是居高临下地屈尊解释几句,“我跟你说,我在给你加戏是帮你,别人想加还没这机会。咱们这个广告投放的平台都是针对些下沉客户的,剧情必须要吸引人,加点猎奇元素才有看头,再说了,这不是夸你美吗?”
李草莓冷冷开口:“夸你妈。”
摄影棚足足有十几秒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李草莓想,或许该自封自己为“最佳冷场王”。
今天真是出门忘看黄历,上面一定写着“忌开口,得罪人。”
然后瞬间被徐导中气十足地叫骂声拉回思绪:“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对你客气点你还真以为我把你看在眼里了?你不过就是不值钱的小网红,我拍了那么多广告,和多少大腕儿合作过,你他/妈别不识抬举!”
“怪不得现在的广告越来越难看,我劝你趁早改行,不要污人眼球。”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我?”
“拿别人的缺陷开玩笑,低俗。”
“我就喜欢拿残疾人开玩笑,怎么着?残疾人是你爹还是你妈,你反应这么大?你爱拍不拍!”
“你的烂片子我不拍了,你另请高明吧。”
眼看徐导气急败坏地要冲过去动手,有理智的人见状忙赶快跑来拦住,李草莓当场脱下白色连衣裙,里面只有一条内衬打底,然后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片场。
她的妆面本就是银色为主,看上去精致又冷冽,配合她现在拽拽的表情,居然有一种冷若冰霜的强大气场,所有人无声目送她远去,只有徐导还在锲而不舍地狂飙脏话。
套上她自己带来的小裙子,她走出来正准备打车,经纪人夺命连环call就打过来:“姑奶奶,你怎么把徐导气成那样,他骂得可难听了,还说要在业内封杀你!”
“我不信他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还是赶紧回去给他道个歉吧,毕竟签了合同,不拍了损失很大的。”
“他自己临时加戏违约在先,占理的是我们。”
“可是不拍了,尾款我们就拿不到了啊。”
“,老实说,我已经算是够不让你们操心的了,平时基本你们接了什么活我都没拒绝过,每次也都是我自己负责交通,还有所有的事,现场一个跟的人都没有,就我自己。你们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现在出问题了,你们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抗吧。”
“草莓姐,我知道,但这事我也很为难”
“那你就先为难着吧。”
说罢,李草莓果断挂掉了电话,挥手招下一辆出租车,报了自己的住址后,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她现在真的觉得有点头疼。
晶光闪闪的亮片,涂在她的眼睑,像泪一样。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也许是徐导说残疾人时嬉皮笑脸的嘴脸刺痛了她,和爸爸相依为命多年,她知道这个群体的不易,这是她的底线。
她觉得喉头一阵酸涩,忽然间好想爸爸,那么温柔那么爱她的爸爸。但小的时候不懂事,也曾因为他的残缺,伤过他的心。
小学时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笑她有个哑巴爸爸,她哭着跑回家,她的爸爸不知前因,看到她一脸欣喜,手里举着一个用木头雕刻的精致花朵,兴奋地比着什么。
她却任性地一把将那个木雕花朵扔在地上,质问他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能开口说话,给他们讲故事,说说笑笑,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只会咿咿呀呀?
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看着她,却一个字也无法表达。然后他迟缓地捡起木雕,走了出去,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么悲伤无力,像是忽然苍老。
很快夜深,愧疚与害怕却让她久久无法入睡,她怕爸爸也生她的气走了,从此像她的妈妈般再也不管她。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有人进屋,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对方动作很轻,像是怕将她惊醒,在她枕边动作轻柔地放下东西,便走了出去,还带上房门。
不敢开灯,她用老旧的手电筒照过去,是一张纸,上面很用力地写了几个字:“对不起,爸爸永远爱你。”旁边放着那个他雕刻了几个通宵的玫瑰花。
忽然,有真实的眼泪从她银色的睫毛滚落,她像多年前那个夜晚在被窝里般无声落泪。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以为又是打过来,捏了捏太阳穴,用指头去拭泪,却沾上闪粉,指尖晶亮。
清了清嗓子后口气不耐地开口,“我不会去跟他道歉的,你别想”
“什么道歉?”
却是低沉温润的男声,隔着电话响在耳畔,亦如春风拂面。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别的人。”
“工作很忙吗?”
“还好,就是有点事要处理。”听到林嘉树的声音,李草莓觉得刚刚的气闷憋屈像是被人带走大半,胸中的一腔沸水渐渐降温。
“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见见面吧,我有东西想给你。”
“但我最近可能没空,我不忙的时候联系你吧。”
“好。”
挂了电话,李草莓复又闭上眼睛。
在无边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急,还没轮到你我会按照计划,一步接一步,让你们得到应得的东西,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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